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这一段日子。禹韦眼里只能看见一个人,不但眼里只能看见一个人,在他心里,也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是冯汉。
干完了活,禹韦什么人也不想见,只想去见冯汉。同样,他什么事也不想做,只想去给冯汉做事。
冯汉就在营部,要见很容易。只要去了营部,就能见到他。见到冯汉,当然不是要对冯汉说什么,他去见冯汉,是想着给冯汉做些什么。
冯汉一个人在屋子里。
想要给冯汉做什么事,很容易就可以找到要做的事。
冯汉在看文件,旁边放了一个茶杯,看到茶杯里没有水了,拿起暖瓶去倒,一看,暖瓶里也没有水了。马上提着暖瓶去炊事班,提了一壶开水回来。
边看文件,边喝茶水,边抽着烟。烟灰缸里的烟屁股堆得象小山。赶拿出去,倒干净了,又擦了擦,放到了冯汉挟着烟卷的右手前边一点。
看到桌子和窗子全是灰,拿了抹布醮湿了水,一点点擦了个干净。砖地上的灰也很多,早就该扫没有扫。拿了扫帚,把灰扫了去。
扫以前,先洒了点清水。这样再扫,灰尘就不会飘起来,荡得满屋子都是了。这样就不会把正在办公的冯汉呛着了。
不大一会工夫,屋子里变了个样子。变干净了。谁都愿意呆在干净的环境里,冯汉也一样。看着亮常起来的屋子,冯汉很高兴。
禹韦说,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冯汉说,没事,就呆在这里吧。
禹韦在这里呆多久,冯汉都没有什么。别人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因为禹韦是个男人。
禹韦干地里的活不行,可干屋子里的活,比女人干得还好。冯汉不让他走,他就没有走。他也不想走。
看到堆在桌子上文件乱七八糟,禹韦说,我帮你归置一下。冯汉说,太忙,老顾不上收拾。禹韦说,你忙得都是大事,这种小事,不该你忙。
一会儿,桌子上不乱了。各种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
冯汉说,你干脆到营部来给我当文书吧。
禹韦说,当文书不行,我不认得字。
冯汉说,你真不认识字。
禹韦说,真的。
冯汉说,那太可惜了。
禹韦说,不给你当文书,也一样可以帮你干事。以后,我每天都来帮你打扫屋子。
冯汉的房子,比别人的房子大。有里外两间。里边一间住人,外边一间办公。
打扫到里边一间屋子时,看到冯汉换下的长短衣裤和袜子没有洗,就问也不问地给洗了。洗得还很干净,比冯汉自己洗得还要干净。冯汉有点不好意思,对禹韦说,我可以自己洗,你不用帮我洗。禹韦说,你太忙,别的事,我帮不了你,这点事,不算个啥。
再以后,禹韦还帮冯汉洗东西,洗了几次后,冯汉也不说了。也觉得有禹韦这么个人,常到屋子里帮他做些事,的确给他的工作生活带来不少方便。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冯汉觉得禹韦带给他的不光是方便了。
看到禹韦提了一大桶水进来,还冒着热气,一看就知道是一桶热水。有点奇怪,不明白禹韦为什么要提一桶热水进来。
看出冯汉还不明白不桶书的意思。禹韦把水提进了里边一间屋子,走出来对冯汉说,进去洗个澡吧,洗个澡会很舒服的。
这一说冯汉有点不好意思了,说真的,有十天没有洗澡了。这几天身上有些难受老想着洗个澡,可一忙起来就把这个事给忘了。
冯汉进到里边一间房子洗澡。禹韦在外边一间房子。正洗着,禹韦进来了。看到禹韦进来了,冯汉有点发愣,不知道禹韦这个时候进来干什么。
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当兵就是生活在男人中,那么多人住一个屋子,洗澡也是在一块洗。只是当了营长,有了自己的屋子,才不和一群男人一块洗澡了。禹韦是男人,男人进来了,也算不了个什么事,只是冯汉有点不明白禹韦为什么要进来。
不过,冯汉马上就明白了。因为禹韦进来后,站到了他的跟前。他对冯汉说,来,让我帮你搓背上的灰。
男人一块洗澡,相互着帮忙把手够不到的地方上的灰搓掉,这是很正常的事。可禹韦没有和他一块洗澡,而从外边走进来,要帮他搓背上的灰,他真是一点儿也没有想到,也不能没有一点意外。不过,意外过后,他还是把毛巾给了禹韦,让禹韦帮他搓背上的灰。因为,这个时候,他也真的需要有一个人帮他搓搓灰了。
背上的灰很久没有人帮着搓了,灰就很多。一搓,成卷地往下滚,象雨点一样往下落。
冯汉的身子骨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搓了灰,禹韦还不肯从走开。禹韦说,我给你敲敲背。冯汉说,不用了吧。禹韦说,敲敲背,很解乏的。冯汉说,真的吗?禹韦说,真的,不信,你试试。
禹韦让冯汉趴到床上。
禹韦站在床边给冯汉敲背。
敲背不是光用拳头敲,还要用手掌推拿,用手指按捏,有轻有重,有慢有快。看着只是敲在背上,却能让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活跃起来。
敲背和搓背不一样。搓背只是把灰堵开了,让堵塞着汗毛孔张开了。敲背却能让所有的脉络都打开。
血管里的血好象一下子流得快畅起来。
又过了几天,再看到禹韦提着一大根热水进来,不再觉得奇怪。正洗着澡,看到禹韦走进里边的房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搓完背,不要禹韦说,马上就趴到了床上,让禹韦给搓背。
有时没有洗澡,正坐在椅子上办公,看到禹韦进来了。也会说,来,小禹,背有些酸疼,给我敲敲。
禹韦说,好。
走到冯汉背后,让禹韦还坐在椅子上。伸出双手给禹韦按揉起肩背。
让禹韦这么一按一揉,酸疼马上就消失了。
冯汉说,真好。
问禹韦怎么会这一手。
禹韦说,我爷爷是个老中医,小时候,我什么地方一疼,他给我一按一揉就好了。时间长了,我就看会了。
冯汉说,这也是个本事。
禹韦说,这不算本事。
禹韦老往营部跑。好多人看见了,没有说这个事。禹韦是男人,冯汉也是男人,这个事说着没意思。
大家还知道,禹韦老往营部跑,一定是冯汉喜欢他这么做。冯汉不喜欢好,禹韦不会老往营部跑。就算他想跑,冯汉也不会让他跑。
既然冯汉喜欢他常往营部跑,这个事就更没有可说的了。
可牛二有点看不惯。一看到禹韦就看不惯,那么白的脸,那么秀气。说到禹韦从不说名字,全是一口一个小白脸。不但是个小白脸,还是个小盲流。这样的人,在下野地,除了干活外,别的事不会有份。
这么个人,还老往冯汉屋子里跑,牛二更看不惯。禹韦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可有资格和冯汉象兄弟一样来往。冯汉的房子是不可以随便进去,连他这样一块出生入死的战友,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或者是喝点酒,也不敢去打搅冯汉。
牛二觉得禹韦太不懂规矩了,他有责任让他懂一点规矩。
牛二想到了,马上就去做了。
收工回来的路上,把禹韦拦住了。问禹韦知道不知道他是谁。
禹韦看了看他,说不认识。
禹韦真的不认识他。不但不认识他,别的人他也一样不认识。
牛二说,你看不起我。说着,抬手打了禹韦一个嘴巴子。
禹韦捂住脸,问牛二,为什么打人。
牛二说,谁让你不认识我呢,你没有听人说吗,不打不相识。这一下你认识我了吧,我叫牛二。记住没有。
禹韦看了牛二一眼,不想再理他。
没想到禹韦还也这么拿看他。又把胳膊了起来,还要打禹韦。
可这一次,他没有打上。胳膊举起来了,但却没有落下来。因为,他的胳膊被抓住了,让它落不下来了。
一看,是冯汉。
冯汉拦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打人了。可冯汉的另一条胳膊举了起来,狠狠地打了牛二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比牛二打禹韦的那一巴掌要重。牛二只把禹韦的鼻子打流血了。而冯汉把不但把牛二的鼻子打流血了,还把牛二的嘴角打出了血。
牛二和冯汉好,大家都知道。牛二脾气不好,常和人打架。冯汉很少管牛二。为了禹韦,冯汉把牛二打成这个样子,大家没有想到。
其实,生活中有好多事的发生,我们都不会想到。
那一巴掌,真的让禹韦认识了牛二。
过后,冯汉对禹韦说起牛二,他告诉禹韦,这个牛二,是个打仗很勇敢的人,也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就是脾气不太好。你不要生他的气。
禹韦说,我不生他的气。
他真的不生他的气。能从正午的荒漠里活过来,已经很难让他为什么事生气了。
过了几天,去冯汉那里,看到牛二也在。
禹韦不知说什么好。牛二走上来,主动和他握手。
禹韦就笑着伸出了手,和牛二握了一下。
这个事就算完了。
直到这个时候,禹韦还不知道,营地上有一个好看的女人,更不知道这个好看的女人叫青青。
不过,这时,青青已经知道禹韦了。可以说是认识了。算禹韦这样的人,你不想认识都不行。不是说他有多么吸引了。只是他的那个样子,在一群男人实在是太显眼了,几乎是随便看一眼,就看到了他。
只是这样的男人,你不管看上多少眼,也很难喜欢上。不管青青多少次看到了禹韦,青青也不会在做梦时,让他出现。
不过,这决不意味着青青和禹韦不会发生故事。
只不过,我们还想不出,在他们之间,会发生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罢了。
8、
还没有别的故事。
没法有别的故事。禹韦不认识别的人,和不认识的人,很难有故事。和牛二算认识了,可这种认识,还不如不认识。禹韦一点儿也不想和这样一个人有故事。
禹韦还是只去一个地方,只去见一个人,只去给一个人做事。
这个人也觉得禹韦很好。
再次打猎,让禹韦也跟着去。
一说去打猎,禹韦很高兴。没有打过猎,一点儿也不会。可知道打猎是怎么回事。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喜欢打猎这个事的。禹韦也一样。
不过,高兴是高兴,可禹韦并没有想着,也要拿起枪,朝飞禽走兽射击。他高兴,是又有机会帮着冯汉做事了。
看到冯汉拿出了水壶还有步枪。上去要全部接过来,自己背上。冯汉把水壶给了他,没有把枪给他。他把枪背在自己身上。
两匹马,一匹马上骑了一个人。两匹马并排走,朝着一个方向走。骑在马上的人,还边走边说着话。
走在荒原上,看到了一个土堆。土堆却不是风沙堆起来的,站在土堆前,可以看到土坯的断墙,还有半埋在墙里的残木乱草。
看到这个土堆,冯汉说,真是奇怪,说这个地方,在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过人。可没有过人,这样一个土堆,又怎么会有呢。这土堆明明是人垒起来的呀。
禹韦说,其实这个地方,早在二千年前,汉代的人就来到了这里,他们也在里屯垦,守卫边疆,这个土堆,叫烽火台。发现了敌情,就在烽火台上,点起狼粪。把消息传给下一个烽火台。这么一个个传下去,大营里的将士就知道了有敌人要进犯了,就可以组织力量去抗击了。
冯汉说,真的是这样吗?
禹韦说,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往远处看,一定还可以看到这样的土堆。
冯汉还带了望远镜,把望远镜举起来,往远处一看,一看就喊了起来,说,你说的是真的,前边还有这样的土堆,不,是烽火台。
放下望远镜,问禹韦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这可是二千多年前的事了,不是随便可以知道的啊。
禹韦说,书……说书的人,我爱听书,说书的人说的。
冯汉噢了一声。
让禹韦学会打猎,要先教会禹韦打枪。
会打枪很容易,可要把枪打准却很不容易。
禹韦会容易就扣响了扳机,把一颗子弹射了出去。但禹韦打了十枪,也没有把立在眼前二十米处的一棵枯死的胡杨树打到。
子弹不能把目标打中,其实还和不会打枪一样。不过,禹韦还是很激动, 尽管什么也没有打到,可毕竟是摸了枪,扣动了扳机,打出了子弹。不管什么事,那怕是件很小的事,头一次,都会很激动。况且打枪这样的事,在一个男人的生命中,永远都不是件很小的事。
冯汉表扬了禹韦,说有些人头一回打枪,枪一响,目标没有倒下,自己先倒下了。被枪的声音吓倒了,被枪的后座力震倒了。
禹韦只是身体颤了一下,可他还站在那里没有倒。所以冯汉表扬了禹韦。
表扬过了禹韦,自己拿过了枪。和平常有了些不同,平常是打给自己看,这会儿,是要打给禹韦看。有人看,和没有人看,感觉会很不一样。打中了的感觉,和打不中的感觉都不一样。
冯汉要的是打中了的感觉。
他做到了。
他一共打了六枪,先是两只黄羊倒下了,再是两只野兔倒下了,后是两只野雁从天下掉了也来。他只打了六枪,没有再多打。没有多打的理由是猎物多了,没办法驮回去。
回去后,冯汉擦枪。枪用过了,一定要擦。看到冯汉擦枪,禹韦走过去帮忙。禹韦说,以后,擦枪的事,就交给我吧。
要说打枪,禹韦再怎么打,也可能是一辈子也赶不上冯汉了。可擦枪却是另一回事。没有擦几次。禹韦就擦得又快又好。
擦过后,让冯汉看。冯汉看了后,挑不出一点毛病。
冯汉说,比我擦得好。
于是,再打猎回来,禹韦就把枪直接背在了身上。直接背回了屋子。把枪擦干净后,问冯汉要不要给他送到营部去。冯汉说,用不着了。
也实在用不着。因为再一说到打猎,冯汉只要说一声就行了。过一会,走出门去,就会看到两匹马和一个人站在门口。
马已经戴上了辔头,佩好了鞍子。而他要戴的遮阳的大沿帽子,也挂在了鞍桥上。他只要把脚踩到马蹬子,坐到马背上让马走就行了。
别说他忘了带水壶和枪这两个很重要的东西。只要看看站在门口另一个人的身上,就会看到水壶和枪了。
骑在马上往荒原上走。
不知道的一看,还以为禹韦才是个真正的猎手呢。不过,下野地的人都知道,冯汉去打猎,禹韦也去。禹韦去只是给冯汉背水壶和枪。
也有说怪话的。说见过巴结干部的人,可还从来没有见过象禹韦这么样巴结干部的人。只是这样的怪话,传不到冯汉耳朵里,更传不到禹韦耳朵里。其实就算传到了禹韦耳朵里,禹韦也不会当回事,只会笑笑,该做什么,一样还会去做什么。
到了这会儿,是不是该禹韦和青青有点事了。
一点也没有错,禹韦和青青是要有点事了。不然的话,我们这个故事就没法讲了。
9、
在一块地里给玉米锄草。玉米地很大,一百多个人放在里边,互相看不见。其实,禹韦和青青离得并不远,可他们谁也没有看见谁。
就算是看见了,也不会有什么事。有时也能看见,青青看到禹韦,看到禹韦比刚来时会干活了。青青心里想,看来,他不会把坎土镘再挖到自己脚上了。
禹韦看到了青青,却是和没有看到一样,他连想一想都不会去想一想。
但就是在这一天,他们出事了。
要说怎么出事的,得先从天说起。人和天看起来离得很远,可人的很多事,却都和天连在一起。要不怎么会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说法。不这,这个说法中的天,一般来说是看不见的,而我们要说的这个天,是可以看得见的,就是我们头上的那个天,准确说就是禹韦和青青头上的那个天。
在那个时刻,他们一起仰起了脸,朝天上看。好象约好了似的,其实他们没有约,他们一齐看天,是因为天上的太阳一下子不见了,白白的云也一下子变成了黑色的。头上的天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大变化,谁都会不由得往天上看。
只是一起往天上看一下,当然也不会有事。可就在他们看天时,天上又落下了雨水。很大的很密的雨点一下子落了下来,象大豆一样,好象是他们看下来的一样。
这个地方是荒漠,一年中很少下几次雨。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后,也遇到过下雨,可这么大的雨一下子落下来,还是头一次见。
见到了这么大的雨,他们没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从地里往外跑,跑到一个让雨淋不到的地方。人和草和树不一样,人不愿意让雨淋。
禹韦和青青都不愿意让雨淋。一看大雨下来了,就扔掉了手中的锄头跑起来。
玉米地旁边是一块麦子地。过了七月份了,麦子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割完了。地里没有了麦子,但却有一座座的麦草垛。
四周没有房子没有树也没有洞,只有麦草垛。麦草垛很大很高,却又很松很软。只要弯下身子,用头一拱,就能拱出一个洞。只要拱出一个洞,整个人就可以钻进去。不但可以钻进去,还可以在里边,很容易就弄出个小房子似的空间来。
看到麦草垛时,谁都没有想过往里钻的事,可这会儿,大雨象鞭子一样往身上抽时,全想也不想地就往麦草垛里钻了起来。
禹韦干活不行,可跑起来却比别人快。一会儿就跑进了麦地钻进了一座麦草垛。
青青跑进了麦草地,禹韦已经躲进了麦草垛。青青也是想也没有想,看到一个麦草垛就往里边钻。
刚钻了半个身子进去。里边的禹韦喊了起来,说,有人了,有人了,你不能再进来了。青青听到喊声,可青青还往里钻。青青心里想,有人算个什么,谁也没有说,麦草垛里有人就不能往里钻了。麦草垛是公家的,谁想往里钻都可以。再说了,也不是青青想钻麦草垛,这是大雨逼的。
青青就这样被逼进了麦草垛。
正好这座麦草垛已经先有人了,而先有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恰好是禹韦。
就算到了这一步,也并不是说两个人一定要有什么事。
青青进了到了麦草垛里,知道里边有个人是男的。可是谁她并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着等雨停了走出去就行了。她甚至都没有打算和这个男人说话。
好一阵子两个人都不说话,都好象在听外边的雨声,不是好象,是真的在听。不过,麦草垛里的空间真的很小,呆一个人还可以,呆两个人就不能不挤在一起。挨得太近,互相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连身上的气味,都能互相闻得到。气味是个很怪的东西,样子不一样,年纪不一样,心灵不一样,气味也会不一样。
麦草垛里是黑的,看不见,可气味让他们看到了对方的样子,知道了对方的年纪。但就算是这样,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此时不是恰好从天上掉下了一个雷,就掉了在麦地里。掉在麦草垛旁边,炸开了。让青青觉得好象掉在了自己头上。没有办法,她身子本能地一闪,去躲这个雷。雷是躲开了,可她却躲进了禹韦的怀里。
禹韦的怀里从来还没有抱过一个女人,青青的身子也同样也没有被一个男人抱过。都是头一次。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什么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一定是糊涂的人,糊涂的人可能什么事也不会做,同样,糊涂的人也可能什么事都会做。
禹韦和青青当然就做了这个年纪的人都会做的糊涂事。
这个糊涂事,和外面正在下着的大雨很象。只是麦草垛外面的那场大雨,他们躲开了,没有把衣服淋湿。但麦草垛里边的雨,却让两个人象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大雨停了。
禹韦和青青从麦垛里钻出来,很干净的天空上正好有一道美丽的虹。同样,在他们的脸上,也有一道雨后的虹。
青青认出了禹韦,青青说,你是禹韦。
禹韦说,你是谁?这样问时,禹韦很不好意思。因为,他已经不糊涂了。他已经知道他做过什么事了。做过了这样一件事,再问别人叫什么名字。实在有点太不象话了。
可青青好象没有一点要责怪禹韦的意思,青青很高兴地说,我叫青青。
禹韦说,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青青说,我们不知见过多少次了。
禹韦说,真的吗?
青青说,不过,现在,你还可以象以前一样,就当没有见过我。
禹韦说,我不但要记着你,还要天天见你。
青青说,你要天天见我,就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认识我。
禹韦问,为什么?
青青说,以后,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