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许枫    更新时间:2018-12-11 13:36:09

《贺龙元帅的最后一兵》                                    

1964年9月10日上午,我和127个15到20岁的嘉定青年,登上了西去新疆的列车。列车在南京上轮渡、过长江时,我的心忽然痛了一痛;痛什么?是,是;噢,对了,就是昨天,9月9日,下午,民办中学的秦宇跑到我家,说南大街街道主任傅申林,口头通知她,光荣批准她和我参军去兵团了,快去领军装什么的。我和她奔到街道,但却只领到了没有领章帽徽的军装,别的没有。我歪戴着军帽回家时,碰见了吕嘉新,他问我答后,我回家,母亲又问我,我才知道还要发录取通知书和队员证什么的,可是,我和秦宇,没有!晚饭后,母亲给了我三个钥匙和20元钱,说了好多祸从口出、勤恳诚正、虚心学习、别乱发脾气的话,还说会请街道领导,把一口蓝灰色的人造革皮箱,托运给我的。今天凌晨,我穿好肥大的军装,藏好了钥匙,悄悄把20元钱夹在母亲的备课本里,就悄悄出门,飞奔到嘉定县体育场,三下两下爬上了接送我们的军用卡车。啊,我和秦宇,是没有征招学生兵的录取通知书的!呸,呸呸!

列车快到郑州时,我的初中同班同学陆忠、吕嘉新通知我,带我们的燕中队长要找我谈话。我借了陆忠的队员证别在左胸口,就到三号车厢去找到了燕中队长。呀,老燕队长眼睛很尖,一针见血地问:“许枫,你自己的队员证呢?”我立正、敬礼、回答:“呃,在我的小背包里。”“那,还有录取通知书呢?”我翻一翻眼皮,说:“忘在家里了,母亲说,会寄给我的。”燕中队长笑了笑,让我回座位,我敬礼、转身,却听得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它娘的,上海那些街道、居委的芝麻绿豆官,没几只是好鸟!”

于是,我每天别着陆忠、吕嘉新、邵开木、杨大键甚至是女生的队员证,在车厢里东晃西摇,一直荡到了大河沿,随后,又一本正经地排队上了大卡车,于9月17日下午,安全地、太平无事地到达了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二师塔里木第四农场。9月20日,我们嘉定中队被改为学生二队,而我,还是原样的许枫。

可是,麻烦的一天终于来到了。9月21日,场部的张宗练干事找到我,说我的蓝灰色人造革箱子,从塔里木六场转来了,所以,请我出示录取通知书;呀,搞七廿三了两个多小时,才在吕嘉新、管振华和陆忠的反复担保下,提回了我的箱子;而我是不是我,我是16还是17岁、许枫是司红、还是混进革命队伍的什么西风等等等等,弄得我晕头转向、眼花缭乱,差一眼眼变成像陆忠一样的高度近视眼!

不过,9月25日下午、上海首长彭加木忽然来场部看望学生二队,还和部分女生合影,他又给我、卢平、陆贵发拍了一张照片;于是,我,啊哈,应该算是参军的学生兵!

不久,学生二队编为五连,后又改为32团五连。我和兄弟姐妹们,就一个苦样、黑疲样了。可是,节假日发给上海支青的物品等,轮到我总是少发或不发,评什么先进、五好,开什么积极分子会、开什么可能可以发展的非团员会等等,根本不沾我的一根毛。我火了,就写了一封短信交给杨廷英副团长,信上写的是--既然我非兵团兵,那就放我回上海,不放,我就逃。

于是,领导当回事了。终于,到1967年8月1日,团政委甄永昌在他的办公室里,很认真地补发给我一张油印的录取通知书,上面盖了一个农二师的招生录取专用章;甄政委还告诉我,农二师阳焕生政委、谢高忠师长都说,这个许枫,是贺龙元帅的最后一兵!而贺龙元帅,当时已经没有消息了。

好像是一个月以后,先保皇后夺权的厚颜无耻、穷凶极恶的流氓农民阶级造反派,在32团批斗了刘一村、陈实、昌副师长、甄永昌、杨廷英等原兵团、农二师、32团的近20名当权派,还逼迫他们啃瓜皮;我看不过,就叫了徐九浩、鲁水根,三人拎了供革命群众白吃的一筐西瓜一筐哈密瓜,送给他们吃,有一个流氓头儿说我拍马屁,我说,除了甄永昌、杨廷英,别人是干嘛的我都没弄清,我傻蛋啊,拍你妈的内内的内内的妈屁!哈,这些人,都是贺龙元帅的部下的部下,而我,只是他们的部下的最小最后的一兵,而已。哈,我黑,我倔;可我有血性有杀性,呵,你说贺龙是**、反军、反毛主席的三反分子;呸,你瞎着眼睛去问你内内的内内的内内的妈吧!

后来,从1968年起,我被方信礼、姜汉利、张荣德等流氓农民阶级造反派,多次关押、辱骂、诬陷、并三次准备予我以无产阶级红色专政,或判刑十年以上,或怎么这么那么;当然,那张油印的录取通知书,也被他们撕碎了、扔了。但我自始至终,绝不低头认错、更不低头认罪,也没有说过、写过一句“打倒贺龙”。

再后来,我的塔里木初恋、杭州女兵洛芳芳问我,为何那么刚倔,我说,本性使然,而已。

啊,直到1972年8月,我才知道,当年有一个紧跟路线、红旗、;酷爱领袖、旗手、热衷无产阶级全面专政的中高级的官的儿子叫司永红的,拿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和队员证,却又不肯不敢去新疆,所以,那它妈的内内内内的血红色的日日夜夜大搞阶级斗争却厚颜无耻的官儿们,灵机一动又一翻手背,就把我调包顶替他了!

1971年,全国“一打三反”,县团级单位就可以枪毙人;我和好多地富反坏右的黑二代上海支青,已经身处水深火热、命悬一线一克之际。而我,再重半克,就玩儿完了。

这时,从总参、总政、总后下放或流放到兵团的401位现役军官中的杨增、刘忠芳,被调任为农二师32团的政委、团长,在这401位现役军官(应该全是贺龙元帅的部下的部下)步调一致、威武正大的统一行动下,大部分的共军的走资派、国军的残渣余孽和莫名其妙的牛鬼蛇神,被再次、三次地彻底解放!我么,也像黑毛男一样见到了北斗星。

不久,我当了32团子女校小学部的代教、哇,居然入团,当过五丙班、四二班的班主任,又上矿山,等等。期间,杨增政委和我谈过几次话,有两次,谈到过贺龙元帅和许光达大将等。杨增政委是非常敬仰贺龙元帅和许光达大将的。杨政委好像知道我是贺龙元帅的最后一兵,而我,在很多年以后,才知道杨增政委,也是贺龙元帅的一个小兵,啊,他在14岁那年,就是晋绥军区年龄最小的立功战士、年龄最小的gcd员!

我,敬佩杨增政委!也敬佩病倒在塔里木、去世于上海的32团刘忠芳团长!

而今,贺龙元帅和他在南昌起义时的上级、同志、战友、部下周恩来、谭平山、李立三、恽代英、彭湃、叶挺、刘子东、**、廖乾吾、周逸群、**、蔡廷锴、章伯钧、朱德、陈毅、朱克靖、**、粟裕,都已作古;而今,太多太多的高官、巨富、蝇拥而上的名家和得意得志的小人贱人,早已把南昌起义时的真龙真虎们,丢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贺龙元帅生前征召的最后一批99726名上海学生兵中的最后一个--我,虽然在塔里木历尽苦难,虽然未任一官又已半身不遂,却绝对地敬崇贺龙元帅和他真正的同志、战友以及龙腾虎啸的部下!

2010年5月17日初稿作于上海虹口家中

    2016年6月11日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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