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梵    更新时间:2017-04-20 16:23:37

我并不悲观,但我想用怒火打垮心中的寒冷,这招明显行不通。为了帮我在困境中解惑,“干妈”怂恿我去找一个有名的瞎子算算命。瞎子孤身一人住在七里街,据说已经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大神。“干妈”用她那激情洋溢的演说,说服了我,说她十年前就找瞎子算过,所以,十年前她就看清了现在。据说瞎子只在早晨算命,每天只有前十人最准。这样一来,为了挤进前十名,信众们纷纷拚着早起。“干妈”交代我,凌晨四点去排队,应该能排进前十名。

既然瞎子能让我看清未来,我还等什么呢?我上好闹钟,真的凌晨四点昏昏沉沉地去排队,没想到刚走到七里街,就见一条人龙从巷子里钻出,拐到大街上,又蜿蜿蜒蜒沿街边延伸几十米。不用问就知,那都是等待瞎子接见的信众。光是看他们排队的样子,我就深受感动。从没见过中国人能这么自觉地排队,比我那天用电棍护持的长队还要规矩、静肃。我忍不住上前问他们:

“不是说只有前十名才准吗?可现在早超过了,你们干嘛还排队呀?”

“不是前十名才准,是前十名最准!后面的也能算出个大概。”

我的想法很简单:要看就看个有准头的东西,可不想忙碌半天,只得到不靠谱的大概。好吧,第二天入睡前,我把闹钟调到凌晨两点半。丁零零被闹钟叫起时,只觉得脚步虚无缥缈,仿佛是踩在一堆棉花上。夜色笼罩的大街,渺无人迹,有着一种苍凉的寒意,单靠橘黄的路灯灯光,难以将它们驱散。我虽然踉踉跄跄,但大步流星,显得挺乐观,这回保准能排进前十名!

当远远看见人龙又从巷子里探出头来,我大为沮丧。这算什么事啊,这些人难道压根就不睡觉?我沉着不好看的脸色,走近那些排在前十名的人,打听他们是几点来排队的?他们笑微微的脸上都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那就早喽,我一点就来了!”

“我十二点半就在这里了,比谁都早!”第一名生怕被人冷落了,急着向我嚷道。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近他。他几乎舔着我的耳廓,向我传授机宜:“我来算过很多次,只要一点半前到这里,肯定是前十名……”我抽回身时,感激地道了一声“谢谢”!

我第三次凌晨早起,冲刺一般赶来排队。说早起不准确,我压根就没睡,我吃饱穿暖,刚挨过十二点就动身了。那晚,七里街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当我远远看见人龙比前两次还要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蜿蜒到街上的人龙因为太长,竟又拐进了另一条巷子。太离谱了吧?我起得越早,队竟排得越长?为了解开谜团,我从队尾一路往队首走,边走边打听:今天的人怎么格外多啊?直到有个老人乐呵呵地指了指月亮,点拨道:

“小伙子,你要怪就怪它,是它搅得大家睡不着觉啊。”

它?我抬头望了望月亮,只见它露着一张圆胖胖的脸,满脸闪着银光,当然,脸上也长着几个不好看的雀斑,但它满不在乎,只当雀斑完全不存在。看着看着,我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中秋节!看来这些信众与家人一起分享完月饼,就直接来七里街排队了……

我离开那条长龙,来到内城河边,看见圆月静静地映在水面。说来也怪,那晚的圆月就那样躺在水面,任凭人们赞美或冷落,宠辱不惊。我一直看着它,直到它慢慢化掉了我的心结:是啊,我总是寻求外援,却忘了外援就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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