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它是您的了

作者:沉沉    更新时间:2017-09-07 17:19:28

望着窗外厚厚的积雪,林若岩愣愣地看了很长时间。那一片被雪覆盖着的白色地面,极少数行人在上面行走,那是几个孩子在嬉闹,这样的天,一般很少有人出行,除非是外卖。但是这个时候,连外卖都很少见到。

雪地上露出一串串浅浅的脚印,好像地面上陷进去的浅浅的坑。林若岩分明从这一个个浅坑里看到了血淋淋的眼色。那是父母的血,还有哥嫂的血,自己生孩子时出的血,殷磊的手上淌着血,做手术时需要的血浆……脑海里顿时响起了作曲家卡尔海因茨·斯托克豪森创作的《》瞬间,他那著名的论断“不开始于时间的终结、而在每一刻都触手可及的永恒。不同特征的瞬间可以随意或长或短”。一度,林若岩以为,她生命中的不幸瞬间被上帝恶意地拉长了,永无休止。

她的心底还会有纯粹的爱吗?冉冉提了一个非常好的,令人尴尬的,让人恼羞成怒的问题。酒鬼们喝酒,终日沉溺于酒精而不可自拔,尤金·奥尼尔戏剧中的常见镜头;瘾君子们吸毒,在自己营造的迷幻世界中惶惶不可终日,也是奥尼尔的亲人们;但是一个看似外表正常,内心却不断在挣扎的人,和酒鬼、瘾君子们别无二致,骗得了外界,躲不过自己,最终只能是心力交瘁。醉鬼的依赖物是酒精,瘾君子的支柱是毒品,而林若岩的生存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冉冉的问题,那个她爱着的孩子向她提出的质问,让她痛苦,让她憔悴,让她无所遁形。

直到柯芷云搀扶着柯芷君进来,林若岩都没有察觉,整个背部直挺挺的。刹那回头,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姊妹俩,林若岩机械般叫了声小姨,眼睛更是瞧都没瞧上柯芷君一眼,匆匆离开了房间。

柯芷云觉得林若岩这两天不对劲儿,辞退了殷磊的私人医生,迅速换上了一位资深中年大夫替代。这本是家事,无可厚非,但Coco毕竟为殷磊服务了许多年,让她说走就走,未免不近人情。另外,这两天林若岩对她姐姐也是冷淡了许多,自从上海回来之后,就竭力避开柯芷君。虽然之前她给过林若岩忠告,离婆婆远一点,那是在柯芷君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可是最近姐姐情绪没有异常,林若岩却是对她避之不及了。柯芷云只是往深里想了想,便毛骨悚然,莫非殷氏王朝真的要改朝换代了……第一次,她对林若岩有了一丝难以琢磨的畏惧。她同情地望着时好时坏的姐姐,心底悲凉:姐姐,都过去了,你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接下来的几日,原本还能在一个餐桌上吃上一顿饭的三个人,现在独独缺了林若岩。大部分时间,她更愿意待在殷磊的房间里。当她离开屋子的时候,要么是与冉冉视频,要么是处理一些琐碎的公务,更多时候,林若岩的面部表情是僵硬而凌厉的。

春节快要到了,唐人街异常热闹,即便这样,林若岩依旧足不出户,陪着丈夫。柯芷云的儿子出差到美国陪她,要带她到唐人街去逛一圈。家里的佣人们大部分都准了他们的假,没剩下几个人了。万般无奈,柯芷云只好敲开了林若岩的房门,把柯芷君拜托给她,临走还特地关照着:“最近她的情绪好多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万一有什么事,隔壁的特护可以搭一把手。”

林若岩默然地点了点头,这也是她无法退却的责任。柯芷君就这样,坐在了她的卧室里。日落时分,林若岩卧室的窗台上,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着,这是冬末初春时分不多见的一丝暖意。远处飘来淡淡的一层烟雾,把淡青色的天际给搞得模糊一团。

柯芷君望着窗外,坐在沙发里,手捧着装有红茶的小茶壶。林若岩的屋子里生着壁炉,非常暖和。她就像一小团阴影,随着暮色的降临,被黑色给团团围住了。林若岩并不看她,或者说不愿看,也不敢看,这是她和柯芷君自五年前的第二次单独相处,她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

蓦地,林若岩站了起来,稳了稳身体,打开了保险柜。取出一份文件,放在了柯芷君跟前:“它是您的了。”柯芷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理会。

“怎么,没有兴趣,这可是十几年来,您非常想要拦截的东西啊!”柯芷君依然不懂,林若岩所幸打开了文件袋,取出照片和一叠卷宗,摊在柯芷君的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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