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公平。”许小言说,“拔都拔不掉,明明都全白了。”
许小言遇上了强硬的死敌。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需要为此承担责任,因为的确是他的头发给她造成了困扰,但他其实也不希望自己的白发如此坚挺、表现强硬、负隅顽抗。
“你看!”许小言指着枕头。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又打开那粉红色的台灯,他才凑上去看清了水蓝色枕头上的头发,黑头发、长长的,卷曲盘绕着,像钧瓷上的裂纹。
“我的头发,全掉了,躺一下,枕头上就落下一大把,我快成光头了……”许小言听起来像是要哭了,犹犹豫豫地说着,尽管他从来没看见她哭过。
“正常人都掉头发。”他说。
她大声说,“没有掉这么多的,你看你,白头发拔都拔不掉。”
他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时刻:一个似乎脆弱起来的许小言,眼巴巴地等待着他作出解释,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赋予了解释的义务,何况,他也无法给出解释。他知道,女人们多数时候早知道答案,她们只是要你把那个答案说出来。
她说,“下水道里,都是我的头发,刚清理过,又堵了。还有梳子上、地板上、洗脸池里,到处都是,随便在空中一抓,都能抓一把我掉的头发。”她一边说,一边挥着右手,好像真的在空气中抓那些掉落的头发。
他终于想起了一点什么,说,“你该吃肉,补补营养。”
她坚决地说,“不。”
“那你还不是得掉头发。”
“我不吃肉。”
“吃一点肉,又会怎么样呢?”他想起上一次的不欢而散,觉得自己不该提这个话题。
“跟吃肉没关系。”好在她没有在意,避开吃肉的问题。
“那为什么掉发?你学过营养学,应该比我懂的。”
“我不知道。肯定不是营养问题,我只是觉得,烦。”她把披在肩头的头发拢作一束。她的头发的确不多,但很柔软。她把一只手摊开给他看,“你看,又掉了这么多!”
“好了,宝贝,告诉我,你烦什么?”他搂住她。
“我老也不开心,想见你,但真见到你,其实更不开心,有时候恨不得去死,没意思,你说,我怎么了?”她的脑袋钻进他的脖颈。
“你今天心情不好。”他说。
“坏透了。”她声音很小。
“因为我么?”他一点儿都不会哄人。
“我不知道,可是,你也没有办法啊?”她说。他觉得她的话听上去,更像是勒索。
他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