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确是个好姐姐。
爸爸曲安民在她记事以来就常年在外打工,妈妈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是姐姐曲秀玲带大的。姐姐虽然只比她大了三岁,可在她面前却像个小大人一样,做起事来一板一眼根是根稍是稍的头头是道,也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等她一上了初中,爸爸就把她安排在学校里住下来,把姐姐带走了。姐姐一走,似乎把曲秀娟的魂儿也带走了,过了好久也回不过神来。事实上,爸爸和姐姐把她一个小小的人儿撇在家里上学一点也不放心,尤其是姐姐,隔三差五就会把电话打过来问东问西的,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都是些吃得好不好、跟同学合得来合不来、作业做得怎么样之类,问得多了就会让人腻歪得慌,可能听见姐姐的声音还是让她心里安慰了不少。她知道那是姐姐对她的牵挂啊!
也就是打那时候起,曲秀娟就盼着自己能快快长大,然后找姐姐去,乃至忘了姐姐是爸爸带出去的,只不过不在同一个厂子打工罢了。前年,曲秀娟初中一毕业就找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再上学了。姐姐曲秀玲说,你可想好了,别将来后悔。曲秀娟说,有什么可后悔的?难道说不上大学就活不成人了?你不也没上大学嘛。姐姐曲秀玲停了一会儿叹口气,点点头,说,这样也好,省得我跟咱爸挂念。于是,曲秀娟就跟着姐姐安顿下来了。跟姐姐在一起对曲秀娟来说,简直就像回到了妈妈的怀抱一样让她感到温暖、可亲、快乐,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姐姐甚而比妈妈还要亲,很多话不可以跟妈妈说却可以跟姐姐说,这使她不知不觉就跟姐姐近了一层。老家有老话说,有个姐,好好些,有个妹,好一辈。真的不假呀!可是,现在姐姐不在身边一切还只能靠自己,再说,就算姐姐在,还能靠姐姐一辈子啊?
姐妹俩打工的厂子是一家服装加工厂,每天的上班时间都是固定的,上午从早上七点三十到上午十一点二十,下午从十二点到六点,晚上从七点到九点。时间是这样定的,不过除了傻瓜极少有人认认真真的遵守,每个人反而都会不约而同地把上班时间提前,把下班时间延后。这样以来,上班的时间就多出许多来,自然会多做许多活计来,再自然会多出许多工钱来。再说,如果不上班的话,闲着干什么呢?餐厅里倒是有一台大电视,可不是开饭时间是根本不开的,那就只能串串门闲聊天了。闲聊天开始行,大家来自天南海北说起各自的老家来倒也新鲜,可时间长了就了无趣味了。要是出去玩一下呢?也行,可是太花钱了,看场电影最起码也得二十块钱,看场马戏也要三十块,就算到路边的卡拉OK唱首歌都要一块钱……半天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就那么一会儿就没了,想想就叫人心疼得慌,哪里还敢随便乱花?不能出门,闲着又无聊,怎么想都不如多做件活计多挣些钱来得实惠,反正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行色匆匆为的不就是个挣钱嘛。因而,如果没有什么事,大家还是愿意泡在车间里的。厂里见工人们这样积极,自然是一百个赞成。这样一来二去时间久了,提前上班延后下班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固定的上下班时间。什么事情一旦成了约定成俗的东西,任谁都会礼让三分的。曲秀娟有了教训,更是对这个工友们自己弄出来的上下班时间敬畏三分,自是不敢怠慢。
从厂里到左边的十字路口并不远,出了厂门口远远就能望见。煎饼摊不大,也很简单,是在三轮车的车厢里放上一个半截油桶做的火炉,再在火炉上放上一块溜光的铁板,等铁板烤热了,用刷子轻轻地刷上一层油,一来使摊在上面的煎饼因浸渍了油而香味扑鼻,二来也能防止煎饼和铁板粘连。摊煎饼的只有一个人,既要忙着摊煎饼又要忙着收钱,可能是做得时间长了应付起来倒是不慌不忙的。火炉的右边放着一只搅拌好了面糊的盆子,只见他拿出小勺子把从面糊盆里舀出的面糊倒在早已烤得热腾腾的铁板上,再拿出一个自制的装了长柄的小木片,轻轻地一转就把一勺面糊均匀地摊在了整个铁板上,这时候如果要鸡蛋的话就顺手从挨着面糊盆的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在煎饼上磕开了,用小木片随意搅拌几下,再像刚才摊煎饼一样把小木片轻轻一转,就把鸡蛋均匀地摊在了煎饼上,等上一两分钟,他拿出一把小铲子来,顺着煎饼的边转着铲一下,再翻过来,再等上一两分钟就煎好了。这时候只要把圆圆的煎饼对折一下,再卷起来用小纸袋装起来就可以吃了。这样的煎饼随吃随做,从原材料到做成的煎饼都在自己的眼皮地下,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吃起来可口,价钱也不贵,不加鸡蛋一块钱一张,加鸡蛋一块五一张,因而大受欢迎,来吃煎饼的人就很多,得排队才能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