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淳年號建福,蕭氏年號德興也。
而金史左企弓傳乃云:遼天祚帝亡保陰山,秦晉國王耶律淳自立於燕,改元德興。則以其妻之年號為淳之年號矣。
又遼史:左企弓、曹勇義、虞仲文、康公弼等降金後,過平州,張殼(遼史名殼,金史名覺)數以十罪,皆縊殺之。
而金史惟企弓傳記其為張覺所殺。仲文傳則云:為翰林侍講學士,卒諡文正。勇義傳云:為三司使,加宣政殿大學士,卒諡文莊。公弼傳云:權乾州節度使,卒諡忠肅。俱不見被害之跡,一似考終於官者。
況企弓傳已敘明降金後,金授企弓守太傅中書令,仲文樞密使侍中秦國公,勇義以授官守司空,公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陳國公,此諸人所受金官也,既受金官,則臨死時應以金官書之。乃仲文等傳所云翰林侍講學士、宣政殿大學士、權乾州節度使之類,仍是仕於遼之官,尤覺兩無所據,此金史之失也。
金史紀傳不相符處
金史有紀傳不相符處:
元光元年,(金宣宗,宋寧宗)用兵侵宋,主兵者完顏訛可也。本紀既書:遣元帥訛可,節制三路軍馬伐宋。下又書:訛可、時全軍大敗,訛可當死,面責而釋之。
時全傳亦載:五月師還,全令軍留淮收麥,訛可恐雨至水漲,不得善歸,力爭之,全不聽,是夜暴雨,水大至,為橋以濟,遂為宋兵所襲。乃訛可本傳絕無與宋交兵一字,亦可見記載之疏矣。
宋本紀嘉定十二年,書金帥訛可攻棗陽。孟宗政傳亦書訛可棗陽敗歸之事。金史本傳轉不載,何耶?
金史氏名不畫一
金史紇石烈牙吾塔傳末云:塔亦作太,亦曰牙忽帶,女真語本無正字也,故流傳於宋,往往記載互異。至金史一朝之書,則纂修者應各傳彼此校訂以歸畫一。
乃一撒離喝也(今作斡里雅布),熙宗紀作撒離合,睿宗紀作撒離喝。(宋史作撒離曷)
一合達蒲阿也(今作哈達布哈),本傳作合達蒲阿,訛可傳又作合打蒲阿。
一阿忽帶也,馮璧傳作阿虎帶,訛可傳又作阿祿帶,其下又云阿魯帶。
一撒合輦也(今作薩哈連),一傳中忽作撒合輦,忽作撒曷輦。
紇石烈執中(今作赫舍里執中),即胡沙虎也(今作呼沙呼),乃紀傳忽而紇石烈執中,忽而胡沙虎,忽而紇石烈胡沙虎。
內族承立,即慶山奴也,乃本傳忽而慶山奴,忽而承立蒲。
察琦,即仁卿也,乃本傳忽而蒲察琦,忽而仁卿。
此皆修史時倉猝成書,不暇刊正,故多歧誤也。
宋史金人名多與金史不符
金史書本國人名,已多彼此互異,流傳於宋,益多偽誤,故宋史所記金人名,考之金史,相同者不過十之一、二,其餘竟無一可核對者。
如李若水、宗澤等傳之粘罕(今改尼堪)、斡離不(今改斡里雅布),韓世宗傳之撻辣(金史作撻懶,今作達蘭),岳飛等傳之兀朮(今作烏珠),吳玠傳之撒離喝(今作薩里罕)、婁宿(今作羅索),張浚傳之僕散忠義(今作布哈忠義),吳璘傳之合喜(即金史徒單合喜,今作圖克坦喀濟哈),湯思退傳之紇石烈志寧(今改赫舍哩志寧),李寶傳之完顏鄭家奴(今作鄭家努),趙方、扈再興傳之高琪烏古論慶壽(今改烏庫哩慶壽)、完顏賽不(今作完顏薩布)、完顏訛可(今作完顏額爾克),孟珙傳之移剌瑗(今作伊喇瑗),
尚二史名字相同。然撻辣,金史作撻懶;婁宿,金史作婁室,其字已不畫一。
此外尚有可以意會者,
如兀朮為韓世忠扼於黃天蕩,世宗傳謂:撻辣在濰州,遣孛堇太一來援。金史宗弼傳則謂:遣移剌古(今作伊喇古)來援,蓋即一人也。
畢再遇傳:有紇石烈都統。按金史是時統兵者為紇石烈志寧。則都統乃志寧也。而宋史但記其姓。
其他如悟室(見洪皓及韓世忠傳)、聶兒孛堇、牙合孛堇、訛里也(世忠傳)、拓跋耶烏、烏陵思謀、忔查、粘罕索孛堇、龍虎大王、蓋天大王、夏金吾(岳飛傳)、沒立、烏魯折合(吳玠傳)、胡盞、習不祝、完顏悉列、耶律九斤(吳璘傳)、室撚(秦檜傳)、耶律溫(王德傳)、蒙恬鎮國、五斤太師(魏勝傳)、萬戶撒八(楊再興傳)、完顏蒲辣都、千戶尼厖古(畢再遇傳)、阿海、完顏小驢、合答、奇哥(趙方傳)、從義、衲撻達(扈再興傳)、巴土魯(張威傳)(巴土魯音同巴圖魯,後者滿語為勇士)、溫端、兀林達(孟珙傳)等,
考之金史,絕無其人,即按其事以求其人,亦無一相合者。
宋史李顯忠之取靈壁也,陰結金統軍蕭琦為內應,已而琦背約來拒,顯忠屢敗之,遂復靈壁,而虹縣未下,顯忠又使人說金貴戚大周仁及蒲察徒穆來降,遂復虹縣。又進克宿州,金帥孛撒率十萬眾來戰,顯忠敗走。按金史紇石烈志寧傳:是時窩斡叛黨括里、扎八逃入宋,顯忠用其謀,攻取靈壁。而無所謂蕭琦者。虹縣叛降之將,則都統奚撻不也,又非周仁、徒穆。惟張子蓋傳有招降金將蕭鷓巴及耶律造哩之語。鷓巴或扎八之偽,而顯忠傳又無鷓巴其人。(孝宗本紀:蕭琦、蕭鷓巴係兩人)至所謂金帥孛撒者,蓋即僕散之偽,然是時僕散忠義駐汴梁,未嘗統兵,來統兵者,乃志寧也,宋史稱孛撒又異。
總之金人名本無正字,即以音相呼,流傳鄰國,益至以偽傳偽,故二史各記所記,兩不符合。
惟扈再興傳之從義,有可以意揣者。當時金遣使至各行省措置兵事者曰「宣差」、曰「從宜」,從義蓋從宜之偽,乃出使之官號,而非人名也。
宋史邢恕傳:恕之子倞館伴(館伴:蕃使入國門,則差館伴使,在驛、趨朝、見辭、遊宴。)金使趙倫,是時肅王使金未回,朝議亦欲留金使以相當,倫懼留,乃謂倞曰「金有余睹者,本遼大臣降金,今尚領契丹精銳,而心貳於金,可結以圖金。」倞以聞帝,遂賜余睹詔書,納倫衣領中,厚賚遣還。倫歸,獻其書,金主怒,遂再發兵滅宋。是詭詞誘宋結余睹,歸而獻其書者,趙倫也。而金史蕭仲恭傳,則此乃仲恭所為,並無所謂趙倫者。豈仲恭使宋時,改易姓名耶?倫親在宋,宋人記其姓名,又非傳聞可比,乃一事也,而二史姓名互異,更不可解也。
宋金二史不符處
宋金二國交涉之事,二史本紀所載事之大者,大概相同,其小者多不符合。
如天會六年(宋建炎二年),金徙宋二帝於韓州。金紀在十月,宋紀在八月。
七年,拔離速襲宋主於揚州。金紀在五月,宋紀在二月。(按是年三月,帝已在杭,遭苗劉之變,則避兵渡江,當是二月)
八年,立劉豫為子皇帝。金紀在九月,宋紀在七月。
天眷二年(宋紹興九年),拘王倫於河間。金紀在九月,宋紀在十月。
皇統元年(宋紹興十一年),宋和議成,兀朮畫淮水中流為界。金紀在九月,宋紀在十一月。
皇統三年,遣朱弁、洪皓等南歸。金紀在八月,宋紀在次年六月。
如此類者不一,蓋或得之傳聞,或據起事之日,或據訖事之日,故有先後不同也。
又如欽宗之北遷。金紀謂天會四年十一月,宋主出居青城,十二月,宋主桓降,是日歸於汴城。宋紀但書帝如青城,又書帝至自青城,而奉表乞降之事則不書。
皇統二年,金紀:使劉筈以袞冕圭冊冊宋康王為帝,宋紀但書:金使劉筈等九人入見,藏金國書於內侍省,而不及冊立之事。
蓋皆為本朝諱,國史書法,固如是也。
惟天眷三年,金再用兵取江南,金紀但書:五月,兀朮趨汴,撒離合趨陝,是月河南平,六月陝西平。按是年宋劉錡有順昌之捷,岳飛有復蔡州、潁昌、淮寧等州,及郾城、朱仙鎮之捷,韓世忠有淮陽、泇口、潭成之捷,張俊有永城、亳州之捷,王德有宿州之捷,吳璘有扶風、石壁砦之捷,王彥有青谿嶺之捷,田晟有涇州之捷。戰爭方始,何得云河、陝盡平?而金紀一概不書,蓋當金兵初入東京,留守孟庾即以城降,其餘州郡亦望風而靡,或降或走,兀朮即奏河、陝盡平。其後韓、岳、張、劉、吳之交兵,則在六月以後,雖各有克捷,未幾諸將奉詔班師,所得州郡,復為金有,故金紀一概不書。而於是年十二月,總書宗弼奏宋將岳飛、韓世忠、張俊等率兵渡江一語以括之也。
皇統元年,金紀書:四月,宗弼請伐江南,九月,宗弼渡淮,以書讓宋,宋復書乞罷兵,宗弼以便宜畫淮水中流為界。按宋史是年正月,金人陷廬州,二月,王德敗金人於含山,楊沂中、劉錡等敗金人於柘皋,三月,金兵退至濠州,王德等遇伏敗還。是用兵在二、三月至四月,則金兵己還矣。金紀所云四月,宗弼請伐江南,九月,宗弼渡淮。則記載之誤。
其後正隆南侵,大定議和及泰和交兵之事,宋、金二史,大概相符。惟興定以後,兩史本紀各有詳略不同。
興定元年(宋嘉定十年),金紀但書用兵淮南之事,而不及入蜀之師。二年,亦多詳於淮南,而入蜀師祇書皂郊堡一事。三年,金紀亦但書淮南之役,而陝西進兵興洋則不書。宋紀又專詳興洋之戰,而淮南交兵,則總敘於春夏之交。至元光元年,金紀書淮南之戰甚詳,而宋紀並無一字。正大二年,金紀書光州之戰,三年,金紀書壽州之戰,而宋紀亦並無一字。
金史最簡而轉詳,宋史最詳而反略,此不可解也。
宗弼渡江宋金二史互異
宗弼(兀朮)渡江追宋高宗,
據本傳:宗弼自和州渡江,既降江寧,即由江寧取廣德,路至杭州。初未嘗由鎮江過兵也。
而宋史韓世忠傳:是時世忠由鎮江退保江陰。不知何故?及閱赤盞暉(今作持嘉暉)傳:暉從渡淮為先鋒,遇重敵於蘇州、秀州,皆敗之,遂至杭州。則知是時金兵下江南,本非一路。(蓋宗弼自和州渡,暉等自瓜州渡)
世宗傳亦謂:兀朮分道渡江,諸屯皆散。故世忠退保江陰也。
至黃天蕩之戰,宋、金二史亦頗互異。
宋史世忠傳謂:兀朮自杭北歸,至鎮江,世忠已屯焦山,兀朮不得渡。撻辣在濰州,遣孛堇太一來援,孛堇軍江北,兀朮軍江南,世忠與二酋相持於黃天蕩四十八日。有獻謀於兀朮者曰「鑿土渠接江口,則在世忠上流。」乃一夕鑿渠三十里。次日無風,我軍帆弱不得動,金人以小舟縱火,得絕江而去。是金軍鑿渠出江,即在黃天蕩渡江北去也。
金史宗弼傳則謂:宗弼自杭還軍鎮江,韓世忠以舟師扼江口,宗弼遂自鎮江泝流西上,宗弼循南岸,世忠循北岸,將至黃天蕩,宗弼因老鸛河故道,開三十里通秦淮,乃得至江寧。會移剌古(蓋即世忠傳所云孛堇太一)來援,宗弼發江寧,將渡江而北,宗弼渡自東,移剌古渡自西,世忠分舟師絕江流上下,將左右掩擊之,宗弼軍以火箭射其五緉,舟皆焚,遂敗世忠而去。是宗弼既至江寧,又從江寧出江而後敗世忠,則其絕江北去,當在江寧府城之北,非復黃天蕩矣。
參觀岳飛傳謂:兀朮自杭州趨建康,飛設伏於牛頭山待之,夜令人黑衣入金軍擾之,金兵驚亂。兀朮次龍灣,飛又破之。則兀朮乃歸至建康,再渡江而北也。若即從黃天蕩北去,而不至江寧,則何必鑿老鸛河以通秦淮耶?(金紀:天會八年三月,宗弼及韓世忠戰於鎮江,不利。四月,又戰於江寧,敗之,諸軍渡江」云云,是亦明言兩地也。)
宋金二史傳聞之誤
金史拔離速(今作巴)傳:天會四年,與泰欲、馬五襲宋康王於揚州,康王渡江,入於建康。按是時宋高宗聞警即至鎮江,往杭州,未嘗至建康也。
又奔睹傳:天眷二年,宋將岳飛以兵十萬攻東平,奔睹倉猝出禦,時桑柘方茂,奔睹多張旗幟於林間為疑兵,飛不敢動,相持數日而去。飛又以十萬眾圍邳州,守將告急,奔睹語使者「城西南有塹深丈餘,急窒之。」飛果從此穴地入,以有備而止。按是年金方以河南地與宋,並無交戰之事,即次年兀朮再取河南,宋諸將拒之,飛在京西,復蔡、潁、淮、寧等州,未嘗至東平、邳州也。
宋高宗紀及劉錡傳:紹興三十一年,金主亮南侵,遣兵趨揚州,劉錡使員琦拒於皂角林,大敗之,斬其統軍高景山。按金史烏延蒲轄奴傳:大定二年,蒲轄奴與延安尹高景山領兵與宋兵戰於慶陽。又世宗紀:大定四年十二月,尚書省奏都統高景山取商州。亦見徒單合喜傳。是大定四年,高景山尚著戰功,何得於三年之前已被殺?
金宣宗興定中南侵,統兵者為完顏賽不,據宋史趙方傳,謂:擒賽不妻弟王醜漢,金人遂誅賽不。按金史賽不傳:賽不自侵宋歸,屢用兵於河北、河東及京兆,直至哀宗天興二年,行省徐州,遭郭野驢之亂,自經死。距興定用兵已十餘年,且無被誅之事也。
又宋史孟珙傳:珙與元兵同破蔡州,降其丞相烏古論栲栳。按金史栲栳,即烏古論鎬也(今作烏庫哩鎬),蔡城破被執,以招息州不下,乃殺之。是鎬未嘗降也。
以上各條,兩史參校,始見其歧互,蓋皆傳聞之誤。
宋金用兵須參觀二史
兩國交兵,國史所載,大抵各誇勝而諱敗,故紀傳多不可盡信。
宋南渡自紹興七、八年後,與金交兵,互有勝負。
如宋史李顯忠傳:顯忠既克宿州,金孛撒步騎十萬來攻。顯忠親戰於城南,孛撒大敗。明日,復益兵至,顯忠又戰百餘合,殺其左翼都統及千戶、萬戶,斬首五千。是夜,統制周宏等遁,金人乘虛復來攻城,顯忠斬首二千餘,積屍與羊馬牆平,城東北角敵兵二十餘人已上城,顯忠取軍所執斧斫之,敵始退。會邵宏淵不肯助戰,顯忠不能孤立,乃退軍。是顯忠軍雖退而未嘗敗也。而金史赫舍哩志寧傳:志寧來復宿州,先令諸軍多張旗幟於州西為疑兵,自以大軍駐東南,世輔(即李顯忠)果先出兵州西,步騎數萬,背城而陣,外以行馬(即拒馬,架木置以長槍,鋒刃朝外,以禦騎兵)捍之,別出兵向東門攻志寧,為蒲查所敗,志寧使夾谷清臣撤毀行馬,短兵接戰,世輔兵亂,諸將乘之,追殺至城下。是夕,世輔欲斬敗將,其統制常吉懼而來奔,盡得其虛實。明日乃再戰,世輔大敗,遂乘夜脫走。是志寧之戰,又屢勝而未嘗一敗也。
又如金史烏古論慶壽、赫舍哩約赫德(舊作紇石烈牙吾塔)等傳,敘其南侵淮、泗之功,並無一敗衄;而宋史趙方、扈再興、孟宗政、趙葵等傳,敘其破金兵之功,亦無一敗衄。
又金史武仙傳:宋孟珙來襲仙於順陽,仙倉猝率百餘人出拒,珙不敢前,俄而軍稍集,遂大敗珙。而宋史孟珙傳:仙屯順陽為宋軍所撓,乃退屯馬蹬,珙破其九砦,降其眾七萬,仙易服遁。而並無為仙所敗之事。仙傳:蔡州破後,將士皆散,仙渡河北走,為澤州戍兵所殺。亦不言為珙所敗而遁走。
是各史紀載互異,若徒據一史,必不能得其真也。惟此國自述其敗,而後見彼國之真勝,否則別見於他傳者,其勝敗亦差得實。又或此國敘戰勝之難,亦可見彼國拒戰之力。
如張浚富平之敗,五路喪師,固人所共知。然金史宗弼傳:是役也,宗弼陷重圍中,韓常流矢中左目,自拔矢,以土塞創更戰,乃拔宗弼出。又婁室傳:富平之戰,宗弼左翼軍已卻,婁室以右翼兵力戰,勢復振,遂敗張浚兵。是浚此戰,先勝而後敗也。(宋史張浚傳,謂:劉錡先力戰敗金兵,而錡傳轉不載)
宋吳玠和尚原之戰,據金史宗弼傳:宗弼攻和尚原,抵險不可進,乃退軍,遇伏兵起,且戰且走,行二十里,將至平地,宋軍陣於山口,宗弼大敗,將士多戰沒。是吳玠之勝,乃真勝也。
又如金天眷三年(宋紹興十年),宗弼再取河南,金紀但書:五月,河南平,六月,陝西平。宗弼傳亦不書戰敗之事。然是年六月以後,宋劉錡有順昌之捷,岳飛有郾城、朱仙鎮之捷,韓世忠有淮陽之捷,張俊有永城、亳州之捷,王德有宿州之捷,金史皆不書。或疑宋史各傳特自為誇大之詞,而非實事。然金史宗弼傳謂:是時宋將岳飛、韓世忠等分據河南州郡,復出兵涉河東、嵐石、保德之境,以相牽制。又阿魯潁傳,謂:宋將岳飛等乘間襲取許、潁、陳三州,旁郡皆響應。則宋史岳飛傳所云:克復京西州郡,並遣梁興會大行忠義及兩河豪傑,累戰皆捷者,必非虛語。又宋史仇悆奏高宗謂「我軍已習戰,非昔時比,故劉錡能以少擊眾,敵大挫衄。」宋汝為上丞相書,亦謂「承平日久,人不知兵,今諸將人人知奮,故順昌孤壘,力挫敵鋒,使之狼狽逃遁。」(仇悆、宋汝為二傳)又仇悆奏高宗,謂「去夏諸將各舉兵,金人奔命敗北之不暇,兀朮深以為慮,故為先發制人之計。」(此紹興十一年所奏)是劉錡順昌之捷及諸將戰勝之績,皆是實事。
又如金大定三年(宋隆興元年),金人攻復宋將吳璘所取商、虢等一十六州,吳璘之敗,固屬顯然。然金史徒單合喜傳:是時吳璘在陝、蜀,據散關、和尚原、神叉口、玉女潭、大蟲嶺、寶雞縣,兵十餘萬,陷河州、鎮戎軍,合喜令赤盞胡速魯改守德順,吳璘以二十萬眾圍之,合喜使諸將來援,璘自將大軍蔽岡阜而出,特里失烏也、烏延蒲离黑等併力與戰,日已暮,乃解。已而璘又來犯,據德順,陷鞏州、臨洮等,合喜遣將連戰,璘又恃其眾不去,分兵守秦州,合喜乃軍於德順、鎮戎之間,斷其餉道,璘始引去。是璘雖退師,而其先與金人力戰之處,可因合喜傳而見也。
又金史朮虎高琪傳:泰和五年,吳曦奉表以蜀地來降,章宗命高琪往冊為蜀王。已而宋將安丙誅曦,遣李孝義(宋史作李好義)率兵攻秦州,先以萬人圍皂郊堡,高琪禦之,宋兵列陣山谷,以武車為左右翼,伏弩其下,戰既合,宋兵佯卻,高琪見有伏,乃退整軍,而宋兵又來,凡五戰,宋兵益堅,不可以得志,琪分騎為二,出者戰則止者俟,止者出則戰者還,還者復出,如此數次,孝義始解圍去。是宋兵之悉力拒戰,又因高琪傳而見也。
至如紇石烈牙吾塔(今作赫舍哩約赫德)侵宋,本傳敘其功,幾於橫行無敵。然馮璧傳,謂:牙吾塔所至,宋人皆堅壁不戰,絕無所資,故無功而歸。又紇石烈胡失門傳:牙吾塔不奉行省節制,輒進兵,宋人堅壁不出,野無所掠,軍士疲乏,餓死相望,直前至江而復。是牙吾塔之侵宋,觀於馮璧、胡失門二傳,始知本傳所侈功績,多屬鋪張。
故閱史必參觀各傳,彼此校核,始得其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