许 枫 许 崴（合著）
001节．独狼的目光
白云悠悠，秋风萧瑟；伊水荡荡，北向黄河。
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军统局少将领中将衔副局长戴笠，一动不动地站在香山顶上的白居易墓冢前。他一身戎装，腰佩手枪和中正短剑；他神情冷肃，微红的眼睛里，隐藏着孤狼一般凶残的寒光。他的前后左右，是30余名荷枪实弹的军统特工，30余人，却都纹丝不动，不敢哼哈半声。
年久失修的白居易墓冢，在轻拂轻嘘的秋风里，很是落魄。戴笠的眼光，因此而回暖了一些。他捂一捂已经残缺的墓碑，退几步，向千年以前的唐代大诗人，抱拳长揖。他是军人，不是文人，所以不想拜更不想跪。但他喜欢墓中人的名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本名“春风”。
他返过身，向前走到山崖边，慢慢地举起望远镜，俯看伊水对岸的龙门石窟群。石窟群中，军警林立，戒备森严。龙门石窟的主寺奉先寺那身高五丈、头高丈二的卢舍那大佛，庄重肃穆、慈祥和蔼，而大佛前临时搭起的高级美式军用帐篷周围，却布上了三道透着杀气的警戒线。
望远镜向左移动。他看到了古阳洞前胡宗南将军和汤恩伯将军的随行人员。古阳洞是龙门开凿最早、内容最丰富的洞窟；龙门石窟有二十幅魏碑书法，世称“龙门二十品”，而古阳洞，居然占有十九品。此时此刻，胡、汤二将肯定正在洞中观赏、赞叹“龙门十九品”，虽然不会很懂行，但“儒雅”二字，当武将的人都很讲究。
半个小时前，他说要渡河上香山检查一下安全保卫情况。汤恩伯说：“雨农兄，你不必劳驾，让副官、参谋去看一看就行了。”他却执意要亲自检查，很谦恭很尽心。可他心里想的是，“春风漫香山，戴笠罩龙门”，他在上，下罩胡、汤。
“香山戴笠罩龙门”，或曰“香山戴笠罩胡、汤”，是心理上的一种需要，还是可能演变成的事实？
“我在白日做梦？我是不是太狂妄了？”他自问，又莫测深浅地吁口气，然后微笑16秒。
002节．西北王胡长官
胡宗南，字寿山，1899年生于浙江孝丰（今安吉），黄埔军校第一期（1924年）毕业生，蒋介石嫡系。1927年，因屡立战功，升任师长；九年后，升任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第一军首任军长，就是由黄埔军校校长蒋介石兼任的。蒋介石正是凭了这第一军，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一举获得了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的最高军政实权和最高政治地位。能当第一军军长的人，乃是蒋介石嫡系之嫡系、心腹之心腹。胡宗南现为第八战区上将副司令长官，执掌实权，下辖3个集团军、12个正规军、40多个正规师及副司令长官部直属部队、配属空军、宪兵、工兵、地方部队等，共51万余官兵，统制陕、青、甘、宁，号称“西北王”。
两年前，蒋校长曾示意学生戴笠“优选”一位美女以陪侍好学生胡宗南。戴笠就百中选一，选了一位美貌非凡、心计缜密、忠于党国、具有硕士学位的女特工耿小姐，直送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部。胡宗南大喜，热烈欢迎，随即携耿小姐出巡陕甘。随行的，有长官部副参谋长、参谋、卫队和政工部、作战部、情报处、军政处当值人员，还有一位原西北军杨虎城女兵营中尉、现任政工部少校巡检员的罗小姐。一路上，军用吉普坏了十五六次，黄土尘灰漫天漫地，白天吃粗劣军餐，夜里受蚊虫叮咬。耿小姐实在吃不消，只好自行“辞退”。胡宗南坦言，“耿小姐真的漂亮真的温柔可爱，可惜缺了飒爽气概，又耐力不足。以女军人标准看，除了学历，她实在是比不上罗小姐。”不过，那罗小姐却死守贞操，痴心等待她的未婚夫——在潼关之战中失踪的原西北军某团中校参谋长季某。戴、蒋得知此事后，也只能一笑了之。而CC系首领、中统局后台陈果夫陈立夫，为了增强本系实力，也向胡宗南推荐了孔祥熙之女孔二小姐、外交部某长之女苏小姐、大实业家之妹乔小姐等七八位“名门闺秀”，其中乔小姐和另一位江小姐，还差点被胡接受。不过，终于让胡宗南“一见钟情、非她不娶”的美女，还是戴笠千里选一选送的原浙警校女学员、现正在美国某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叶小姐。
003节．中原王汤长官
汤恩伯，原名克勤，字恩伯，1898年生于浙江金华，曾就读于闽浙军讲武堂，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十八期毕业生。1927年夏回国后，由闽浙军讲武堂恩师、国民革命军第19军军长陈仪推荐于蒋委员长，先后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参谋、作战科长、中央军校学员总队大队长。1931年升任师长，1935年升任军长，比胡宗南晋升得快。他从参谋起步，紧跟蒋老头子、老校友，在北伐战争、中原大战、苏区剿共、台儿庄战役中，作战凶勇，屡立大功。汤恩伯现为第一战区上将副司令长官、鲁苏豫皖四省边区总司令兼边区军政分会主任委员，执掌实权，下辖4个集团军、11个正规军、35个正规师、6个独立旅及副司令长官部直属部队、配属空军、装甲兵、宪兵、地方部队等，共47万余官兵，统制豫、皖、苏、鲁，号称“中原王”。
汤副司令长官喜好谈论中国历代帝王将相，对周武王、秦始皇、汉高祖、汉武帝、唐太宗、周世宗、宋太祖、成吉思汗、努尔哈赤等历代皇帝和著名文臣武将，颇有“研究心得”。他深入研究清末大臣、湘军首领曾国藩后，认为曾国藩没有取清而代之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戴笠不赞同他的观点。戴笠说，犯“天大错误”的，是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李秀成应该联合陈玉成、李世贤、赖文光等等掌兵权、能征战的将领，挟天王洪秀全而令诸王，集天国全力，大破江南江北大营，杀曾国藩或联曾国藩，则可一举灭清。
那天，汤恩伯还评论了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和赵匡胤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戴笠沉思一会，说：“当代，也很可能有一个‘殿前都指挥使’，搞一回当代的‘陈桥兵变’。他若黄袍加身，寿山兄和你我，恐怕……”
“我知道。这个当代‘殿前都指挥使’，是陈诚。”汤恩伯的脸色慢慢青了，“如果他胆敢搞‘陈桥兵变’，你我和寿山兄，理应挺身而出！”
戴笠动一动眉毛，说：“可惜，当代不是五代。陈司令长官想谋反，也没那么容易。”
004节．特工王戴笠的事业
一阵秋风，哗然而来，拂动了白居易坟冢上的荒草。
戴笠放下望远镜，凝看一会伊水的北去大浪，又去看那奉先寺的大佛和莲花洞、万佛洞、药方洞。
戴笠，字雨农，1897年生于浙江江山，原名戴春风，20岁到浙一师当兵。1923年，戴笠成为安徽斧头帮首领王亚樵的部下，1924年，他离开斧头帮。1926年9月，戴笠考入黄埔军校第六期。1932年，蒋介石在中山陵指任他为复兴社特务处上校处长。1936年10月，王亚樵因反蒋，竟死于戴笠之手。同年12月12日，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爆发，他不顾对他恨之入骨的东北军、西北军内众多军官的恶意，冒死随宋美龄、宋子文飞赴西安面见了蒋介石，并坚决执行了蒋的一系列命令。1938年，戴笠升任军统局少将副局长，执掌实权。
论资历、军衔，他远不如胡宗南、汤恩伯。他至今未加入国民党，所以不能被选为国民党中央委员或候补委员，而中统局副局长徐恩曾，倒是一个国民党中央委员。不过，戴笠所主政的军统局，下属各处、室、站、组近700个单位，有电台500余座，在编特工5万余人，所建忠义救国军、别动军、税警部队、稽查部队及外围社、团、会等等，近30万人。在编特工和忠救军、别动军中的主力约16万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反应神速，战斗力远超国民党一般的正规军。在蒋介石的信任和大力支持下，他以黄埔六期“大龄小弟弟”的资历，令黄埔一、二、三、四期的老哥和保定军校毕业生、中央军校毕业生等等现任师长、军长、集团军总司令乃至某些战区司令长官，望而生畏。他的“黑手”，遍布全国乃至海外；他控制着除陈诚系、李宗仁白崇禧系、薛岳系以外的全国陆、海、空军的谍特情报系统；他参与了全国警察系统、内务保安系统的事务并掌控了相当的实权；他统管全国的陆上水上交通检查、航空检查、邮电检查、缉私检查；他兼管全国的民政监察、商务监察、财税监察、司法监察等等。
军统超常规发展，需要巨额经费。国家财政通过军委会拨给军统局的款项，虽然在局级拨款中已属巨额，但对戴笠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于是，他经蒋介石默许，稳、准、狠、快、多地实行了“强权换金钱”的计划。
军统的全国水陆空交通检查，每天可以“超收”数百万元，如长江黄河的诸多大中渡口、重庆西安等各大中城市机场、主要铁路车站、主要公路卡口，都是钱如潮涌的地方。而超收钱款，可以“分成”。军统的缉私，成绩“巨大”。重庆及各省各市被军统缉获、没收的粮油、棉布、木材、橡胶、烟酒、金银、古玩字画、医药、服装、鞋帽甚至美国援华被倒卖的枪支弹药等等，常常堆成一座座小山。按戴笠、孔祥熙商定并经蒋介石批准的处理办法，军统可“分成”30%左右。戴笠经蒋介石默认获得的“鸦片走私特许权”，使得军统侦查、缴获的和地方政府以“禁烟”名义收缴的所有鸦片、烟土等毒品，均可以通过非常渠道向沦陷区、东南亚各国走私。这些走私鸦片、烟土等被称为“外销品”，但在走私途中，往往被有黑、白、蓝、青、红背景的毒贩、走私帮派等，与军统主事人员内外勾结，承销包销分销直销，将“外销品”变成了“内销品”。
为了让巨量走私货和鸦片、烟土更加顺利地出售，戴笠与中央银行、上海青帮巨头杜月笙，联合成立了规模颇大的上海通济公司。公司由中央银行出“官股”，杜月笙出“商股”，戴笠实际控制的国家对敌经济作战委员会属下的战时货运局出“干股”。通济公司先后在上海、重庆、香港、昆明、广州、福州、商邱、杭州等地设立分公司，承销了军统以数十上百亿元计的包括大量毒品的巨量货物。通济公司不但与国统区、沦陷区、东南亚各国、欧美国家的公司、商行做生意，甚至还和日本商行、汉奸公司、日伪军方做生意。戴笠从不干预杜月笙与日伪军方的非正常贸易，只要“对敌经济作战”和“战时货运”的特权，能让他和军统“空麻袋背钱”、年进数十亿即可。
戴笠和军统还有一个经蒋介石默许的最恶劣、最阴毒的特权——可以引进美国专家、机器、印币纸等，印制巨量日伪假钞，再通过忠义救国军、别动军、军统各站组甚至汉奸组织，运输到沦陷区，套取巨额金银及各类物资，扰乱日伪经济运行格局。而最受损害的，是沦陷区的老百姓。
抗战时期，有很多人大发“国难财”，但比得过戴笠的，能有几人？他戴笠，一人拥有10余辆高级进口轿车，一人拥有30余处分布在重庆、上海、兰州、杭州、西安、贵阳、北京、厦门、苏州等城市的秘密公馆、别墅，一人拥有黄金、白银、钻石、首饰、现金等数十亿元的财产。他玩妓女，一夜一两黄金（1943年，一两黄金值9万元法币）；他送礼给相好女人，一出手就是数十万元。他的军统小特工的月薪，远超正规军营长、团长;军统登记在册的可用资金，可以装备约8个正规军。
戴笠的忠义救国军，在苏浙闽三省和上海，占有重要的地理位置和作战体系、谍报网络，还收编了浙、闽、台、鲁的海匪和太湖、洪泽湖、鄱阳湖的湖匪。由原军统特工为主的军政委员会技术研究室，因准确破译了“日本海军将攻击珍珠港”和“山本五十六司令将巡视巴拉尔岛”的日军密电而扬名美英军界。为此，美国海军迫切期望与戴笠、军统、忠义救国军，建立以太平洋西岸中国沿海地域为主的军事、情报、气象、水情、交通运输、仓储、警备、突袭乃至经济贸易方面的合作。戴笠深知这是他政治上的一座特大靠山，于是，他与美国海军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并不顾猜忌出任了双方共建的“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首任所长。美国海军部高层领导人，还有意扶植他成为中国海军总司令。
所以，他的“特工王”称号，是名副其实的。
而今天，1943年9月16日，正是“西北王、中原王、特工王”聚首龙门，三王会盟，以图“更上一层楼”之日。
005节．想起了顾乾元
然而，都是浙江籍的三王的盟约，能永远坚固？……在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生死激烈的搏杀场上，他，缺少一位真正有战略眼光的参谋长。龚仙舫、沈醉、毛人凤、邓葆光、周伟龙、何芝园等等，很忠诚，但难以言“战略”……
“噢，六年前在江苏嘉定真如古镇偶遇的中尉顾乾元，能否越级成为我的参谋长？”他的心弦微微一颤；他的眉毛，舒开，再舒开。
六年前在真如与顾乾元的偶遇，渐次展现。
1937年10月的一天，便衣的他在真如镇一条老街上的九羊村酒馆小坐，一边品尝真如有名的白切羊肉、红烧羊肉，一边等待部下的到来。他是在八·一三事变爆发的当天，即奉委座之命，率领复兴社特务处余乐醒、谢力公、潘其武、毛人凤、沈醉等大批骨干，急赴上海的。他受命统管沪、浙、苏特工力量，多方协助中国军队的对日作战。今天，他在此等候特务处驻上海办事处上校处长文强、特务处南京本部行动科少校副科长沈醉的到来。
有人吵闹。他一看，是五个地痞，围住酒馆店主，气势汹汹地骂着。其中两个，还动手去抓。那店主有些身手，左推右避，不让地痞贴近，口中也不住回嘴。
忽然，店外冲进一位年轻军官，中尉衔。中尉闯过去，一把拉过店主，随后挡住那五个，喝道：“你们几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敲诈？！”
五个地痞中，有三人见状不禁有点迟疑退缩；那为首的却“哈哈哈”地笑，接着，双眼狠盯中尉，右手慢慢抽出一柄三角刮刀。那退缩的三人胆子都壮了起来，与另一人不约而同，抽出了短刀、铁尺。
中尉冷笑，一下亮出手枪，吼道：“哪个想死，我就送哪个去九华！”
九华山，乃地藏王菩萨及十殿阎王的道场。
那店主，不知何时已握了一把劈羊的利斧，站到中尉身左。
双方对峙，杀气腾腾。但另有两个地痞，不动声色地移到了中尉、店主的身后。
他觉得自己该出场了。于是，他拍拍桌子，说：“喂喂，各位，把手上家什，统统放下！”
中尉、店主和那七个，都转头看他。
“你是个国军中尉，可以开枪自卫，但是，”他先用右手食指一点中尉，“何必贸然杀人？杀人之后，结果如何？而你们，”他又用左手食指点划那七个，“你们七个，哪个部分的？”随即，目露凶光。
中尉吃惊，居然背后还有两个！
七个地痞愣一愣，其中一个说：“我们，没，没部分。”
为首的地痞有些气短：“那您，您，啥个部分？”
他亮一亮证件，说：“我是南京中央军事委员会特派上海的参战军官，正在执行任务，有权先斩后奏。我奉劝你们，快快退下。大敌当前，非常时期，如果一味欺人惹事、为非作歹，那么，下场会很惨。”说着，他也亮出手枪，放在桌上。
这时，他所等待的身着便衣的文强、沈醉也进了门，一见这等阵势，也立即拔出枪来。
那七个地痞再不敢吭吭，缩肩缩颈，狼狈而溜。
文强将两份密件交给他，他一一看完，说：“老板，再切三斤羊肉，加一坛米酒。”
“不不，我们得赶紧去11号目标。”文强、沈醉连忙逊谢。
“那好，晚上7点，准时在小白楼会合。”
“是！”文、沈敬礼，随后出门。
店主忙用油纸包了几斤白切羊肉和几包调料，追出门去。
“中尉，请坐。”戴笠笑吟吟地说。
中尉立正，敬礼，说：“在下顾乾元，承蒙兄长仗义相救，不胜感谢！兄长今后如需我效力，在下义不容辞！”
“你当真？”
“当真。君子一诺，百年不悔。”
“好，说得好！在下周一秋，国军某部中校。公务之间，有缘遇你，真的是件特别高兴的事！”他有意说低自己的军衔，而“周一秋”，则是他临时编的假名。
两人相对而坐，斟酒、举杯、干杯，随后交谈。
顾乾元坦诚畅谈，而他的言语应答，则控制在中校级范围内。
店主回店，满心感激地笑着，恭请他和顾乾元移入雅室。
店主姓冯名印越，乃是九羊村酒馆创始人、战国时代楚国名将冯特的九十五代孙。八·一三战事初起，江苏第七民校中尉校长顾乾元率本校师生改编的一个连又一个排，配合浏河、罗店一线的国军作战。8月21日，顾乾元被炮弹炸伤，部下急送顾至真如野战医院，医院立即为顾手术，终于抢救成功。3天后，医院将顾委托予九羊村酒馆冯印越夫妇。顾在九羊村酒店后房养伤十余日，和冯印越相交至真，遂金兰结拜，冯为兄，顾为弟；冯有一儿一女，均称顾为“元叔叔”。
雅室中，他请冯印越同坐，冯呵呵笑道：“你们谈，你们谈，我去做几个祖传好菜。”边笑边招呼妻子上茶。
他与顾乾元天南海北地谈，不久，冯印越上了“龙门三惊”、“太湖孤帆”、“巨斧劈山”、“七贤七醉”等九羊村菜系中的名菜。
顾乾元认为，当前战局，不很有利于我军。党国最高层的决策、指挥，有相当的失误。七·七卢沟桥战事，我军已占优势，却“停战谈判”；八·一三战事开局，也是我军占优，居然再来一次“接受调停，休战谈判”。日军乘机增兵，控制关钥，这仗，就不好打了。应该学一学苏军朱可夫将军指挥的诺门罕战役，集中空、装甲、炮、骑、陆优势兵力，一举全歼日军、伪军6万余人，是“伤其全身，不如断其一臂或一足”也。而目前僵持之战局，我军急需增力、振心、正策。增力者，可将江、浙、豫、赣、闽的中央、地方各军和正在改编的江南八省红军，火速增援淞沪，而崇明、舟山善于海上游击和水下偷袭的海盗，也可争取其参战，袭扰日本海军。振心者，应大大激励抗日杀敌之浩气，不分派系、不分军民、不分贵贱、不分男女，人人可持枪刀棍棒，或上阵、或游击，按“散兵伏勇”之法，时时处处杀伤日寇，以大振中国必胜之军心、民心。正策者，一乃请张学良张少帅率东北军出战；二乃令已改编的八路军，与鲁、冀、晋、陕之中国军队，北攻平津、沈辽；三乃集中5个军，乘敌之虚，收复青岛、烟台、胶东半岛。
他微微地笑，认真地听。虽然这20岁的小军官顾乾元口气过于大、想得太容易，然其傲放豪雄之气，他喜欢。他想即刻将顾招于麾下，但一提此意，顾却称所部坚守17号目标之任务，尚在执行，故不宜贸然离开、提前退后。
冯印越夫妇又端上菜肴来，冯喃喃地说，想拜他为大哥。他想一想，说：“此事固然好，但觉仓促。以后再商量，啊？”冯不好意思地笑，点头应允。他和顾再次请冯入座，冯却摇头：“我我，说不来大事的。您和元弟说得开心，再谈，再谈。”随后退下。
两人又干杯。
顾乾元指一指窗外老街，侃侃谈起古镇真如和九羊村来——
真如地方在8000年前，是汪洋一片；无土无名，无影无形，无田野草树，无车马人烟。至3000年前，由于长江泥沙的冲积，这里出现了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其中最大的荒岛，后被称为九羊岛，岛上建九羊村，即今真如镇所在地。
元朝延佑七年（1320年），高僧妙心将宋代建于官场（今宝山大场）的真如院，移建于此，改称真如寺；此地缘寺成集，又依集成镇，镇名也就称为真如了。
按佛家之论，“真如”包含“真实如常”、“理非妄倒”、“常如其性”、“不迁动义”等广涵深意，所以，真如是大真之地、大理之地、大义之地、大福之地。
真如自宋元明清以来，农商繁富，人文荟萃。在那千年历史的河光月影里，真如寺、岳王殿，香火飘缈；豆品坊、杜布行，乡情浓郁；有观音会、关帝会、三巡会、麦黄会，有龙灯、塔灯、街灯、河灯；有香花桥、南石桥、太平桥、通济桥，有北大街、寺前街、糖坊街、穿心街；还有淮阴侯韩信“弓藏”的小屋、大忠臣许远听曲的戏台、反帝第一英雄林则徐品茗的茶楼、十九路军抗日名将蔡廷锴行令的范庄……
这时，前来接他的军用吉普，已在店外等候近20分钟。他的卫兵等不及进了雅室，请他上车。他看了看手表，离座，取了一瓶茅台，执意留下20大洋（当时，可开20桌丰盛酒宴），下楼，上车，急驰，回小白楼。
然而，顾乾元所说两千年前“淮阴一侯金蝉蜕，九羊村口唱大风”的诗句，就非常特别地、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记忆中……
伊水对岸奉先寺的联络官，挥手旗询问戴局长何时开会。戴笠哼两声，撸撸炎症严重的鼻子，令身边的联络官打回旗语后，下山、渡河、上岸，进军用帐篷。
洛阳龙门石窟的“三王”秘密会议，正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