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学习指导会在操场上举行,领操台做演讲台。那天天气燥热。邀请来的几位文化名人和教授,大都西装革履,打扮得淋漓尽致,还没发表讲话,就已汗涔淋淋,像半溶化的雪糕,但腰板照样挻直得很,仿佛庙里供的偶像,以礼校长为中点,两旁一字排开。右末端离二米处另设张桌子,供轾霖这些科代表轮上台讲话用,孤魂野岛,如法庭上被告人的站台。礼校长们后高一级台阶还有一排坐的是些高三级优秀课任老师。照例,开幕礼校长发表了七八分钟冠冕堂皇的话。第一句话除掉开口对全场在座招呼,俨然是永不过期的"在党的领导下",仿佛后面的语句胆小怯场非得靠党的力量领出来不可。他还时不时象征性咳嗽下,这咳嗽不仅允当得上文章标点的停顿,而且加强了语气,另一方面又像暗示提醒人要记得鼓掌。可万料不到引诱发后面几个男生的痒痰,守不住贞操,跟着咳嗽起伏,像没有灭净的鞭炮,突然东一声,西一声,陆续响了起来。轮到那些文化名人或教授发表讲话,凌轾霖才惚然大悟。原来今天会的主题并不是分享交流学习心得,而是听成功人讲自身成功背后艰辛的历程。一位大鼻子的说,他小时候家里穷得很,夜里挑一盏小油灯,常常看书到天亮,第二天还有精神力气去放整天的牛,或做整天其他的苦工农活。真亏得他竟忍得住凿壁偷光、卧薪尝胆、悬梁刺股等这些实事实情没说。一位四十开外秃顶的,屡次三番强调他在大学时怎样把图书馆里成千上万本书浏览几篇。言外之意,学富五车,博学识广。那当然,未老先秃这可是铁证啊!满腹经纶,肚子都容纳不下,直冒到头上来,将头发都挤掉。余下四位,有的乡音太重,加上自己没兴趣听,因此不知所云。不过,想也准离不了前两位那一套。他们讲毕,轮到轾霖科代表们逐一上台说话。这些人提倡的提高学习成绩的原则,万变不离其中:多多做题,搞题海大战。来生个个都是高材生,不会被题海淹死。做的题多,即使成绩突飞猛进,解题即快又准,但很大成分并不是思维能力和创新能力的提高,而是一种神经条件反射的练成,就像猫饭前听惯对它敲碗边的声音,一听便立刻竖起耳根跑过来一样。不过,这正是中国教育要的效果!轮到自己上台,轾霖一下子紧张起来,三步并两走上去,拿出稿子,像小学生念'鹅鹅鹅曲向向天歌'般的流水性念完。没有勇气往下看。回到座位,想不出自己如此懦弱,面对几百只眼睛的注射,居然不堪一击。到最后又由礼校长啰嗦的总结这次大会,临末一句,照例鼓励大家回去要更勤奋地学习。那时候,轾霖早已六神出奆,心不在焉,只恨耳朵比不上眼睛,想不看时可以闭上,可它偏有个独立自主权,不受管辖。台上最后那一排老师,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会议结束后,轾霖这些科代表们还要留下来,协助帮忙拆台上背景的墙布,和搬台上的桌子和椅子回原先的会议厅里,一直忙到中午十二点几。其他人像有预见之明,早已叫别的同学替自己打好饭,以免到时误迟了,食堂收摊而犯没饭吃。自己的饭一向是母亲内部操办,所以不必担心。谁知那时到食堂,不曾找不着母亲,几分烦闷,准备空着肚子打道回府,低头走出门口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轾霖,是你呀----"抬头一瞧,原来是芬芳阿姨,不远处礼校长引着刚才的名人和教授正往这边走来----"怎么了?垂头丧气的。"轾霖把事说了。礼校长走到听了,一边拍着轾霖肩膀,一边笑道:"呵呵,搬完了桌子,就没有了饭吃。这可真难为你了,哈哈----没关系,咱们一起上二楼的迎宾厅吃。"一旁的众人出于义务地陪笑。轾霖窘促起来,不知说什么,就这样没了主见跟上了二楼。一路上,礼校长笑容可掬,道:"刚才会上,你讲的----咦!怎么到嘴边就忘了,好像是----对!就是讲'温故而知新,再温即创新'这句话----哈哈,了不起,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见识。"这话并非出于自己口 ,而是出自另一个科代表。这话也没有什高明之处。礼校长表错情的称赞,好比病人的药膏贴敷错了肤处。轾霖不好申明 ,既受宠若惊又含羞窘涩地冒领着。
到了二楼的迎宾厅,众人入席就座。不一会,副校长谭言承忙赶来,热呼呼对众人道:"诸位,实在抱歉得很!谭某来迟了。昨天因乡下八十岁的老母突然害病了,昨晚没有给大家接到风。实在对不住-----"苏芬芳忙站起来,礼校长和教授们都说:"这回去应该的,以孝为先。你客气了,这一说倒生分了。"谭校长道:"可今天偏又因学校公事要跑去一趟卫生局不可,非得现在才回来。唉!意外之事频频,此刻终于见着了诸位了。不过可惜啊,错过今天的早会,没有领听到诸位的高言阔论,深感遗憾!遗憾!"说着头配合不停摇摆。教授们都谦虚地说过奖了不敢担当,苏芬芳识时务给谭校长和教授们互相介绍,谭校长满脸含笑逐一和教授们握手表示欢迎。握完手,谭校长往轾霖右边一个空位座下去,左边还好是自己芬芳阿姨,附属他一方,由于大家刚互相介绍认识,所以一时这边受众目注,轾霖控不住脸的涨红,忽然又发觉脚伸得过出,慌缩缩回去,脸上又涨红一圈,像水面荡起的涟漪。苏芬芳看他羞怯,怜悯笑道:"轾霖,别拘束----来,给大家打声招呼。"好容易安稳下来,被她这一说,又一次受众焦注,心里怪她多事,恨不得手上有个无所不能的遥控向她嘴巴按个静音;不安地起身向众问好。
到了二楼的迎宾厅,众人入席就座。不一会,副校长谭言承忙赶来,热呼呼对众人道:"诸位,实在抱歉得很!谭某来迟了。昨天因乡下八十岁的老母突然害病了,昨晚没有给大家接到风。实在对不住-----"苏芬芳忙站起来,礼校长和教授们都说:"这回去应该的,以孝为先。你客气了,这一说倒生分了。"谭校长道:"可今天偏又因学校公事要跑去一趟卫生局不可,非得现在才回来。唉!意外之事频频,此刻终于见着了诸位了。不过可惜啊,错过今天的早会,没有领听到诸位的高言阔论,深感遗憾!遗憾!"说着头配合不停摇摆。教授们都谦虚地说过奖了不敢担当,苏芬芳识时务给谭校长和教授们互相介绍,谭校长满脸含笑逐一和教授们握手表示欢迎。握完手,谭校长往轾霖右边一个空位座下去,左边还好是自己芬芳阿姨,附属他一方,由于大家刚互相介绍认识,所以一时这边受众目注,轾霖控不住脸的涨红,忽然又发觉脚伸得过出,慌缩缩回去,脸上又涨红一圈,像水面荡起的涟漪。苏芬芳看他羞怯,怜悯笑道:"轾霖,别拘束----来,给大家打声招呼。"好容易安稳下来,被她这一说,又一次受众焦注,心里怪她多事,恨不得手上有个无所不能的遥控向她嘴巴按个静音;不安地起身向众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