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作者:林雨生    更新时间:2015-02-04 15:11:20

    凌轾霖听得一脸惊奇,出了一会神,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这结果明显得很,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得到。当时你们就没有不满的吗?"

     "当然有!只不过全都是把头宿回去,在私底下发发牢骚罢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示抗的。当然我也是个孬种。大家心里都想着到时倒霉的不一定是我。果然,很快有了验应。高一第二学期期末考试,有三十来个学生被挤了一出来。一看到这排名,我被排出了第一百三名外,我头都大了。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向我爸妈交代,高二开始要交学费。后来,我们这些被挤出的人,商量好决定去找礼校长讨个公道。他要我们拿出协议合同白纸黑字双方对个明白。记得那一天,我们围着他闹,闹得他狗急跳墙气凶凶说,'什么东西都要讲证据的,合同里面都写得一清楚,你们也自愿签了名,谁也没有强迫谁。还冤个屁!一帮混账!'他妈的!吭了我们,还骂我们混账。说起就气,还有几个老师还在那里帮凶。就这样,礼校长放狠地塞我们几句,就上车开溜了。那天正是放暑假前一天。等到开学,很多家长来闹。后来有些家长还大闹教育局去,但结果还不是个鸟样,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闹不来,无奈只好乖乖交了学费。我妈大骂我一顿,说我在学校没有好好学习,整天不是顾着打篮球,就是弹吉他。"


         轾霖借月光看着远处教学楼顶立的几个大架字,道:"听你这一说,看来学校的校训'以人为本,教育为先'这八个字,得改改了。改为'以钱为本,欺诈为先'想最妥贴不过。''

          "呵呵-----改得好,早就该改成这样了。幸好,你当时不在这里。不过,就算在 ,这倒霉的事也绝没你的份。"

           "假如那时我知道这里有这等优惠,我肯定也会来这里读的。我也考上一中。"

        "你不是有个阿姨在这里当政教处主任吗?怎么不知道呢?"

         "听我妈说,她是去年才从市三中调回到这的。"

        "那你又为什么不去一中读?"

         轾霖笑了下,道:"跟你一样。留在原来的学校读可以免费,但不过只是每个学期单单免五佰学费而已。"

          辛驰起了个疑问:"既是这样。那你突然高三转学,学校会同意?"

          "当然同意。这好办,高考我还是要以之前学校的名义的。到时我还得要回去一趟。"

          "怪不得,要不我想它也会巴着你不放。成绩这么好。特别是语文,实在令佩服!佩服!"

          凌轾霖没想他又绕回恭维自己,先是骄傲,后是苏醒,笑道:"看你又来!不过有前途,会拍马屁!可天下没有白受的马屁 ,无功不受禄,我得时刻警惕提防,否则我随时会被你拍糊涂。"

       "神经过敏!神经过敏!我只不过随口赞你一句,你却小题大作了。"

         轾霖听了,假正经借题发挥,道:"咦,若不小题大作,谁会来理会?譬如电影首映、明星出唱片等,当事人非不得弄出点无关要害的小儿科,然后三人成虎发酵成大儿科,本末倒置的博眼球,不幸得很,技术含量不高的,结果弄巧成拙,小儿科弄成小儿麻痹。"

         辛驰道:"牛头不对马嘴。想来我刚才是抛砖引玉了。你有这好口才,我劝你还留到女孩子面前去罢。别乱灌错了耳朵。给盲人送秋波,是枉费痴情的。不过你发起牢骚来,倒有几分愤恶疾俗的。"

         轾霖呵呵地笑了,道:"做人要是连一点愤恶疾俗也没有,也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表面上是洒脱,其实是智力的落后。"

         辛驰道:"行了,你这大道理,我不爱听,也听不懂。你有这好文采留到考试作文去吧。我问你,下个星期一,学校开那什么高三指导学习大会,每科派出一个代表,听说钗姐同全级的语文老师讨论定你担任语文科的。是不是真的?到时还邀请了几位什么文化名人或名校教授过来。"

        "知道。对这没什么兴趣,恨不得推了,只是没有一个好的理由。要上去讲怎样学习好语文,可真真的难倒我了。相反,要我去揭它的短,倒还可揭得十斤八斤。到时候,我看总免不了胡扯一番。"

          辛驰冷笑道:"别假清高了!我还准备洗耳恭听你的宏言妙论呢。"轾霖挥手,鼻子享一声:"切!"辛驰道:"作声作气,我看你心里乐着呢。连胎稿都早已打好了。"

          "抱歉得很,简直让你太失望了,不,是绝望。老实说,只怪心里没那底。我还恨不得趁早现在就去堕胎呢。生下了怪胎。那时候会恶你们心的。"

        "随你说去。去年的三聚氰胺害出来的怪胎还不够多?还生怪胎?那些小婴儿怪可怜的,还未来得及长大就吃出了一身病。"说毕,辛驰唉声叹气。

        "都是那些不良商家害的,为了暴利,为了钱,良心甘愿挖出来给狗吃!中国食品安全免检制度,简直是中国特色奇葩中的奇葩。只要一旦你的产品荣获得'国家免检产品'荣誉称号,以后你生产出来的都不用检了。因为在他们眼里,认为生产产品跟生孩子是一样的道理,具有遗传性,而且是完全复制性的遗传,这一代是龙种,下一代没有理由不会不是龙种。该死!该死!不料'龙种'变异成'癃肿'。'过去'可以贯通'将来,'局面'可以代替'全面',一个国家在制度编制上犯这种低级逻辑错误,不用说,准会让外国人笑到肚子疼。这种荒唐不让于刻舟求剑、循表夜涉、引婴投江这类典故。"

      "说得好,这牢骚发得有价值。"

       "切!"----没理由说:"比不了,你刚才的唉声感慨,荡气回肠!"

     "我叹气一半是因那些无辜受害的婴儿而发,一半是,我突然觉得越长大越没有小时候那样快乐。现在的烦恼蜂涌而来。真怀念小时候那种无忧无虑!"

        "小时候什么也不慬,混混沌沌,当然无忧无虑。"

          "记得我第一次去姥姥家。那次因为我小舅要结婚摆酒,我妈带我回去几天。就在几天,我玩得最开心。和表哥表弟们整天不是打焗窑,就是斗蟋蟀,再不就玩弹珠。晚上还偷偷去池塘里游泳等等。总之这些对当时我来说前所未闻,新鲜有趣。因为之前我在城里就是整天困在家里,除了和我小妹玩。而我从小就不喜欢和她玩,她太撒娇了,动不动就哭。酒席过后,我妈带我回去,可我已经不想再回去了。回去那简直是活受罪,无聊透顶。成天呆在家里教我和小妹写字。她去买菜了,就反锁我们在家里。我懒在地打滚大闹,说死也不回去。我妈无可奈何。吃晚时,外公想了一个办法。他故意气我说,说我胆小不敢喝酒。我是逞强好胜的,见大家都笑我,心里不爽,一鼓气端起碗里的酒。那酒又呛又辣,好容易吞下去,瞬间觉得喉咙里有一条火线直径往下烧,就那么半杯,我便分不清天和地,晕昏昏的,不觉睡了去。等醒来时,已经是在城里了,气得很。"

         轾霖笑道:"谁叫你不自量力,逞强死爱面子,中了你外公的激将法。"

        "我又大哭大闹,喊要回姥姥那,可我妈当耳边风,不瞅不睬,她认为等过几天,我闹倦了,也就作罢了。可是这是她这次想错了。"

         "你看你全是女人的招术,一哭二闹三上吊,好不要脸。"说时,轾霖笑了。

       "吓,小孩子嘛。后来我偷我妈的钱,趁她不注意时,自己去搭车回去。搭车时,司机都说没有大人带领的小孩不能上车,碰了几次壁,最后我紧跟着一个大叔背后并扯着他衣角才搭到,连票都不用买。我记得外婆村口,有家大饭店叫"海门餐厅",当时我只认得"海门"这两个字,一路盯着,生怕过错过,一看到那,我便大喊起来,也巧正好也有另一个大叔下车,我又像上时扯着他衣角下了。又走了好长一段小路才到姥姥家。见到姥姥,他们都问我'你妈呢?'我支支吾吾告诉他们是我自己一个人来的。他们听了,大吃一惊,立刻去小杂铺店打电话我妈,好容易打通。因为那时我妈发现不见我,到处找去。她放下电话,马上赶来,一见到我,便气冲冲地打一顿,说要带我回去。我又哭又闹,满脸鼻涕大喊:'就算回去了,我还是会逃出来的。'姥姥舅妈们一旁苦劝她让我下玩一段时间,她好容易才答应。"


        "那后来你在你姥姥那呆了多长时间?"

        "一年左右吧。我就回城里读书了。就这一年左右,够让姥姥们头疼的了。那时我可是个牛魔王。和表哥们什么坏事都做绝。半夜调好闹钟起床去偷果子,结果被狗追,吓到尿都流了出来;有时白天又去鸭塘偷鸭蛋,记得一次被人捉到了,脱光裤子,一群小女孩见了哈哈大笑,我恼羞成怒,追着她们喷尿,走不快的,喷了她一身尿,哭着鼻子回家领她家人到我姥姥家告状。"

       轾霖听了,笑了起来,道:"果然是牛魔王,年纪小小就会使用原始武器了,不,不,应该叫'**王'。"

      辛驰带笑道:"去你的。这还不算什么。到过年了,我们玩鞭炮炸牛屎,把牛屎炸得满天飞 。一次,刚好一个妇人从井里挑水路过,结果炸得她一身牛屎,桶里的水也脏了,我见大事不妙,拔腿就跑。她全身臭哄哄的,气急败坏,拿着扁担,一路破口大骂,去姥姥家告状。姥姥好话说尽,去挑一担赔给她。呵呵----想起这些又好气又好笑。"

      轾霖道:"三番五次被人家找上门来告状,你姥姥就不打你吗?"

       "她舍不得打我,她最疼我了,处处宠着我。闯了祸,只是说我几句罢了,谈不上骂。不过,我外公就不同了,他凶得很,一旦知道有人上门来告状,逮到我,便倒吊着两个脚拇趾于门前树上,留你双手刚好能撑着地,拿起牛鞭一鞭一鞭像爆米花打过来,有时打得不解气,还拖去浸猪笼呢。让全村人来看,羞你,什么人来求也不管用。那时候姥姥总与他扛上,两眼泪汪汪的。"

        说罢,轾霖捧腹大笑,追问:"我还以为只有在古代那通奸男女被成双捉到了,才拖去浸猪笼。想不到----呵呵-----浸了几次猪笼,那滋味好不好受。"辛驰也笑了起来,道:"有好几次,不记得了。不过刚头两次,记忆犹新。那些端午节期间,放风筝。和表哥表弟一起用竹子扎了一个近乎有个窗那么大的八角风筝。去放时,见了别人把鞭炮续在风筝尾巴上,等火纸烧到引子上,鞭炮便在空中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像火里洒了一把盐,好不有趣。我们也想弄,可是没有钱买鞭炮。姥姥是没有什么钱的,钱都是归外公管。外公他视钱如命,吝啬得很,简直吝啬到可以挖鼻屎当盐吃。只要你向他伸手要钱,他立刻吹鼻子瞪眼睛骂:'要什么钱,有饭吃还不够,二角钱一斤米!'所以每次要钱,姥姥没有,我就去偷。我知道他卖菜赚的钱搁在蚊帐架顶上一个草包里。他这些做买卖的钱很整齐,十张一角的凑成一元就一扎,五张贰角的凑成一元又一扎,如此都这样。所以偷时,我往这一扎抽一两张,往那一扎也抽一两张,到时他去赶集卖菜时找钱给人家,一扎扎的钱都散了,因此从没有被他发现过。可这一次,他的草包放得太进里边去了,我拼命踮尽脚跟,伸手拿棒木棍划都划不过来,等快到手时,兴奋一抓草包提环,谁知脚跟踮得过高,一时坚持不住打滑了,跌了一跤,只听一声'咕咚'响,我整个人就掉进尿桶里去了。外公从外面听到,跑进来一看,见我手拿着草包一屁股坑在尿桶里,知道我偷钱,立刻捉起来吊打,像刚才所说的那样。一边打一边骂:'我看你还偷不偷钱,二角钱一斤米,一角钱一斤葱,小时偷针,大了盗金,不打死你,就不姓蔡。'姥姥舅妈们在苦劝也不济于事。他打得还不解气,最后不用说就是拖去浸猪笼,只留一个头浮出水面,浸了大半天才放出来,手上的皮肤浸得皱巴巴的,那时又冷又饿。姥姥就骂外公:'又不是你儿子,教归教,谁像你这么打人。亏你活了七十几,钱心太重,几个钱就要弄出病来'。当时我很恨我外公。"


         轾霖故意打趣道:"这你就错了。你应该感激你外公才对,你想想你掉进尿桶里,全身是尿,臭不可闻,不拖你去水里像泡茶一样泡几个钟,怎么能干净,又省事,呆在水里就行了,而且那时池塘里的水干净,还没像现在的受污染,黑乌乌的,绝对天然,且含矿物质丰富,比现在去泡温泉还过瘾。你应该享受才是。"

     "切!尽是打趣我,胡说瞎扯,绑着四肢困进猪笼里,动都不能动,难受得很呢。可不过几天,又闯了祸,也是因为放风筝,还好这次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还有谁?"

         "除了表哥和表弟,还有谁了。"辛驰津津乐道说起那天放风筝的情景。他们三个小人把风筝放上天,不料刮来了一阵大风,将风筝摇晃得厉害,一会儿颠到这边去,一会儿簸到那边来,仿佛往脸上两边不停地扇耳光。片刻又打起圈乱坠,越坠越快,像冲马桶时形成的漩涡,眼看快要下地,三个小人紧张起来拉着线快跑,刹时风筝猛地一个海底捞月大转身,像火箭似的往上蹿,往上蹿。三个小人松了一口气。谁知不时,又刮一阵大风,比刚才那阵还猛,似乎老天打了个大喷嚏,打得风筝的几节尾巴像马尾拍苍蝇般的甩来甩去,结果甩到线上去,纠缠一团,风筝立刻翻脸起来,像头被激恕的公牛,风驰电掣地乱撞,越撞越猛,线几乎不曾断,三个小人吃奶力都用上,拼命扯拔它牛鼻线,快把持不住,公牛突然彻底发疯了,大有"一剑封喉"划地的气势。不想地上正有一群小乳猪在扒着土,说时迟,那时快,疯牛变成发怒的盘古,抓起一把大斧头,向地狠命一劈,小乳猪们吓得魂飞魄散,兵慌马乱,偏准得很,劈中了一只的脖子上,顿时血喷了出来,仰着头像野狼啸月地叫了几声,抽蓄几下便死去了。

      周辛驰道:"不用说,猪主抱着那头劈死的小乳猪,血淋淋的,上门告状要索赔,结果大舅替表哥表弟俩共赔了一百,外公替我赔了五十。这五十简直算是拔光了我这位铁公鸡外公身上的毛,鼻子都气歪了,和大舅联手,一手拿绳子,一手攥棍,到处找我们,捉到马上打死,像上次那样,打完再拖去浸猪笼。当时惨得很。三个小头浮在水面你看我,我看你,看月亮。现在想想又好笑。"

       轾霖拍手道:"精彩!那倒霉的小乳猪死得真可怜,不过你也可怜,总被你外公捉住。"

        "当然不是。有一次,是在冬天玩打柏筒。我趁那个小伙伴在撒尿时,冷不防,向他的小**打了一枪,结果肿了。疼得他一路哭回家领着他老子上门告状。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个小伙伴叫田根子,人黑黑的。他老子脱下他的裤子,用手指着那红肿的小**,愤然对姥姥道:"你看看,肿成这个样?像什么样?"姥姥眼花得厉害,戴了老花镜还看不清楚,又㨮出放大镜来,套近一看,便说没什么大碍,擦点油就没事了。于是回屋抬出一个小抽屉,里面全是些药水----正骨水啊、红花油啊、活洛油啊、万金油啊、铁打酒啊等等一大堆的宝贝。开始时给他擦红花油,擦得他哭着鼻子说又辣又疼,他老子急了,说要换换别的油擦擦。结果擦了这种也不行,擦了那种也不行,几乎全都擦了遍,可他还是喊疼喊辣,适才那一丁肿象鼻似的小**这时被擦得又红又肿又大,像刚烤熟的火腿,热乎乎的。他老子蹲下身,仔细一瞧,傻眼了,道:'啊----啊----怎么突然间弄成这个样了?以后要播不了种,怎么办?----啊----啊----'母鸡下蛋似的叫着。姥姥用手弹了弹,说:'你看,都还有反应,没事,睡一觉准好了。'那田根子哭得满脸鼻涕,姥姥又去拿火筒出来,帮他吹吹,那火筒烟尘扑扑的,不想没吹几下,黑乌乌的,火腿就变成烤薯了。笑死我了。幸好那天外公刚好去镇上赶集,要不成我准会又被打死。"说罢,一旁的轾霖早已笑得撑不起腰。辛驰要问他小时的事。轾霖说起那时候自己总被父亲管得严,成天困在家里读书写字,虽然也是土生土养的乡下人,可终觉得自己宛如与阳世隔离的孤魂野鬼,和这些童趣之事有缘无份,轮不到自己参与,只有听途说道。俩人说着,不知不觉,东方渐翻鱼肚之白,便回宿舍睡了。从此,俩人交往甚密,无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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