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观变
“安乐居”酒楼这儿,又是咋回事?
这“安乐居”号称长乐坡头等大酒楼。这儿掌柜的,是个老者。此人个儿不高、浑身滚圆,瞧去满脸写的和气,一对三角眼却透亮精灵。眼下,他正在离大门不远的右边账台旁理账。突然听得屋外嘈嚷声哄然而起,忙探身抬头朝门前瞅去。却正见那高敞的台阶前,早腾起一团烟尘,横了一匹五花马。马上那人看似翻身下马,却一个“鹤冲天”,借了楼上雅座南面窗框,掠上楼去。
这一手,惊得老掌柜的目瞪口呆,不禁往后一掩。
这儿掌柜的正在发楞,又见三骑先后飞至台阶前。其中一骑手翻身落地,掠上台阶,把个闻声迎上前来、挡了点道的小伙计推开,晾在一边,旁若无人地闯入右侧店堂。谁也没有想到,那小伙计一个踉跄,朝台阶下栽了去,正撞在台阶旁一捧了手炉取暖聊天的老头身上。这老头两手一扬,把手里取暖用的碳火正炽的手炉,整个甩在不远处的一卖爆竹的小摊上。四散飞落的碳火,正好做了引爆那堆爆竹的火种,就此引发了一场大爆炸。
所幸此时正是吃晌午饭的当口,爆竹摊上没啥客人,才没酿成大祸。
215.另类生意人
酒店门前一暗。
守在门旁的小伙计见状,垂头后退。这一声爆响过后,老掌柜见没出啥大漏子,这才心一宽。没料刚扭过脑袋,就见门前被一大片暗影罩住,一股劲气鼓荡而来。他一惊,定神瞧去。——这是个胖大粗蛮身量,看去却又极硬实、剽悍的中年汉子。此人着一身簇新的蓝锦衣,象是个豪商。只见他一面把脸仰着,反复打量眼前这酒家不算特豪奢,却精妙绝伦的装潢,一面小又黑的眼四下里贼溜,不时偷眼去瞧楼梯口的动静。
老人见这老兵痞来得不善,怕出事儿,慌忙掠出了账台。他一边朝退进门来一脸哭腔的小伙计呶呶嘴,示意他沏茶;一边弓了腰一揖,谄笑着道:
“这位爷,新年吉祥发达!”
这中年汉子刚才进门仓促,只顾了去瞅要找的人。猛然听身旁这一招呼,不由得心里一惊。他久历战阵,胖掌柜的从何而来,又来得如此迅急,可见身手不凡。他顿然警觉起来,暗暗提起一股真气。随后,他身子一扭,一连退了两步,靠近堂左的食床。半晌,他才转过脸来、故作镇定地朝掌柜的乜斜着眼瞅了瞅,冷冷一揖,道:
“新年大发,掌柜的!”
老掌柜道:
“托您老的福。请宽坐。”
216.大盘点
此时,楼上传来一阵乱响。
来人“哼”了声,又背过身去,正待发力上楼。突然间,却听楼上有说话声,不禁又忍了,只是不经意地往楼梯口这边移了移。这一刻,小伙计已端了沏好的茶,来到了老掌柜身后。老掌柜转身接过小伙计手中的茶杯,放在他身旁的食床上,恭谨地道:
“爷,请入席用茶。”
来人缓缓地道了句:
“楼上有些甚客人啊”,
老掌柜的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格格”作响的楼梯口,淡淡然道:
“是俩街坊。”
“哦?——”这人见楼上又一时没了动静,于是身子一斜,对楼梯口,一屁股便坐到了一只酒瓮上。只见他翘起二郎腿,仰面瞅起头顶极精巧的梅花型铜吊灯。半晌才慢声道,“听说贵店这两天生意不错,前天晌午更是轰轰烈烈。那都是哪些个客人啊?”
“前天晌午?——是本地商家请客。请的多半是各地来这儿进货的老客商”
“就这些?”
“噢,您瞧俺真是老糊涂了。是还有俩南边来的客人,在北边那个角落里喝酒闲聊来着。”掌柜的本不打算往下说,可惶惶然瞥了一眼身旁问话的蛮客,见他正朝自个儿瞪眼,忙接着道,“一个是药商,另一个嘛,是个年轻蜀人,好象叫李太白,据说做文章的,名声不小。”
“哦?——你差个伙计把那李甚白的请来,给爷瞻仰瞻仰。”
“这……”
“不行么?!”
217.周旋
来人冷冷地道。
“行。”老掌柜苦巴巴地瞧了他一眼,见他毫不通融,只得把眼瞅定小伙计,略一眨动,道,“牛四,去看看李公子在哪儿,这位爷有请。”
那小伙计“哎”了声,抽身便走。谁料被那人冷不丁悄悄伸出的左脚恶作剧地绊了他一下。若不是这小厮机伶,早摔了个底朝天。换了别人,这会儿早该恼了,这小厮却依旧低眉顺眼,垂手而立,只是拿眼去瞅掌柜的。
此时,只听楼上又传来一声轰响。
来人不再理会老掌柜,应声而起。只听楼梯一通震响,那人早已上得楼去。还小厮没等掌柜的发话,门外早掠进一道黑影。掌柜的把个身子一横,堵在了来路。不料来人只一拐动,已避过他的一截,身子早溜入客堂,把他硬甩在了身后。其身法之快捷,匪异所思。他才待展身上前理论,那人顺了楼梯只一点,掠到了楼梯口。他仰面朝这边瞅去,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听得楼梯口下面的楼板轰轰乱响。
老人回过头来。
只见四周三五盏梅花型铜吊灯,已被震得“吱吱”乱晃。
218. 哑剧
楼上又是另一番情景。
这“安乐居”的楼上雅座,眼下就一个客人:“泰和”货栈的掌柜楼长善。他正坐在床前悠然自得地喝茶。经过这两天的调养,他瞧去气色不错。刚才,坐在他对面的刘陵说是肚里涨,要去楼下的茅房小解。楼长善“哼”了声,也没在意。可左等右等,没听见楼梯响,顿然警觉起来。这才扶膝长身,要下楼一探究竟。只听得楼下响过一串马蹄声,随后窗台“噌”的一声,盖过一片黑影。楼长善暗道一声“坏了”,身子一矮,人早以往左横摔出去有一仗远。他一只脚恰好抵住楼梯扶手,左手将宝剑横过右肩,右手以伸进身后的裤腿,捏紧两把鱼型镳。再看来人,却是一小道人,正嘻皮笑脸地冲他眨吧着一只眼。
楼长善大怒。他一提真气,把个欣长的身子拔地而起,抢步上前,就待去揪那小兔崽子。那道童此时早已掠在一边。只见他肃手一揖,连声“哇哇哇”地嚷。
原来是个哑巴。
瞧那意思是说,“罪过,罪过”。
219.孰敌孰友
楼长善哭笑不得。
您想他楼长善在眼下这地面,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忠厚长者,还能跟一个半大的哑巴娃儿较劲?就在这楼长善踌躇不前,忽闻身后“噔”的一声,随后便是一股劲风袭来。
楼长善不敢大意,一面赶紧抽身疾速后退,一面顺势一脚,勾起左近的一张食床,揣向身后的敌手。食床飞去的当口,楼长善眼睛朝后一溜,这才看清,来人是个极剽悍的后生。此人满身的杀气,那张马脸却还留了几分笑意,看似不象个杀人越货的歹徒。说是迟,那时快。只见那后生一声冷哼,伸出右腿,生生把砸向自个儿的食床稳稳卸下,又牢牢摁在楼面,竟没发出一丁点声响。随后,他非但没再对他施以还击,还宛而一笑,机伶地转身抢到楼梯口。
这就奇了。
楼长善被他这出人意料的举止惊呆了。他才要说话,又闻听楼梯轰响。接着便瞅见俩人影,一先一后撞上楼梯口。瞧着这俩人一前一后上得楼来,还没站定,这俩人身后又是黑影一动,紧跟着的现身的,竟是那“安乐居”老掌柜的。而刚才还把他当做对手的后生,早已机伶地一个侧转,横身上前,抢到楼梯口。眼看离宽畅的楼梯口还有才三五步,便又猛然一个急刹,顿住脚步,老狼般守定楼梯口。
此人只是把双冷眼如一盆凉水,泼在后面那来客一张嘻嘻然的脸面。
楼长善见状,却不知怎地,心头禁不住一凉。
220.桃李代
这来客便是司马无疾。
刚才,司马无疾正往“安乐居” 而来,猛然听得身后爆响一串尖锐的马蹄声。他暗道一声“不好”,慌忙一闪身掩在家卖茶叶的滩子旁。一匹快马已堪堪从他肩头掠过,狂奔了二三十仗远。眼看到得了安乐居”宽大的幌子前,却又蓦地勒住。那奔马一声怒嘶,腾身直起。没等他喘得一口气,随后又见三、五粗蛮骑手一路打马向他撞来。他只得又一掠,闪到了街对面,这才堪堪避了过去,已把他恼得哇哇乱唤。本想自认晦气,过“安乐居”南去。不料赶上酒家厅堂内那中年汉子正嚷嚷着,追根究底盘查他和李白,不禁怒气陡升。于是抬脚掠进门、上得楼来。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没了话。
司马无疾笑了。只见他冷冰冰地朝欺到自已面前的军校肃手一拜,往楼梯口右边一顺,舒舒坦坦地席地而坐。又向身后不期而至的老掌柜的报歉地笑笑,用半生不熟的蜀声道:
“掌柜的,您老找李太白干嘛哩?——那李公子也算是俺的朋友,他若是欠了店里的酒账未还,还是喝醉了酒撒野坏了规矩,要兴师动众地问罪于他?行,您老尽管给俺说罢!”
那中年汉子一听这话,顿时火了。只见他道个“嗨”字,翻身跨了一大步,伸手便去揪他的前襟。老掌柜的见状,慌忙横到俩人间,冷然道:
“好说,好说!——那李太白有您老这过命的朋友,可真是运气。可否请诸位楼下慢慢排解?”
司马无疾道:
“那要瞧您这俩朋友,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啊。”
221.问候
再说楼长善。
此刻,一直避在屋子东北面冷眼旁观的楼长善,听司马无疾这般说话,忙环顾四周。这才察觉,楼上连他一共只五个人。那首先朝他发难的哑道童,已连影子也瞧不见了。“竟有这等怪事!”,楼长善不禁觉得头皮发麻,越发不敢乱说乱动。
“要说乐意也不难——”那后生欺身上前,冷然向司马无疾发问,“您老贵姓,从哪儿来?”
“哦,是这位爷,幸会,幸会。贱姓司马,从扬州来。”
“李白躲哪儿去啦?”
“老掌柜的,”司马无疾故作姿态地瞅瞅逼近身旁的来客,却又扭过脸对掌柜的嚷道,“某还没吃晌午饭哪,您老可怜可怜,给胡乱搞俩菜,烫壶绍酒罢。——那李太白,可是喝醉了酒撒野坏了规矩,要兴师动众地问罪于他?行,您老管他干嘛。他爱躲哪儿躲哪儿去,有啥子账,吃完喝足您老尽管说罢!”
222.开仗
这可把后生惹火了。
只见他一声冷哼,一边抬起右脚、向司马无疾面前的食床劲扫过去,一边左臂一展,劲指直朝司马无疾肋间戳去。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极到位,连他自个儿也不禁暗自得意。只听“啪”的一声,床腿早断。那人的劲指也已戳到了司马无疾的衣襟。就在这瞬间,司马无疾一个“鲤鱼打挺”,整个身子早已腾起好高,往店堂左面一移。人还没落地,右腿早已朝那动粗的汉子左肩疾疾弹去。这一连串的活儿做得天衣无缝,里外功夫都已臻上乘。那人没料得他身子腾在半空中,还能出脚朝自已袭来。待得他右腿裂空而来,再躲时已慢了半拍。自个儿的“肩井穴”早被点及,顿时整条左臂一麻,身子不由地往后一仰。
而此时的司马无疾,已左脚点地,翻身落在一丈开外的店堂北面。
那中年汉子眼见同伴没占上便宜,“仓啷”一声长刀疾出,从司马无疾右侧逼来。趁着这稍一停顿的空儿,原本避在一旁的老掌柜,又横身堵住那俩滋事者面前,躬身一个大礼,却“嗨嗨”一笑道:
“各位爷们,有话好好说不成么,倒是别把正经事儿给耽误了!”
那中年汉子不禁谔然,张口结舌、象是被这胖圆老者的凌然气势顶晕了;倒是那后生恼羞成怒,狞笑一声,把个刀儿一拽,直指老人咽喉,爆喝道:
“退下!”
这一来,局势是陡转直下。一方面,俩肇事者朝眼前的对手步步劲逼、没一点儿通融的意思;另一方面,司马无疾等人也是虎视眈眈,准备放手一搏。连酒店的老掌柜的,也有了公然为他的客人鸣不平的拗劲儿。
眼看一场杀戮就又要开始。
223.顶卯
“要得——”
说时迟,那时快。猛听得酒家门外这么轰然一声,深沉负重如闷雷在耳,把屋里的众人都震慑住了。紧随其声,一个精灵般俐落的身影掠入店堂。此人朝楼梯口扬起脸,瞅见这儿剑拔弩张的恐慌景况,竟“嗨嗨”连笑了两声,只是朝老掌柜的远远的肃手一揖,淡淡地道:
“掌柜的,——这是干嘛呢。听说这儿有俩军爷在嚷嚷找李白,李白哪敢躲,又能躲哪儿去啊。要杀要剐有李白顶哩,大伙儿都歇着罢。”
此人正是李白。
原来,刚才在岔道口街南,只听得“安乐居”一阵哄闹。李白生怕司马无疾以一敌众吃亏,只得把心一横,大踏步赶来“安乐居”。李白这一番话,说得俩家伙一楞。随后,这俩人甩开老掌柜的,先后掠下楼、朝李白逼来。此刻,李白身后紧跟着的陈子亚,却是手提大刀,抄到了那后生的身后。而那早已把定后门的丹砂,听到李白说话,也刀儿出鞘,一展身,站到了李白身后。那后生瞅着眼前的李白,一身簇新蓝锦袍,腰悬宝剑,看似一个文文弱弱的书呆子。再细眼一瞧,那逼到他身旁的汉子,只不过是一毛头小伙儿。此人不禁哑然失笑,道:
“大伙儿都歇着,谁管饭?”
他一面说,一面大大咧咧地就要斜到李白面前。
老掌柜的瞧着事情有了转机,赶紧朝那后生这边移来,满脸赔笑、却又硬生生把他逼向李白的来路给堵住了。他悠悠然道:
“您老瞧俺掌柜的肚子也不算太小,怕啥。”
那后生嘻嘻一笑,翻身掠到的李白旁侧,手腕一动,竟把那寒凛凛的刀片儿一横,架至李白颈间,厉声喝道:
“说,刘陵在哪!”
224.书呆子
丹砂大惊。
他慌忙挺起大刀,直抵那后生胁下。陈子亚也是“仓啷”一声,大刀片儿出得鞘来,指向后生脊背。此时,却没见李白并去躲那横到颔下的刀片儿,只是把脑袋一摆,示意丹砂、陈子亚不要轻举妄动,调侃那后生道:
“咦?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哩,刚才是嚷嚷李白躲哪儿去啦,怎么这会儿又冒出个刘陵,鄙人还得问您老:刘陵是哪一个嘞!”
那中年汉子喝声“好”。
这“好”刚出口,他随即一伸右手,悄然无声地却又疾疾抽出腰间大刀,倏地一动身子,已把个长刀尖尖抵到李白胁下,冷然道,“好个书呆子,你小子在春明门前捣鬼的老帐,爷前两天是没功夫找你来结。你小子要充好姥顶哩,爷们这会儿便成全你!”说罢便展臂向前一顶道,“去罢!”
这儿“罢”字还没出口,李白只是一动,身子已横掠出去,到了店堂右侧。再一低头,锦袍前襟完好无损。李白朝中年汉子扮了个鬼脸,笑道:
“‘神腿仇三郎’,手头的功夫可不咋地!”
225.李白出招
这汉子暴怒。
只见他欺身上前,抬起左脚将一张横在脚旁的食床狠狠揣向李白右腿;右手的大刀一个“长蛇出谷”,猛刺他的左肩。李白身子往后一仰,避了过去。这招是个虚招。倒是他的左右腿疾疾连环使来。此人的两条腿,确实有点神。旁人无法做出的动作,在他是运用自如。一时间,这两腿揣、踢、挂、劈,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快地使来,端的是凶悍无比。李白早在春明门前,就领教过此人这腿的利害,哪敢大意。他接着腰一扭动,右脚脚跟一噌,人早移出三五步去,楞是又避了过去。
那后生也逼到李白左侧,掉过大刀朝他劈面砍去。只见寒光一闪,那后生的刀儿出手。于是“匡”的一声,床上的一只高脚青瓷酒壶,被一刀劈成两截,碎瓷片儿溅得满天乱飞。他这一刀砍得太猛,收刀便慢半拍。
此时李白出手了。
只见他左腿早已挑起一只下落的半截瓷酒壶,砸向那后生的面门。这一招是顺手牵羊,变势而去,那后生再躲避已来不及,被破瓷壶砸在额角。那后生的糙脸,顿然被溅出的血花儿闹了个满堂彩,不由得愣在一旁。
丹砂、陈子亚一前一后,一举逼住那后生,使他动弹不得。
而紧随俩敌手其后下得楼来的司马无疾,见此情形,不由得精神一振。只见他顺手抄起身旁一把鸡毛掸子,抵住了那赶过来去救后生的仇三郎。随后,他手头一动,那掸子上的鸡毛纷纷脱落,朝仇三郎劈面拂去。
好家伙,这一来真把仇三郎气坏了。
这仇三郎见自已这边两个人手执兵刃,对付一个文若书生,竟不能占得便宜,早已焦躁起来。此刻瞅见同伴失手、那司马无疾又是一副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腰里的宝剑楞是没动,竟拿了这鸡毛掸子姿意耍弄起他来,更是杀气陡炽。只见他猛一扭身,右手径直向李白胯下递刀。那刀快到得时却是一慢,一支袖箭已从左袖向司马无疾颔下破空而去。
司马无疾退。
他退得也真快。饶是如此,还是差一点儿吃了亏。
226.三郎还是有一手
李白大怒。
他与司马无疾一样,重点在防着此人的腿,却没料到他的手下还不若。有大侠盛名的他,看来是有点儿大意了。而李白见此人居然趁不备,蘧下毒手,不禁恶从胆边生。只见他右掌朝那欺身疾退的后生虚递一招,脚弓一抵身旁的屋拄;身子倏地回收,一个“破风指”向那仇三郎颔间漏出的空档袭去。这招若能如愿,必定重创其人于指下。
仇三郎暗喜。
他的腿,在江湖上享有大名。但是这是早些年的事。其实,他的手底功夫近几年来早蓁一流,却还少有人知晓。因而吃亏的江湖豪客不在少数。眼下,仇三郎打向司马无疾的那支袖箭,就只是个幌子。他其实是专侯着李白这倾力一击。待得李白劲指堪堪戳到身旁,才闪身一变。只见他翻身劈出左腿,紧接着右手腕一斜,刀尖直指他小腹而去;左手一抖腕,一支袖箭照着面门便打。江湖上暗器打法千奇百怪,几乎没有三数步内出手的。缘由便是距离太近,腕力难聚又难骤发。这仇三郎不仅腿功一流,袖箭在如此近的距离打出,也堪称一绝。李白虽也提防这他突发冷箭,却再也没料到他数步之内还能翻腕一击。
李白暗自叫苦。见他猛地一抬腕,情知不妙,急忙抽步移身。他一沉气,右脚尖斜点,一个“鹰横空”绝招,往左近横移数步,一个变线,勉力弹出一个“兔子半挂腿”,朝那中年汉子右肘踢去。
而他自个儿的身子,已失去重心,重重摔在一旁的食床上。
227.一招鲜
那中年汉子也占多大便宜。
他哪会料到,失却重心的李白,还能出脚一击。于是楞是被李白袭来的劲腿重重挂过。他一个踉呛,跌出数步,方才收势站定。那颔下,被李白的“破风指”划出一道血痕。
那后生来了劲。
他见李白摔倒,冒了被丹砂、陈子亚捅杀的危险,扭身脱出刀锋。随后,他抢步上前挺起刀尖,疾挑李白肩肋。而此时的李白,一个“鹊翻云”,翻身旋落到后生右侧。后生这一挑没得手,正待收势,不料李白的左腿已早疾疾踢向他那后生的手腕。这腿儿端的是贼快,正踢中那后生的手腕,疼得他“哼”了一声,手一扬,手里劲攥着的大刀差点儿飞了出去,不由得往后退出半步。而此刻李白那柄宝剑,已鬼使神差般急速出得鞘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凌凌然抵住后生的咽喉。
这一招,便是李白的绝活“回头太白剑”。——近年来,李白把李家飞将军注重野战力战的刀法一一拆解,对它进行重新铸炼。这剑法引入了恩师“赵征君”蕤拳法和怀一大和尚内功,从粗犷凝重的李家刀法一变而为杀气不减却锐劲冷凝、圆通灵动的新派,尤其适合气功上乘、身手灵动而劲力欠重的自身条件。虽然这“太白剑”还不甚成熟,也还没练到家,却一举制住了眼前的劲敌。
丹砂大喜。
几乎就在同时,丹砂斜刺里疾步上前,手腕一抖,大刀横在了那后生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