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芷君蓦地站了起来，膝盖上的文件和照片散在了地上，她捧着小茶壶，从文件上踩了过去，在桌子上找着什么。
“您要什么？”林若岩紧跟其后，眼睛随着柯芷君发抖的手四下张望。
“杯子，杯子，我要喝茶，太冷了！”柯芷君把茶壶放在桌上，两只手交叉着在双臂上搓揉着。林若岩打开了安装在角落里的电子壁炉，找了一只杯子，给柯芷君倒了红茶，不一会儿屋子里的温度上来一点了。
虽然是电子壁炉，具体操作都是现代化的。但是在安全范围内，还是可以看到一簇簇小火苗在微微跳跃着，外面的空间与里面的小火苗隔着一层缝隙，这样的设计既保持了真正壁炉的美观，又能够保持一定的安全性。
“哎，再拿一只杯子！”柯芷君张罗着，用手指了指刚才林若岩打开的小橱柜门，林若岩默不作声，照办。
柯芷君颤悠悠地又倒了一杯茶，招呼着林若岩坐下：“喝，好喝着呢！”林若岩坐下了，但没有喝，又向身后那些地上的文件看去。又听得柯芷君让她喝茶，便喝了一口。
“过去的味道，再也回不来了。你是喝不出来的，我能的。”柯芷君站了起来，向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方向走去。她跪在地上，双手把那些文件慢慢聚拢到自己身边，那张照片胡乱地塞在文件中间。柯芷君捧着这一堆东西胡乱地放在桌上。用手指按在照片上，拖出来，林若岩吃惊地望着对方这一系列动作，这位当年不可一世的、优雅的、傲慢的老人，连手指的精细动作都无法完成了。
她用手指慢慢地抚摸着早已变得发黄，且微微有些发脆的照片：“真好看！”呵呵笑出了声，还朝林若岩瞟了一眼：“是吧！”
“是啊，红彤彤的，映红了整个天空。”林若岩用手背撑着下巴，瞪着对方，嘴角依旧翘翘的。是啊，血的颜色。
“为什么非得是我儿子？”柯芷君从牙根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你父母的血液里有我们殷家的罪恶，洗不掉了。就像你的恨也永远溶在里面了，抹也抹不去。你们怎么相处？”
柯芷君又倒了一杯茶，抚摸着水壶：“你们，不会善终！你不用这样，我不相信虚假的人性。”
“我也不相信。”林若岩脑袋忽而歪斜，眼光里闪着一丝挑衅：“人性的善恶始终是一刹那的，没有永远都完美的人，展现在人前的往往十分之一都不到，所谓的背后，都是不为人知。”她扬了扬头，没有看柯芷君：“趁你现在还有点儿清醒，我告诉你。为了殷磊，我可以放下。为了父母，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这就是我的态度。”
“殷磊生死未卜，你的放下根本没有意义。你不会原谅我，这我相信，凭这一点，你就不适合待在殷磊的身边。你心情好的时候，你是最温柔的情人，心情糟糕的时候，复仇的种子像火焰一样，永不止息。这就是人性的不可捉摸与反复不定，我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你待在殷磊身边？在你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对他造成极大的威胁！”柯芷君的话里，字字藏针，表达的时候却是宁静的、坦然的。
“你难道感觉不出来，我现在是一门心思盼着你儿子好吗？”林若岩有些无助，在柯芷君残酷的字里行间，身体里的热量被渐渐掏空，动作也僵硬了。
“也许，正因为他醒不过来了，你才会这样。再说，你还有孩子可以作为筹码。”柯芷君一股脑儿把心底的疑惑全都倒出来了，她只是想狠狠地踩住对方的尾巴，让妖怪显形。
“你到底是失智，还是失心疯？或者没有失智，借机失心疯？”林若岩机械地笑着，狐疑的目光望向柯芷君。
“到底和我儿子是一路的，当年他对我有过同样的怀疑。相信现代科学吧，我脑子里的东西已经是不可逆了。可是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是能够保持警醒，言谈也利索了。”柯芷君把手覆在林若岩的脸上，这个动作让对方一个颤栗。柯芷君弯曲着食指，将林若岩的下颌高高地网上顶：“我现在是清醒的，让我一字一句告诉你，我永远也不会祝福你和殷磊，记住了！”柯芷君闭上眼，眼睛里涌动出一股热浪，让她止不住浑身发抖。
林若岩的血液仿佛冻住了，柯芷君就是一座破碎的冰山，她就在冰海里沉沉浮浮，靠不到岸。她吸了一下鼻子，眼泪再也没有忍住，一滴一滴滚落下来：“带着你恶毒的诅咒见鬼去吧，你的生活只配和这些丑陋的经历联系在一起，永无超生。”她真正地心痛了，也真正地被伤到了。从此以后，这个老女人将排除在她的生命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