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洛阳对质犯人同行 事情败露出逃丧命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7-05-22 20:58:45

白府大门口陆续来了几拨被邀请喝生日酒的街坊,家丁挡着不让进嚷着:“不办了,家里有事不办了。”有人挤到跟前质问:“请帖都发了,说不办就让我们空手回去啊?”大家一起附和,人越聚越多,声音越吵越响,白家的午饭已进入尾声,白老爷问:“外面谁在吵闹?”雅娟站起身说:“我去看看。”家丁跑来禀报道:“白老爷,门口来了好几位喝喜酒的邻居,硬是要闯进来。”白老爷斥道:“还过什么生日?大姨太,你去拿些千层糕发给他们,然后打发走。”雅娟赶紧同下人一起去后院搬糕点。

白老爷离席一走大家都散尽回自己房里,院子里的大棚早已经拆除干净,圆桌板凳也悉数收到后院,三日的寿辰宴席中途夭折,留下很多没吃完的美味佳肴,天气热得赶紧吃完,管家不在去医院照顾偶老板了,后院没人管下人们三五人一堆挤着在喝酒吃大餐,他们嘻嘻哈哈不像主人家那么的凝重,在前院是另外一番情景,香娥在屋里看管两个孩子不让他们出来惹事,自个儿正为了丈夫心烦意乱中,大门口依稀仍有街坊的吵闹,探身窗外看见院子里蔓丽提了只空蒸笼走过,叫住她问:“二妈,外面还没分完啊?”蔓丽说:“嗨,有的没请柬的听说有糕点发,都大人小孩的赶来讨要,大姨太这回又去买了。”香娥想了想说:“二妈,你要有空的话过来帮我看会孩子,我有事找三妈。”

蔓丽将蒸笼搁在墙脚进屋说:“大少爷的事你是要跟三姨太多交流,这人贪物,喜欢人家给她戴高帽子,你用心点吧。”香娥手里捏着一盒用铁罐包装精致的胭脂说:“我是准备把这送去,但愿她能收下,茂山在那关着我真心疼。”

贺兰无所事事的在屋里琢磨这两天发生的事儿,静下来去品味怪有趣的,哥哥将白府推入深渊,而她却成为了救世主,仿佛大少爷的命运,白府的兴衰都系于她一身,所以她想利用这次机会把总管弄到手,如今,大姨太失宠总要回上海,二姨太被白老爷的家法致残已经废了,只要把大奶奶的总管夺过来,她在白府的地位将空前提高,成为白老爷唯一的女人,今后老爷和白夫人死了她就可以分到更多财产,但是这个总管直接向老爷讨要那是赤裸裸的要挟,——她正一筹莫展,听到吵声趴窗户往外看,香娥正朝东厢房走来,她含蓄一笑计上心头,抽身离去。

香娥手里拿了盒胭脂轻声叫门:“三妈,我是香娥。”贺兰懒洋洋应道:“进!”

门没锁,香娥进屋挂着苦涩的微笑道:“我还以为三妈在睡午觉怕打扰了您呢。”贺兰是个精明之人,猜出她此番来必定为丈夫被抓之事,假惺惺的问:“大奶奶有事吗?”香娥恭敬的递上胭脂盒说:“三妈,这是我前日去王府井买的,您看这盒子做得多精巧,上等货,我还舍不得用呢,今儿个三妈为茂山之事辛苦就献给您吧。”贺兰挺喜欢的,拿起端详了会说:“这多不好,君子不能夺人所爱。”香娥忙说:“这啥话,您是我三妈,小辈孝顺长辈应该的。”贺兰听了乐滋滋的,文绉绉的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大奶奶。”香娥忸怩的道:“哎呀,三妈真是抬举我了,香娥在您跟前是小辈,以后就直接叫名字。”贺兰没在认真听,打开胭脂盒嗅了嗅说:“气味真刺激,晚上抹了让老爷好好闻闻,嘿嘿。”香娥拍马屁道:“是啊,老爷,哦不,我公公一定闻过后精神十足更喜欢您了。”贺兰嘲笑道:“你呀,总是喊不准你公公的称呼,上过床吧?”香娥赤红着脸说:“哪有啊,三妈就会取笑我。”

贺兰拿起胭脂盒到梳妆台前坐下,嫌她碍事就问:“你找我还有啥事儿?”香娥怯怯站她背后,望着镜子里的她说:“三妈明天要是不累的话,能否再去趟您哥那,让他早点放我丈夫......”话还未说完,贺兰一拍胭脂盒转身训斥道:“你这人真不知足,说好是一个礼拜急什么?我早就有言在先,我哥哥只是说一个礼拜后考虑放人,是考虑,放不放还不一定,听得懂吗?别以为十万元可以买到一切,知道你丈夫那是汉奸罪吗?”香娥霎时眼泪汪汪道:“茂山是被冤枉的,求您帮帮我。”

“你的意思是我哥冤枉的他?”贺兰准备先给她个下马威,腾的站起将胭脂盒扔地上大声说,“还给你,这事我不管了,他爱关多长管我屁事。”圆盒的胭脂铁罐一路滚去,香娥疾步追上扑住,举过头顶朝贺兰跪下呜咽道:“三妈,三妈,我错了,您收下!”——香娥对丈夫有着强烈的负罪感,当年白茂山在上海被警察误当作赤色分子抓捕吃尽苦头,因为这是段不光彩的经历,他回来并没有告诉香娥,可是身上有很深的鞭痕隐瞒不过去,这次香娥特别紧张,为了让他在监狱里少受苦,宁愿卑贱的去恳求平时讨厌的三妈,忍受她的侮辱,甚至于自己的委屈越多越能够释怀。

贺兰认为时机成熟,坐下说:“让我帮忙可以,你用什么来谢我?”

香娥激动的信誓旦旦说:“我会报答三妈您的。”

“就送我些小玩意?”

“不不,三妈您说,只要我有一定奉上!”

贺兰瞥了眼地上跪着她问:“大奶奶当白府的总管有年头了吧?”香娥茅塞顿开忙说:“对对,我把总管让给您好不好,好不好?”贺兰诡谲一笑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讨要。”香娥说:“是,是我主动让贤,一会跟爹说去。”贺兰满意得收下胭脂盒说:“起来吧,堂堂白府的大奶奶向我跪下不敢当啊,让人看见像是我在欺负你。”香娥如释重负起身楞楞站着,贺兰目的达到便下逐客令:“走吧,还呆着干嘛?记住,什么时候我当上总管,你丈夫就回到你身边。”

香娥跑出去要见白老爷,大堂上人不在,去他屋里不合适,这回他一定在睡午觉,她回自己的屋,眺望白老爷开着的窗户,顿时大脑浑浑然,她已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堕落的。

晚饭的时候,白老爷在贺兰的搀扶下屋里出来去大堂,香娥在走廊候着迎上去请安:“爹,您气顺点了吗?”白老爷笑笑道:“还是我儿媳妇关心我,睡过后好多了。”香娥上去扶另一边接话道:“爹,三妈更关心您呢,其实她心底善良,对家里人谁都关心,这次茂山的事出力不小。”白老爷呵呵笑起来,夸三姨太善良明显是阿谀奉承,随便附和了句:“是啊,等事情过后我会论功行赏。”香娥与贺兰交换了下眼色,切入正题说:“爹,茂山这次吃了苦,回来后我打算好好的陪陪他,白府里里外外大小事情怕应付不过来,不如将总管让三妈受累担当吧,她比我有能力。”白老爷停下望望她们俩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当初两人为了总管职务暗中较劲,香娥还为此献出自己身子,所以迟疑了半晌应道:“哦,不急不急,我心里有素。”——贺兰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句推托的言辞,事实上白老爷也真是如此,他不会将总管这个肥差留给利欲熏心的三姨太,贺兰马上还以颜色,表面上对白茂山的事还十分积极,白老爷让她去找哥哥探听情况,她去是去了,在外面逛了圈回来说人不在,几次都如此,白夫人饭也不出来吃了,整天在禅房里念经拜菩萨,检讨自己前几天的过失。白老爷对贺兰的一举一动洞若观火,用他的话就是三姨太屁股撅一撅,我就知道她拉什么屎,既然她靠不住,就打电话给商会会长求援,尽管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总得试试,会长在电话里一阵的咳嗽,然后吃力的说:“白兄,不瞒您说,我去找过市长好几次了,他人都不在,哎呀,最近也正不巧,我突然旧病复发,这不现在还是卧在床上起来接您的电话啊,要不我明儿看看自己身子骨行不行,再去跑一趟如何?”话都这么说了,白老爷只好谢过后放弃了这条渠道,放下电话骂道:“这个老狐狸,让白府捐款时是一个脸,现在过河拆桥。”

一个礼拜到了,白老爷拿出十万银票交给雅娟,让她和贺兰一块去北平警察总署找贺昆仑,全家坐在大堂上静等白茂山回来,白夫人还让张妈通知厨房烧热水让大少爷回来洗洗身上的晦气,最紧张的要数香娥,抱着儿子全神贯注的盯着白府大门,白冬知道父亲就要回来了,懂事的也抱紧佳佳不让她乱跑,整个下午就这么大家像一座座雕塑。

家丁在大门口候着,很远看到大姨太和三姨太胡同口显身,跑进院子喊道:“她们来了!”

那家丁这激动样子,都以为白茂山顺利的回来了,所有人站起身跑出大堂去迎接,白夫人吩咐张妈:“快,快准备洗澡水。”张妈一边去厨房,一边喊起来:“大少爷回来啦!”——白府沸腾了,下人们也知道今天大少爷回家,都从后院跑出来迎接,白老爷笑道:“哈哈哈,消息挺快,都快出来啦,好好。”

没一会,雅娟与贺兰垂头丧气走进白府,白夫人问:“大少爷呢?”

雅娟说:“根本没见到人,我们要先见见大少爷他们也不让。”

白夫人听罢顿时昏厥过去,众人抬她回大堂拍背又掐人中,终于缓过气来哭道:“菩萨啊,您为什么要作弄白家啊,冲我这老太婆来吧!”

贺兰胆怯的缩在大堂的角落不敢吭声,她也很气馁哥哥到底上哪去了,虽然她总管当不了,那十万元也不是小数目,她们问警察总署长贺昆仑去向,总署长耸耸肩膀称不知道,想离开前见见白茂山又不让,说嫌疑犯审讯期间不允许串供,只能空手而归。白夫人回过神冲着贺兰大怒道:“你怎么搞的,不是说一个礼拜肯定放吗?”贺兰哆哆嗦嗦无言以对,白夫人一拍桌子道:“你分明是耍弄我们,来人,家法伺候!”

一声家法伺候如雷霆,堂内堂外所有人都被震撼了,因为这是吃斋念佛的白夫人有史以来第一次要肉体惩罚别人,贺兰吓得魂飞魄散冲到白夫人面前跪下求饶:“太太,哦不,大娘,您饶过我吧,我也不知哥哥咋不在警察署里。”白夫人问:“一个多礼拜他人都不在,这是巧合吗?大姨太,二姨太,你们还楞着干嘛,是不是我的话不管用?”雅娟和蔓丽旋即一左一右走到贺兰身边,此刻的蔓丽心惊肉跳,仿佛现在跪在地上的不是三姨太而是她自己。

白老爷见夫人来真的了,连忙喝止住:“等等。”接着朝白夫人笑笑说,“夫人,您消消气,茂山没放回来我也着急,但实事求是讲这怪不得三姨太啊,惟今之计我们先应该再想想其它办法,您说呢?”

白夫人愤而起身独自走了,白老爷命令道:“都散了吧,我一人在这静静。”香娥“呃”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白冬搂住母亲劝道:“娘别哭,爹会回来的。”

香娥被架回屋里,白老爷抽着大烟整理着纷乱的思路,总觉得其中可能是三姨太搞的鬼,因为总管没有答应给她当,这回若用家法惩罚她,甚至像二姨太一样惩罚过重致残,被贺昆仑知道,非但会惹上官司,儿子恐怕也回不来了,与其这样,不如先救儿子要紧,先满足三姨太当几天总管,调动她的积极性,等儿子顺利放回来后再还撤了她。

晚上的点蜡仪式是雷打不动的,白夫人没有出来吃饭,硬是把她给请出来,她也清楚这是白家祖上留下的规矩,就是天塌下来,只要白家的一家之主还活着,晚上的点蜡仪式不可缺少,那是白家的魂。

白夫人在张妈的搀扶下出来堂上面无表情的端坐,管家不在白府就让年长的孙伯代替,程序照旧,白老爷接过白蜡烛径直走到贺兰面前往她的手心倒过来一戳,火苗熄灭的同时贺兰大叫一声磕头,此刻她激动得恨不得刚才的火烫在她的心上,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傍晚时分差点被家法惩罚,愿以为即便最后逃过了,今晚老爷定然不会再恩宠她。正当所有人惊讶不已时,白老爷说:“大家别走,我要宣布一个决定——”他顿了顿扫了眼堂下,贺兰还跪在地上霎时浑身发抖,心也提在嗓子眼。

白老爷咳嗽了声宣布道:“从明日起,三姨太接替大奶奶为白府的第四任总管。”

话音刚落,堂内堂外家人和下人个个目瞪口呆,尤其下人刚才还在后院议论三姨太这下彻底完了,说不定要被赶出白府,有个家丁色迷迷的说:“让她流落街头可不行啊,要不给我当媳妇。”孙伯打了他一下调侃道:“你小子想得美,在白府论资排辈还轮不到你,我老孙在白府卖命半辈子,老爷吃剩的东西该我先尝尝。”正说大话时雅娟在身后喊道:“孙伯,老爷让你去。”孙伯朝下人挥挥手玩笑道:“你看,老爷这就送要东西了,呵呵。”

贺兰是最意外的一个,当她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白老爷笑道:“怎么啦,起来扶我回屋吧。”

白夫人气得火冒三丈,本来点三姨太的蜡她忍着,只是暗自在骂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女人,这回实在憋不住,大声道:“老爷等等,我有话讲。”白老爷未来得及把自己的主意告诉夫人,知道她要说什么,轻描淡写的道:“有话明儿讲,我累了。”白夫人走过去对贺兰说:“你先自个儿去老爷房里候着。”

贺兰应了声灰溜溜逃逸,白老爷回椅子上坐下问:“夫人有何吩咐啊?”白夫人毫不留情的教训道:“你是不是老年痴呆脑子缺根筋,茂山是被这女人的哥哥抓走的,还要十万元赎身,钱倒罢了,可是说好的一个礼拜的时间都过去,茂山人呢?这明明是谎言,你非但不惩罚她,还提升她为白府总管,这是何道理?”香娥怯怯的过去说:“娘,总管是我提出让给三妈的。”白夫人训斥道:“没你事,带孩子回去睡觉。”

白老爷见堂上人都吓跑,下人也一哄而散,爽朗的笑起来,白夫人更加窝火了,几十年来她算得上百事不管了,自从发现丈夫与儿媳妇干了那些丑事,平和的心再也安静不下来,不得不出来维护白家的声誉,保护儿子的尊严,处处地方扼制着丈夫胡来,在她的眼里,白老爷现在越来越为老不尊,大姨太被他赶到上海去,二姨太也被他借着家法泄愤,让人家身体落了个后遗症,整天只捧着三姨太当宝贝,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如愿当上总管。白老爷见她真急了,招招手说:“夫人俯耳过来,且听我道明原因......”

白夫人听完转怒为喜道:“这主意好,是该整整这猖狂的狐狸精。”

白老爷解释道:“夫人乃信佛之人慈悲为怀,从不打诳语,所以事先没有跟你商量,我出此下策也是为尽早救出咱们的儿子。”白夫人忿忿的说:“茂山明明是被陷害的,我们还要拿十元元去赎,贺昆仑够黑,说不定是跟三姨太密谋的。”白老爷摆摆手说:“夫人,是否密谋我不知道,但我认为茂山这事没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故此愿意拿钱赎他的原因。”白夫人问:“何以见得?”白老爷娓娓道来:“贺昆仑指控的是茂山和茂聪俩,即使我们可以担保茂山是抗日积极分子,不会跟日本人做生意,可茂聪就不好说了,他在上海本来干的就是赌场生意,还有十几个保膘,明明是**嘛,我是这判断的,假如茂聪这孩子跟日本人在做棉花生意,说不定会隐瞒真相找茂山帮忙,这样茂山就被他拉下了水,所以这事不应大张旗鼓的找人去走司法程序,如果十万元能够搞定就破财消灾吧,让三姨太当总管是我的权宜之计,儿子回来就让她还出来,所以这几天你对她客气点。”

白夫人连称有理,第二天早饭时,见了贺兰态度来了个大转变,主动跟她讨近乎,贺兰也算是识相,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总管职位准备好好的表现一下自己,吃完饭就说要去北平警察总署。

警察总署长见她是一个人,在办公室亲自接待跟她闲聊起来不提贺昆仑的去向,贺兰受老爷的器重不能再两手空空的回去,对总署长展开了她的诱惑攻势,两人隔着一张办公桌眉来眼去言语暧昧,总署长五十开外的男人如何抵御得住,乖乖的把贺昆仑和白茂山去洛阳的事和盘托出了,并悄悄的告诉她说:“白茂山的案子在总署已经撤消。”贺兰眼睛一亮,问:“这么说白茂山是自由的,那为什么还不释放他?”总署长说:“他是随贺昆仑和魏四川二人去洛阳寻找举报人对质,人在他手上,北平警察总署无权干涉复兴社执行任务。”

贺兰完全明白了,哥哥这是想借题发挥为的是那十万元赎金,回到家里正赶上吃午饭,心里有底大肆吹嘘了番,说在她的努力下大少爷过几日肯定释放,目前人在洛阳帮助警方抓捕真正的罪犯等等,还信誓旦旦说,这下要不回来甘愿受家法。听此喜讯吃饭的人都异常平静,他们激动过,但很快都又失望了,白老爷应了声说:“哦,但愿如此吧,就是不知道他洛阳何时回来。”香娥问:“三妈,您没问他们洛阳什么时候回北平?”贺兰坐下吃饭,道:“问了,总署长说那是我哥哥在具体办理,找举报人对质是为了还大少爷一个清白。”

管家灰土灰脑的外面进来向白老爷白夫人禀报说:“老爷,夫人,欧阳老板那的事今儿结束了。”白老爷说:“哦,那辛苦你了,回屋睡觉吧。”香娥叫住他:“管家你来。”管家问:“大奶奶有何吩咐小的去做的?”香娥说:“向你宣布件事情,三姨太现在是白府的总管,你在医院里的差旅费找她去报销,以后工作也听她的指挥。”管家连忙朝贺兰鞠躬,贺兰腼腆的站起身道:“不要见外,大家都是替白老爷工作。”白老爷与白夫人面面相觑各自偷笑。

第二天清晨贺兰正式开始进入角色,早早起来到后院检查工作,白老爷还躺着,问她干什么去?贺兰一本正经说:“我得去巡查一下。”白老爷窃笑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边表扬说:“很好,三姨太对工作很敬业,去吧,我也该起来锻炼了。”贺兰洗漱打扮完毕去后院。后院贺兰平时是不大去的,卫生环境很差,有时一阵大扫除好几日又脏乱不堪,她叫住孙伯道:“孙伯,一会院子里扫完再把后院也清理下,人手不够向我报告,我派人帮你。”厨房里伙计在烧白府一家的早饭,贺兰进去督促,叮嘱要注意卫生,按时开饭等等。管家来了,他每天六点正起床到后院管理那帮子伙计和家丁,见了她惊呼:“哎呀,三姨太大驾光临,哦,对对,现在您是贺总管,怎么,有啥指示?”

早饭时,贺兰向白老爷和白夫人表功道:“今天这早饭是在我指导下烧的,你们吃吃看?”香娥喝了小口烫粥连声称好,贺兰得意的坐下也开始吃,说:“我吃完就去北平警察总署了解有没有新情况。”雅娟斜视着看她做作的表演后说:“其实三姨太你不用天天去的,既然大少爷已经自由了,你在警察那留个白府电话即可,你哥回来会打电话通知你,甚至于大少爷直接就会家了。”

贺兰飘然离去,白夫人悄悄对白老爷耳语道:“这三姨太可能是对十万元很感兴趣。”白老爷哼道:“早晚会让他们连本带息吐出来。”

早晨,洛阳下着连绵的淫雨,贺昆仑和巍四川两人押着白茂山下了火车站,因为要撑雨伞给白茂山卸下手铐,贺昆仑威胁道:“白先生,倘若你想潜逃,我们就直接毙了你,所以希望你放聪明点,要知道这次来洛阳是证明你无罪的唯一途径。”白茂山笑笑问:“先去哪?”贺昆仑抬腕看表说:“七点。”白茂山说:“那就家里吧,这回他应该还未去上班。”

时间回到一个多礼拜前,薛洛生在贺昆仑去北平抓捕白茂山起就开始忐忑不安,深知嫁祸白茂山的谎言被戳穿后果严重,打算做完白茂聪的第二批棉花生意后出去避避风头。供货商来电话称货已备齐,他马上发电报让白茂聪将钱打到帐上,并通知洛阳提货,白茂聪打完钱就出发,带上二十几个兄弟,五辆卡车浩浩荡荡向洛阳开拔,做完这比生意他要去苏州面见一位药品商人。

薛太太提醒薛洛生药品的生意,之前听他说起过,这事薛洛生差点忘记,只想着做完棉花生意躲哪去,现在有主意了,就是去北平找欧阳老板,贺昆仑这两天必定来洛阳找他,见不到人就会自动离开,正好与他打个时间差,便翻出欧阳老板家里的电话号码。

电话是他家佣人接的,称主人中枪住院了,并将欧阳老板去白老爷家过八十大寿,复兴社特务抓人开枪误伤等等经过陈述了遍,薛洛生意识到闹大了,收拾行李马上要离开家里搬仓库去住,反正供货商的货明天到仓库需要人看守,而白茂聪后天就到,到时候何去何从再作打算。薛太太得知此消息后也收拾起自己的衣服,边说:“白老板后天就到,我们不妨随他的车同往上海避避。”薛洛生说:“你躲什么躲,这事跟你无关他们不会抓你,这两天我暂时住仓库顺便看货,你在家里哪都别去,如果贺昆仑来找就说我在外地跑生意,一时半会回不来,其它的什么也别跟他们罗嗦。”薛太太问:“我们不到外地躲避吗?”薛洛生说:“再考虑吧,等白茂聪的货提走再说。”

薛太太提心吊胆的在家里候着,尤其到了晚上风吹草动都把她吓得快发神经病了。那天她上菜市场买菜回家,外面下着雷雨震耳欲聋,猛听得有人在砸门,吃不准是自己丈夫还是贺昆仑,探出窗外大声问:“谁呀,洛生吗?”

外面是白茂山沉稳的声音:“薛太太是我,白老板。”

薛太太只听丈夫说欧阳老板中枪住医院,并不知道白茂山被抓的事,思忖着大概他父亲生日过完回来了,就打雨伞到院子里去开门,贺昆仑和魏四川率先闯入,薛太太没见过他们,问:“你们谁呀,就这么闯进我家?”到了屋里贺昆仑说:“我我是复兴社的,找薛洛生了解点情况,他人呢?”薛太太见了高大威武的贺昆仑魂先失了大半,想起丈夫的叮嘱支支吾吾说:“我......我丈夫去......外地跑生意了。”白茂山问:“扯淡,我让他看厂子,那批工服还未完成跑什么生意?”薛太太说:“这我不知道啊,反正人不在洛阳。”说完眼睛提溜转,一看就是在说谎,贺昆仑搬把椅子坐下语气尖锐的说:“我看你没说实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薛夫人一脸无辜的答道:“我丈夫真的不在,不信你们可以找呀。”魏四川骂道:“你这瓜婆娘以为老子跟你一样蠢,洛阳这么大往哪去抓那龟儿子?”说完一脚踢在她膝盖窝上让她跪下,贺昆仑摆摆手说:“老魏,先别忙,你去别屋搜搜。”

魏四川里里外外几个房间寻了个遍都没人,贺昆仑认为他们来洛阳的消息不会有人泄露给薛洛生,他没有这个渠道,断定人一定在洛阳,问白茂山:“薛洛生会不会上班去了?”白茂山答道:“不会那么早,要不我去看看?”贺昆仑马上令魏四川跟随去工厂察看,他一人留下继续审问薛太太。

白茂山来到工厂发现工人们都三五成群围坐着在吵闹,大喝道:“你们不上班在干什么?”一名工人道:“老板您终于出现啦,我们这有几天没人管了,以为这活不用干了,您可不能赖我们兄弟们的工钱啊。”白茂山严词道:“谁说不干活啦?快回自己岗位,完不成任务真的不发你们工钱。”

工厂门卫提供了薛洛生的行踪,道:“老板,我大前天看到过薛经理,他匆匆来匆匆走的,空手来夹了个大包走的。”魏四川说:“走,我们马上回去,那小子可能真的两天就逃跑了。”

贺昆仑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发现薛太太回答问题时眼神不对劲,重又问过几次还是毫无收获,最后警告道:“薛太太,我不想对你动武,但如果你一味不肯配合就别怪我不客气。”

薛太太不想出卖丈夫,他被抓走自己将无依无靠,横横心说:“这位先生,我也想配合您,可我说的全是实话啊。”贺昆仑抡起胳膊就给她一耳光,薛太太哭道:“你们是政府办案的,怎么可以随便动手打老百姓,我要告你去。”贺昆仑骂道:“他妈的还嘴硬。”揪住她头发摁到桌上,薛太太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救命,衣服被迅速撕开露出上身,然后扒裤子,对她进行了强奸,薛太太终于受不住侮辱求饶道:“求求你别糟蹋我,我说,我说就是了。”

贺昆仑满足后放开她威胁道:“快说,要不说还有两人招呼你。”

薛太太蜷缩在桌下颤颤巍巍的道出了薛洛生的去处,正在这时魏四川和白茂山回来,看到地上没穿衣服的薛太太楞了楞,贺昆仑笑道:“这女人嘴硬,不给她点真家伙不会交代,人找到了,在什么兴华路的一座仓库内,里面正存储着大批棉花,让这女人带路马上出发。”

今天是白茂聪来提货的日子,清晨二十几个兄弟分坐五辆卡车来到薛洛生的秘密仓库,薛洛生还躺在棉花包上睡觉,传来汽车喇叭声,有人在喊:“提货的到了,里面有人吗?”他兴奋的一骨碌跳下来去开门,看见白茂聪迎上去与他热烈握手道:“白老板您好,兄弟在此守候多日了。”白茂聪没接他的岔走进去四周巡视了番,薛洛生哈着腰道:“不用看,货全备齐,装车吧。”白茂聪朝外面一挥大手,二十几个兄弟下车搬货。

薛洛生想着药品的生意说:“白老板,您曾经提到的药品,薛某心里有了个人可以办到,他是北平人,在那神通广大弄些药品不在话下,不过他最近出了点意外住院了,如果白老板不是很急,容我下个月去北平替您联络。”白茂聪眼睛一亮,问道:“现在是月初,什么病需要下个月去联络?”薛洛生笑呵呵说:“本来不打算告诉您,上次你来提货刚走,来了两个自称复兴社的人,其中一个叫贺昆仑,说是调查我们跟日本人倒卖战略物资,当即被我严词否认,他们说在河南地界截过您的车队,还看过提货单,上面有我这个担保工厂的名字,非要逮捕我法办,我他妈的全推到北平那个白老板身上了,其实我也没有冤枉他,白老板确实是这工厂的真正老板,这回去北平替父亲过生日了,那个贺昆仑就去北平抓人,大概我那朋友就这样中枪的。”

薛洛生一口气说完,还得着白茂聪夸他机灵,不料白茂聪大怒,掐住他脖子问:“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白茂山是我的亲哥哥,贺昆仑杀了我的媳妇,你丫的明白不明白?”

白茂聪没料到哥哥被牵连进来,关键是他要是知道真相,那全家都会知道,母亲这回也在家里,他不想让母亲获悉儿子在跟日本人做生意。不过贺昆仑终于重又出现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杀妻之仇必然要报。

装完货车队就要出发回上海,薛洛生想起太太说的跟白老板一起回上海躲避,追过去道:“白老板,薛某有个不请之请,贺昆仑发现我骗了他一定会来兴师问罪,我能否带上太太跟您车队一起去上海?”白茂聪在气头上生硬的回了句:“挤不下。”薛洛生追问:“那就不带她,就我一个行不?”白茂聪不耐烦的说:“我凭什么要带上你?”薛洛生拍拍胸脯说:“我懂生意经,到上海后可以鞍前马后的帮您打理生意对不对?”说着朝他扬扬眉毛。

白茂聪厌恶极了,想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留着是祸害,诡谲的笑道:“既然薛先生执意要走,那就成全你,但不是上海。”薛洛生睁大眼睛问:“你们这车不回上海?行,哪都行。”白茂聪说:“我们去上海,你去阎王殿。”薛洛生打了个冷颤转身就逃,说道:“我不走了,不走了。”白茂聪追上去拔出匕首朝他后背捅去,薛洛生当即倒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薛洛生的尸体被藏进仓库的杂物堆里,走时外面的雨停了,依稀有条彩虹挂在半空中,映照着仍然湿漉漉的泥地,卡车滚滚而去留下几条污浊的轮胎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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