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门獃，阿大獃，阿二獃，阿三还是獃，兄弟三人眉眼不丑，脑子里却蓄一包浆糊，缺根大筋，少白头，嘚舌头，短视眼，闲话三句神态自若，三句以外神精兮兮，嚇得做娘的后半辈子喫素念佛，走路给蚂蚁让道，喫饭不哄撵苍蝇，睏觉赤膊喂臭虫。弄堂里人说这是他家前世里造的孽欠的债，今世来还了。
那时也没有智障人士一说，家住13号，就直呼他们为13号里的戆大，大戆二戆三戆，简称戆三。起绰号如同画漫画描脸谱，关键是抓住形象特征，局部夸张，这就是明证。
戆大，戆者为大，见人就长辈分，邻居都让着点，犯不上呢。对此，他们阿爸还很得意，占便宜呀，可又止不住肚皮里犯愁，这咋弄弄的呢，思前想后还是掮着猪头三牲、香烛小酒去乡下上祖坟，嗵嗵嗵磕了廿四个响头，又呼天抢地地许诺，老天呀，祖宗呀，我一年必两趟上供呀，回到屋里只见兄弟仨照旧戆得可爱。
可爱之处多了去，最著名的就是弄堂里人问，啥人把你们搞戆的？他们无一例外地回答，全怪姆妈呀，如果阿爸讨别人的老婆做老婆，生下我们还会这样戆吗，侬讲对伐！这话乍一听，逻辑推理缜密，驳也驳不倒呢，弄堂里人的思路就跟着戆大走，尽管总觉得碰不拢榫头。
可这事究竟该怨谁呢？怨他爸自己呀，造小人时不靠情调靠老酒，喫八两绿豆烧，酒壮色胆酒激勃然，借着酒劲撂女人，闭着眼下死劲，攮锥子砸锤子，竟从被头窠里拱出一窝酒精婴儿呢。这一说无法考证，反正弄堂里的女人都这么认为。
阿爸姆妈忧心忡忡地走了，兄弟仨生活不能自理，人民政府饿不着人，街道食堂管三顿饭，干干稠稠填饱算数。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