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者:侯宝良    更新时间:2015-01-15 14:40:16

从房屋置换想起个

年纪老了带小人是吃力,要是再住拉辣楼层高眼更加是吃勿消,我勿是就此写过一篇《上上下下个烦恼》文章么。因为老早个房子楼层一般侪勿高个顶多三层楼,就算有眼年纪个老人上下走走还可以,就是没厨房、卫生迭点设施,生活感到勿太方便,大家侪想有条件住到新公房去改善生活。“毛念年”(近二十年)前头我住拉市区个老房子拨拉动迁到了梅陇地方,分配我住底层还勿要,情愿住拉六楼,迭歇辰光年纪还勿大只勿过四十多岁,也呒没觉着啥勿便当个,倒觉着楼层高点蛮好,采光好空气又清爽。

后来年纪一眼眼上来了,跑上跑下有眼吃力来。老爸过世后,阿拉个单位也从市区迁到了莘庄过去个中春路附近,离我爷娘动迁来七宝个地方倒勿远了,再讲陪陪姆妈也用得着。姆妈屋里住拉四楼,比自家个六楼当然要省力眼,葛么我就经常住拉七宝。后来地铁九号线开通,囡儿上班也觉着便当,就此么三口之家统统住过来了。乃末梅陇迭只六楼个房间就此空关了好几年。有人讲我勿懂理财,早点出租也好赚眼零用铜钿,我讲,十几年住下来个老房子,里向水、电设备个交关毛病只有自家晓得,借拨人家随弄弄是早晚要出事体,花眼钞票再装修么也犯勿着,因为我老早想拨伊调脱置换到七宝来忒老妈住了近点,也好为自家今后养老作眼准备。退休后我最想做好个一桩事体就是调房子,就拉2012年个辰光我就开始到房屋中介挂牌,哦吆!乃末真个闹猛煞了,杲杲落落个中介公司来看房个电话是勿断。现在真是信息发达啊,挂一家中介公司,叫啥其他中介也晓得个,迭种行业里也有自家个花头,明里是信息共享,暗里等于是吃里扒外大家弄点蟹脚扳扳,侪想捞眼油水。最勿作兴是为了自家个利益,撬脱别人个好事。有趟当事人双方谈好一套房,正准备签约辰光卖方接到另一中介讲房价又涨个电话了,就此迭桩合同搁下来。后来跳价个房东高挂两个礼拜个房子还是卖勿出去,勿巧碰到房价冷落,就是重新回到原价还难脱手,只好再跌价抛脱,结果当置换新房辰光房价又涨上去了,弄得房东双脚跳。我讲伊迭桩买卖其中就是吃了捣乱中介个药。慢慢较我也晓得迭眼花头经,想起仔老早辰光个调房子呒没嘎复杂,前后一比较又有眼故事拉脑子里转了,索性就拨伊写出仔一篇——

老早子调房子

“房子置换”老早子叫“调房子”。勿像现在去寻“房产中介”有之意向付定金公司摸信息,、签合同,再到房产交易中心过户拿产证,花头经蛮透个。

埃歇辰光调房子有几种办法:一种贴条子,就像现在贴个小广告,用复写纸写之交关小条子,要再多末,就干脆刻蜡纸油印一批纸头。台头浪写“诚意调房”要么是写“大调小、一调二、二并一”咾啥个,总归要写得引人醒目咾,实质个内容要写清房子个大致地段、朝向、楼层、实用面积、公用面积,再写调房子个要求,最后是联系电话咾啥。乃末拨搿点纸头贴到要想调到地方个墙壁浪、电线木头高头;另外还有种办法就是定时到一个地方,就像现在相亲角一样个集会里去打听情况,搿排里地方个人多得勿得了,大家东一筑堆、西一群个侪拉寻搭子,碰到相互合适个房源就直接谈。改革开放后开始有专门掌握房源个人出来摆地摊,充当中介收点钞票买信息。谈拢了约个辰光看房子,最后到房管所办手续就可以啦。假使有点明吃亏,人家也会贴眼钞票有所表示个。所以讲有人通过几次反复调下来,小房子越调越大,推板个【差的】越调越好。更加发噱个是通过调房子还轧着仔朋友当“家主婆”【妻子】了,乃末觅到房子,讨仔娘子,养之儿子,赚到票子【钞票】赛过四子登科。勿是我瞎七搭八,住拉对过三层楼浪大块头张家里【雅称】个老婆,就是调房子认得再开始轧朋友个。张茄里老婆是个演员,细长个子蛮漂亮,邻居侪叫伊长脚阿姨,伊嫌原来住个南市方斜路小菜场里向忒吵,早浪头影响伊睏觉【gao】,就想调到安静眼个地方。张茄里呢住拉泥城桥沿马路个街面房子,门口头开过个车子邪多【很多】,也想调。两家头经常拉调房子个地方碰着,讲到房子侪有讲勿光个闲话,慢慢较倒讲出感情来了,索性经常约会谈起了恋爱。反正侪是单身有房子就并拉一道,弄个“二调一”结婚了。大概房子个风水好,两人结婚后养个大胖儿子讨人欢喜来。

老早地调房子个事体交关,现在想想还是蛮有意思个。

刊于2012年11月28日《新民晚报》上海闲话版

送礼浪向还有勿少个讲究

勿管老年人带小人是“甜蜜个烦恼”还是现在做外婆“吃香”。总个讲,人跟人拉一道就讲要懂道理,懂道理了做人就有“腔调”。平常日脚讲花花轿子人抬人,摆点花功拍拍马屁之外,送礼还是少勿脱个。讲到迭排里送礼还花头蛮透个。

小区里个张阿姨有个好女婿,伊见人就夸。大家侪眼热个讲伊福气好!就拉搿些阿姨妈妈里,有个陈阿姨心里最勿适意,“比比人家女婿?嗨,我哪能没福气?”迭个宁波阿姨就是有老思想,总想养仔囡儿吃女婿,常庄拉囡儿、女婿面浪夸奖人家哪能好!“眼眼较”(巧了)迭个女婿个自家老娘倒常庄关心倪子,两家个娘比比?乡下人有句老话讲:“吃来吃去鸡肉好,想来想去亲娘好。”就是做囡儿个摊着自家个老娘也觉着尴尬,明摆浪女婿哪能会想到搿个丈姆娘?郜佬张阿姨跟陈阿姨讲穿了:“侬要女婿待侬好,侬先要待女婿像自家倪子,迭也像竞争上岗,优胜劣汰,我待两个女婿侪就老好个,外出旅游总先想到伊拉平常头里讲起欢喜啥,我就留心买眼送拨伊拉。侬到北京、海南也去过,送眼啥拨女婿个?郜老阿拉搿两只小精怪也拉竞争个待我好,要勿是阿拉囡儿是勿会放伊拉过门个,哈哈!陈阿姨侬讲呢?”

张阿姨做人门槛精哦,想想当大人要眼花头,特别做丈姆娘对囡儿个关心辰光更加要想到女婿,女婿啦蛮怪个,同样丈姆娘送礼个关心有辰光就会胜过亲娘,反过来也是,囡儿买个物事让女婿送,丈姆娘特别开心。其实搿就是夫妻道里处理两代人关系同样要摆眼花头个。

搿许多个例子,我想勿同人家个生活,就有勿同个结果,关键就拉有勿同个“巧开”(技巧)。拨伊写出来也是一篇引导和谐生活个文章么,让大家可以从中得到眼启发。

教侬送礼更有面子

“张阿姨,侬迭件羊绒衫时髦来,啥价钿啊?”“我也不晓得呀,是阿拉女婿送个!”张阿姨满面春风地回答一道辣晨练个李阿婆,老有面子个称赞起女婿来:“阿拉女婿官交关懂道理,样样想得到……。”讲得周围个大伯、大妈们是眼熱(羡慕)来。就此我想起今年国庆节辰光有对小夫妻个送礼门槛,真有讲究个。

迭天中朗相,只见有对小夫妻来到屋里门口,妻子把拎个大礼包忒之抱倪子个老公作了互相对调,轻声讲:“侬先进去。”动作爽气又点到礼节。大家想想,一样是女儿、女婿送礼,调一调个情味就不一样吧。难怪像张阿姨搿般丈母娘会觉得有面子。阿拉还常常听到有格女婿“豁胖”(炫耀):“搿是阿拉丈母娘送格。”意思就是觉着比自己老娘送个更有面子。

就讲同事小沈,当年结婚“蜷”(蜗居)辣阁楼里,虽说离自己姆妈家不远,常当老饭店。勿过小两口要弄点吃吃,没厨房总归不便当。丈母娘看辣眼里就马上送来一只电磁灶,迭辰光有只电磁灶相当“吃架”(有面子),让小沈狭起捂心(暖心窝),逢人就讲:“迭是阿拉丈母娘送格!”嘎许多年过去了,已是老沈了还念念不忘呢。丈母娘稍微关心眼就胜过了自己老娘啊。因为伊拨关爱女儿个生活延续到了女婿份浪,高明哇?同样是关爱艺术,就看侬做人门槛了。

朋友小高夫妻俩侪是独生子女,依赖惯了。当婆婆难免要怪媳妇不会过日脚,担心倪子吃亏,经常背着媳妇拨倪子买搿买伊个,叮嘱伊要照顾好自己,就怕宝贝倪子输拨迭个媳妇。婆媳关系哪能会好。不过小高人活络,只要老娘送物事侪讲是,“妈妈送拨阿拉个。”尤其见妻子喜欢个物事侪讲:“搿是姆妈特意拨侬个。”花得老婆心里暖洋洋个,有点不好意思。碰到小姐妹一道茄山河辰光,就是言不由衷也会讲:“阿拉婆婆就是有眼脾气,倒也常常想到我个。”有人想着是幸福,总比搿些牵婆婆个头皮个人有面子吧。

想想侪送礼嘛?哪能调之个人送感觉就是勿一样?丈母娘、婆婆送要比自己老娘送,更温暖!因为成了家彼此还多了份母爱;女婿送要比女儿送更孝敬,因为女儿好还要女婿好,不然哪能会讲女婿是半个倪子呢?为什么说伲子送不如媳妇送,因为做娘就怕伲子讨之老婆忘记娘,看到媳妇茄孝顺、贤惠,婆婆哪能不从心底里高兴呢?人啊,意外获得个总归两样个!

根据刊登2013年1月2日《新民晚报》夜光杯版改编

排门板里有个诀窍

现在我拨房子买到了七宝,我就有辰光常常到老街去兜兜白相,七宝现在是上海十条休闲街之一,忒南京路平起平坐。看惯了市区里高楼个人,就想白相老早江南水乡个街面,郜佬老街浪每天是人来人往闹猛来勿得了。老街两边多数单开间个小商铺,勿过勿同商业特色个门面也勿同,古色古香个门面当然用一块块排门板来装饰,有整条实木板也有镂空镶嵌玻璃个,还有上半是打格子木条,下半是实木个门板,整个老街还是显得十分个古朴。

有天老清早,我笃散散个走拉石板路浪散步,心情交关个适意,老街浪个茶馆、糕团店开门最早,看到迭些店家开始卸排门板开门做生意,常常会拨我想到老早小辰光从看大人卸门板到后来自家帮忙掮排门板个感觉。因为我老房子就住拉老城厢里复兴东路个街面浪向,底楼侪是开店人家,侪是用搿排里个排门板。迭种能个物事奥妙就拉辣一条有斜坡个门槛槽里,排门板沿着门槛槽就有前后勿同个高度,每块门板必须要照顺序才好一块块排进去。所以有个店家为了避免弄错,就拉排门板背面编好仔号头。勿过辰光长了,店里人勿看号头就晓得阿里块门板摆拉啥地方,掮拉身浪或者看看门浪个特征心里就有数脉个。当然陌生人是肯定弄勿懂个。有趟我就弄错过还拼命朝里推,结果退出来也老吃力个。再想想搿脱做人个道理一样:“苗头勿轧苦头吃煞”钻牛角尖是勿来讪个。要是从搿些事体联想起来写一篇有关排门板个文章讲勿准蛮有看头个。果然稿纸一发出去报纸就刊登了。

掮排门板

“排门板”现在是看大勿到唻,只是拉辣旅游地个商家还有。老早仔商店“打烊”,门面浪侪是用个排门板个,因为搿种介门板三、四十公分阔,两米多高,瘦瘦长长个样子一块块拼拉一道,告咾【所以】碰着瘦长条子个人,有人家就要笑话伊像“排门板”一样个。

“掮排门板”是个吃力个生活,多数侪是后生家【青年】脱仔【和】学生意个【学徒】做个。上排门板看看蛮便当但有点花头经个,次序搞错仔一块就掽【pan】勿进去。早前头我住拉街面房子个辰光,一条马路浪个两旁边侪是小店家,早浪向差勿多辰光开门做生意、夜快头也差勿多辰光打烊,拉迭歇辰光只看到大家侪掮仔排门板穿来窜去,乒铃乓冷个声音闹猛来死个。有趟我好白相帮阿拉隔壁个烟纸店去上排门板,拿错一块门板插到半豁郎当进勿去,我还用脚拼劲朝里踢,还好邻居“小浦东”福康看见仔笑嘻嘻拍拍我个头:“侬迭只烂浮尸,上错【qiao,川沙音】拉忒。”亏得伊上来相帮我慢慢能退出来,否则掽【pan】紧仔弄勿出要影响大家夜饭也吃勿着唻。勿过熟悉个人拿拉手浪分量也掂得出,勿会搞错个,等到排门板侪排好后再要用门闩拴好刚刚停当。

搿排里个排门板,几百年来就是商铺门面个特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各行各业侪拉搞技术革新辰光,排门板也革新过,有个就是门板之间装铰链,上下门框装万向轮,沿门档个轨道推向一面折叠起来;还有呢,就是拿排门板连接成一堵活动墙,分别向门面个两边墙壁个轨道移去,省脱了掮门板也算是减轻劳动强度。再后来有仔卷帘门、防盗移门、感应自动移门咾啥个。勿过回顾上海个商业历史,“掮排门板”搿档生活【活儿】侪忘记勿脱个。有天早浪向我到七宝老街去白相,刚巧碰着有家商铺开门拉卸排门板,我好奇个跟老板讲:“让我过过‘掮排门板’个念头好伐”。

刊于2013年1月16日《新民晚报》上海闲话版

交关老物事现在看勿到来

就像排门板搿能勿少个老物事常常会拨阿拉带来美好个回忆,有种难忘个精神享受。难怪大家对“中华老字号”个商品特别个相信,看到随便啥个老物事,侪会有段自家经历过个故事。已故女作家程乃姗拉2012年个下半年就写仔勿少老早吃个、用个物事。甚至老牌子个来历、价钿侪拨伊邪气清爽个写了出来。像从前日常头里用个雪花膏,搨拉面孔浪滑爽,咪道香。有人拨伊对小人讲迭个叫“搨香香”,三个字就拨老个形象马上印拉辣侬个脑子里。就讲吃咖啡要用小杯子,冲进去咖啡茶后一把小调羹慢慢较调一调,低头先闻一闻香味,再咪一小口。糖,必须用方糖而勿是放砂糖,搿点讲究就是一种文化个品位,就像阿拉日常讲个“有腔调”。看到迭些写老早过日脚里个物事,我顿时也有仔交关个回忆,像防皮肤开裂个“蛤蜊油”、热天头防中暑吃个“仁丹”、发痧最好用“痧药水”(正规名字叫“十滴水”,放拉辣“大指末头”搿能样个小瓶里,大概只有十滴水个量)效果侪老好个。还有就是女人家每天梳头用个“刨花水”就像现在时髦人用个“定型水”。我拿搿些多想法去问吕争老师,“可以写伐”?伊还是老样子爽气个回答:“完全可以,只要上海人侪晓得个事体,用地道个上海闲话来写。”尤其是刨花水我印象最深,要勿是来了文化革命个扫“四旧”我阿奶个头发浪一直有梳头阿姨用刨花水个,围牢刨花水个物事还想起有眼发噱个事体来,乃么我就搿能东岔西拉拨记忆里个事体摆拉一道写仔一篇就叫:

闲话刨花水

要话五十年前头个阿奶、外婆们侪时兴梳一种宋庆龄搿排里个头型,就是拿头发朝后盘成S形个发结紧贴拉后脑浪再用丝线做个网,拿发叉拨伊罩牢,整个头型老服帖个,看上去整洁光亮,还有股淡淡个清香味道。

搿种介效果勿是用现在啫哩水、定型水佬啥来做个,侪是用个一种“刨花”泡出“凝嗒嗒”(粘糊糊)个水搨上去梳出来个。迭种水阿拉侪叫伊“刨花水”。

因为我阿奶早前头也是梳搿种介头,记得每天早浪头总归有个梳头阿姨上门来帮伊梳头,一进门看到我就叫:“‘小浮尸’(小鬼)拨阿奶个刨花缸拿出来。”我晓得个呀,就放拉梳头盒子旁边个一只方形瓷盆,里厢侪浸个刨花,盆边搁了一把旧牙刷,我常常拉旁边看梳头阿姨用伊蘸刨花水搨拉阿奶个头发浪梳上梳下个,头发侪“油光锃亮”又邪气服帖。梳好后还拿镜子反照拨阿奶看后头个发结,直到阿奶满意点头了才收起镜子。

我小辰光也奇怪搿种木头刨花哪能会浸得出凝嗒嗒个水来?想想阿拉隔壁个箍桶店个刨花交关来,大概侪好泡个。

告咾(所以)“有趟子”(有一回)我拿点箍桶店个刨花放拉刨花缸里,再多加点水调一调。第二天梳头阿姨拉搨刨花水个辰光看看勿对头嘛?哪能今朝是“咖嗒嗒”个(稀稀的)。翻下再看看交关是杉木刨花,就问阿奶来。阿奶问我:“阿是侬摆个?”我开心来点点头讲:“阿奶,我好哇?”阿奶讲:“小鬼【ju】好侬个魂灵头,箍桶个刨花勿好用个!”结果一缸刨花水统统倒脱了重新泡。

后头来我才晓得搿种梳头刨花水用个是榆木个刨花原汁原味浸出来个。

哦,埃息辰光我看到过,马路浪卖刨花小贩肩胛浪扛一条矮脚长板凳,凳面有一孔浪插一根长竹竿,竹竿浪挂拉一串串叠拉一道个刨花条,板凳浪还有一段光溜溜个长方形榆木,啥人要买?伊只要用阔刨轻轻一推,一片片薄薄个波浪形个刨花就可当卖铜钿个商品了。

就是“文革”开始后,搿种侪要从“头”做起个意识形态革命,让女人们全部剪脱长发,阿奶也只好剪了个“革命头”搿个,从此就告别了有股淡淡清香味个“刨花水”。当然咾,马路浪再也呒没搿种卖刨花个小贩。

搿次屋里搬场拉整理物事个辰光,我看到了迭只刨花缸,见物思人让我又想起了老早仔阿奶梳头个事体,搿种回味个情调也有眼“凝嗒嗒”个掼也掼勿开,就是现在看过再多个啫哩水、定型水、发胶佬啥个新花头侪勿好比个。

刊于2013年2月13日《新民晚报》上海闲话版

听讲要写沪语民谣我扎劲了

2013年个春节前,上海闲话版发出了征文,让读者大家来写写春节个沪语祝福语,还要挑选优秀作品登出来。我晓得搿排讨口彩个闲话就像顺口溜,只要朗朗上口,文字像诗歌讲究押韵,呒没特别个抒情。文字是勿多,但要写得好,真要写得“发噱”倒蛮勿容易个,我想仔长远,勿是有眼罗嗦就是缺眼韵味,最要是主题勿集中,勿晓得写啥个最讨巧。正好辣迭个年夜脚里,我电脑邮箱里接到仔勿少亲朋好友发来个拜年帖子,交关是老调子“恭喜发财、祝侬身体健康”迭些能个闲话。乃末拨我有眼启发了,恭喜发财拉辣改革开放前是“四旧”勿好讲个,无产阶级是讲贡献个。恭喜、恭喜不过是听了适意,讨个口彩,脱上海闲话个“贡献”倒是同音,实实在在个。我还想到人除了身体是自家个,其他侪是身外之物,所以讲健康最重要。想想老早过年辰光物事少吃勿着啥个,就是有了也舍勿得吃,侪欢喜“囥”(藏),侪是“做人家”人呀,而现在搿辈个人有得吃了,反而怕吃了发胖弄出眼毛病,真叫人难做!前后比较出了两个字“囥忒胖”蛮押韵个。两个材料刚好写出两则《沪语歌谣》,读出来倒蛮发噱个。我发出后盼望春节前登出来,结果拉辣节后个三月份里才见报。吕老师还忒我打招呼讲,节前头稿子多得实在排勿进,讲我写了蛮好,肯定要用个。我想碰到迭能好个编辑老师真是我个福气,葛么,大家看看较我写了还可以哇?

沪语歌谣

(一)

过年要讲恭喜,

做人讲究贡献。

恭喜只讨口彩,

贡献才是财产。

(二)

过去买肉看“壮”【肥】,

现在吃肉怕胖。

过去物事要“囥”【藏】,

现在欢喜时尚。

只要身体健康,

样样侪会“着港”【得到】。

刊于2013年3月6日《新民晚报》上海闲话版

只好讲时代勿同了

现在带小人出去旅游没啥稀奇,学堂里组织学生每年春游、秋游两趟个活动总归有个。每到迭个辰光学堂门口停满了车子,不但是我讲个学堂里包车,现在更多是送小囡个私家车,来个家长比学生子还多,校门口是人山人海一片闹哄哄,车子勿出发,人群是勿散开个。小朋友吃个零食从西点到休闲食品是应有尽有,大人还勿停拉旁边叮嘱:“要统统吃脱伊,勿要白相了忘记吃噢”。带了太多怕小人拿勿动,狠勿得像平常日脚陪伊一道去。勿是我寻开心讲噢,还正有迭能事体个,我就听见一位阿婆忒小人个爸爸讲:“反正侬开车子,阿拉跟拉后头一道去顶多买两张门票,让伲宝宝白相得轻松点,我要看伊多吃点才放心。”迭个闲话要勿是我亲耳朵听到还正勿相信现在正有家长迭能宠爱小人个来。自然想到我小辰光个春游事体,老早人家屋里小人多,家长侪忙了自家上班,只晓得子女哪一天要去春游或秋游,拨眼铜钿让阿拉自家去买只面包、蛋糕个算蛮好了,要么就是伊拉下班到食堂里多买几只馒头带转来。最简单眼个小朋友就是带一饭盒个蛋抄饭也蛮开心个。出门辰光家长顶多关照一声:“白相当心点”。有眼家长还要拿自己个小辰光苦日脚作回忆对比来:“看现在迭排小囡开心来,读书还有白相,伲小个辰光帮忙家务也来勿及了”。是绝对勿会亲自送到学堂门口个。拉辣我影响最深个就是三年级个春游事体,平常碰着要去春游是开心来,早浪肯定勿会睏过头个,叫啥迭趟仔我眼眼较“睏失觉”了。要是现在个小朋友碰拉搿种介个情况,肯定勿去了,大人也勿放心伊自个去,要么用私家车送去。但阿拉小辰光小朋友道里平常是勿大有机会去公园白相个,学堂里难得组织个春游、秋游是阿拉最开心个辰光,哪能会放弃迭种机会呢?就是走还会走得去咯,侬勿相信啊?葛么就请侬看我写个当时个真实事体:

小辰光春游

图:朱新昌

老早仔阿拉读书辰光最欢喜春游,顶好到老远老远个公园去,像西郊公园啊、嘉定个古猗园搿排里个地方去顶扎劲唻。公园里暖洋洋个,老开心个。平常是呒没机会去个,汽车开开要头两个钟头。搿天介每个班级几十个小朋友侪轧辣一个车厢里,叽叽喳喳个声音就像打翻仔田鸡箩,学堂门口停辣海交关个公交包车,搿种排场势勿要太闹猛噢。还有开心个是,大家书包里背辣海侪是平常日脚吃勿着个物事:面包、饼干,有人带自家做个馒头、塌饼,条件好点个小朋友有水果糖、苹果、生梨咾啥个,拨现在个小人看起来一眼也勿稀奇。

有一年春游个早浪头,外婆去小菜场了,我“睏失觉”,直到伊回转来我再醒:“哪能勿叫醒我?”我心里呴了,责怪外婆。“我搭侬隔好仔闹钟出去个,要末闹钟坏脱啦?”外婆懊恅个边讲边脱我准备要带个物事,我牙齿也勿刷捞起根油条背上包就奔出了门。真个迟到了!学堂门口冷清清个。门房间摇铃个老伯伯讲车子老早开脱了。我懊恼来勿得了,回转去,呒没劲!迭天春游是到虹口公园,当年我十一岁真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个戆劲,也勿晓得虹口公园有几化远?拔脚就跑。袋袋里只有一角钞票留辣买门票!勿认得路,就沿牢无轨电车电线跑。碰到叉道口就坐辣人行道浪看后面开来个电车方向再走,碰到上桥拉塌车个,我也会像小三毛一样上前帮忙推,听人称赞心里蛮乐意个!勿晓得辣啥地方跌破了膝盖皮,想想要走到啥辰光?心里熬勿牢落了眼泪。就辣迭个辰光,后面来仔一部三轮车,踏车个老伯伯停下问我:“小朋友作啥哭,是寻勿着屋里啦?”一看我短裤下脚馒头擦破了,马上抱我上车,我刚刚吓丝丝个告诉伊,要去虹口公园。伊笑了:“哦,勿远了,阿拉先到就近卫生站搨点红药水,我就送侬去。”当伊晓得我从老西门跑过来个辰光,眼睛张得老大:“小家伙侬有本事噢,跑过三个区了。”伊还帮我拍脱鞋面浪个浮灰,翻起鞋底:“哎!一双新布鞋快跑脱半个鞋底了。”就迭能老伯伯送我到仔虹口公园门口,拨我个情况关照售票员阿姨,再放心个跟我招招手。

阿姨出来笑嘻嘻搀我手进了房间。通过公园广播帮我寻里向个小朋友:“文庙路小学个小朋友注意了,侯宝良小朋友辣门口等。”广播一遍又一遍个播放,阿姨一面买票,一面关心问我痛勿痛?一歇歇有几个小朋友满头大汗个寻来了,见面就搭牢我肩胛唧唧喳喳个,心里勿要讲有几化开心啦!

刊于2013年4月28日《新民晚报》上海闲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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