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元年,詔改燕京為中都,始建宗廟宮室。(劉秉忠傳)
八年,發中都、真定、順天、河間、平灤民二萬八千人築宮城,又敕修築之費悉從官給,並免伐木夫役稅賦。是年,初建東西華及左右掖門。
十年,初建正殿、寢殿、香閣、周廡、兩翼室。
十一年正月,宮殿告成,帝始御正殿受朝賀。此俱見本紀。時詔舊城居民之遷京城者,以貲高及有官者為先,仍定制以八畝為一分,其或地過八畝及力不能築室者,皆不得冒據聽他人營築。
此元時遷築燕京之明據。朱竹垞所謂元建大都在金燕京北之東,大遷民以實之,燕城以廢是也。
二十年,以侍衛親軍萬人修大都城。
二十六年,又修宮城,乃立武衛繕理,以留守段天祐兼指揮使治之。
大概元之遷築,先宮城而後及於都城。事皆散見紀傳。
今其故址,有可以意得者。
德勝門外八里土城,本元之健德門,是元之都城北面在今德勝門外八里也。
郭守敬引白浮泉水入都城,匯於積水潭,置(閘門)以運通州之米,世祖還自上都,見積水潭舳艫蔽水,大悅。積水潭,即今之西海子,其時糧船可泊於此,知此潭尚未為禁地也。(見守敬傳)永樂初封於燕,因元故宮,即今之西苑,開朝門於前,事見劉侗帝京景物略。
是元故宮乃在今西苑之西,宣武門以內也。
明南北京營建
明祖創造南京,規制雄壯,今四百餘年,城郭之崇,街衢之闊,一一可想見締造之跡。蓋盡舉前代官民房舍掃除而更張之,而工作皆出於民力。
水東日記云:洪武門外至中和橋六、七里長街,乃富民沈萬三家絡絲石所砌。
以此類推,是物料皆取之民間也。
明史嚴震直傳:時方事營造,集天下工匠二十萬戶於京師,震直請戶役一人,各書其姓名術業,按籍更番役之。
是工匠悉取之民間也。
朱煦傳:洪武十八年,詔盡逮天下官吏之為民害者,赴京師築城。葉伯巨傳亦言:居官一有蹉跌,苟免誅戮,則必在屯田工築之科。
是工築並及於官吏也。
當開國之初,勞民動眾,固非得已。
至成祖遷都北京,自可仍元都之舊,乃宮殿多移在元舊城東三、四里。
蓋自徐武寧平燕廢元都,已縮其地為北平府,今德勝門外八里有土城,尚是元健德門故址,可見武寧已割舊都西北一帶於城外也。
蕭雲龍鎮北平,建燕邸,改築北平城。(雲龍傳)
劉侗帝京景物略亦謂:徐達命雲龍新築城垣,南北取徑直。
是城郭已另築也。
姚廣孝傳:成祖初封於燕,其邸即元故宮。
景物略亦謂:燕邸因元故宮,即今之西苑,開朝門於前。永樂登極後,即故宮受朝。至十五年,改建皇城於東,去舊宮里許,悉如金陵之制云云。
是宮殿亦另建也。
今以明史各列傳參考之,當時大工大役亦不減洪武之創南京矣。
自永樂五年,實始營建。
九年,譚廣以大寧都指揮使董建北京。(廣傳)
十五年,薛祿以後軍都督董北京營造。(祿傳)
宦官阮安有巧思,奉命董北京城池宮殿及百司府舍,目量意揣,悉中規制,工部受成而已。(宦官傳)
是董役者固不一其人。
鄺埜以北京執役者鉅萬,奉命稽省病者。(埜傳)
葉宗人為錢唐令,督工匠往營北京。(宗人傳)
是工匠亦役及各省也。
鄒緝疏言「建造北京,幾二十年,工大費繁,調度甚廣,工作之夫,動以百萬,終歲供役,不得耕作,工匠小人,又假託威勢,逼民移徙,移徙甫定,又令他徙,至有三、四徙者。」(緝傳)
永樂十九年詔云「賴天下臣民,殫竭心力,冒寒暑,涉風霜,趨事赴功,勤勞匪懈。」(景物略)
是可見當時城池宮闕皆非因元之舊,其擾民肆害,有記載所不能盡者。
本朝定鼎,明宮殿已為流賊李自成所燬,(流賊傳)宜乎大有改建。乃初定鼎,僅在武英殿朝賀,後次第修葺,不肯興大役以病民。直至康熙八年十一月,太和殿、乾清宮始告成,則開國之初,固已仁及天下矣。
朱竹垞日下舊聞序云:唐之幽州,其址半在新城(即今之南城)之西,金展其南,元拓其東北,徐達定北平,毀故都城,縮而小之,昊天、憫忠、延壽、竹林、仙露諸寺皆限於城外,及嘉靖築新城,此數寺又圍入城內。梁園以東至於神木廠,亦舊時郊外地也。元之宮闕當在今安定門北,明初即南城故宮為燕邸,而非因大內之舊云。此可以參證。
金史
金史敘事最詳核,文筆亦極老潔,迥出宋、元二史之上。說者謂多取劉祁歸潛志、元好問壬辰雜編以成書,故稱良史。
然好問傳:金亡後,累朝實錄在順天張萬戶家,好問言於張,欲據以撰述,後為樂夔所沮而止。
是好問未嘗得實錄底本也。今金史本紀即本張萬戶家之實錄而成。
按完顏勖及宗翰傳:女真初無文字,祖宗時並無紀錄,宗翰好訪問女真老人,多得先世遺事。太宗天會六年,令勖與耶律迪延掌國史。勖等自始祖以下十帝,綜為三卷。凡部族既曰某部,又曰某鄉、某村以識別之。至與契丹往來及征戰之事,中多詐謀詭計,悉無所隱,故所紀咸得其實云。
今按世紀,初臣遼而事之,繼叛遼而滅之,一切以詐力從事,皆直書不諱。及錫馨(舊名石顯)、和諾克(舊名桓)、薩克達(舊名散達)、烏春拉必(舊名臘醅)、罕都(舊名歡都)、伊克(舊名冶訶)等傳,地名、部名、村名悉瞭如指掌,應即勖等所修之載在實錄者。
皇統八年,勖等又進太祖實錄二十卷。
大定中,修睿宗實錄成,世宗曰「當時舊人惟古雲(舊名彀英)在。」令史官持往就問之,多所更定。(見古雲傳)
是金代實錄本自詳慎。
衛紹王被弒,記注無存。元初王鶚修金史,采當時詔令及金令史竇詳所記二十餘條、楊雲翼日錄四十卷、陳老日錄二十餘條及女官所記資明夫人授璽事以補之。
可見金史舊底,固已確覈,宜纂修諸人之易藉手也。
然於舊史亦有別擇處。
如李石傳謂:舊史載其少貧,貞懿后周之,不受。及中年,以冒支倉粟見譏,貪鄙如出兩人。史又稱其未貴時,人有慢之者,及為相,其人見石惶恐,石乃待之彌厚。又與其平日正色斥徒單子溫,氣岸迥殊。
是纂修諸臣於舊史亦多參互校訂,以求得實,非全恃鈔錄舊文者。
其宣哀以後諸將列傳,則多本之元、劉二書。
蓋二人身歷南渡後,或遊於京,或仕於朝,凡廟謀疆事,一一皆耳聞目見,其筆力老勁,又足卓然成家,修史者本之以成書,故能使當日情事,歷歷如見。
然謂其全取元、劉之作,則又不然。
如王若虛傳:崔立以汴城降蒙古,朝臣欲為樹碑紀功以屬祁,祁屬草後,好問又加點竄。此事元、劉二人方且深諱,(見好問外家別業上梁文,及祁歸潛志)而若虛傳竟直書之。
更可見修史諸人臨文不苟,非全事鈔撮者也。
又金初滅遼、取宋中間,與宋和戰不一,末年又為蒙古所滅,故用兵之事較他朝獨多,其勝敗之跡,若人人補敘,徒滋繁冗。金史則每一大事,即於主其事之人詳敘之,而諸將之同功一體者,可以旁見側出,故有綱有紀,條理井然。
如珠赫店(遼史作出店河,金史作出河店)之戰,太祖自將,則書於本紀;
獲遼主、取宋帝,則詳於宗翰、宗望傳;
渡江追宋高宗,則詳於宗弼傳;
富平之戰,則詳於宗弼及持嘉暉(舊名赤盞暉)傳;
和尚原之戰,則詳於宗弼及古雲傳;
涇州、西原之戰,則詳於古雲及薩里罕(舊名撒离喝)傳;
正隆用兵,則詳於海陵本紀及李通傳;
大定中復取淮泗,則詳於布薩忠義(舊名僕散忠義)、嚇舍哩志寧(舊名紇石烈志寧)傳;
泰和中宋兵來侵,則詳於布薩揆(舊名僕散揆)、宗浩、完顏綱傳;
興定中發兵侵宋,則詳於約赫德(舊名牙吾塔)傳;
鞏昌之戰,則詳於博索(舊名白撒)傳;
禹山之戰,則詳於伊剌布哈(舊名移剌蒲阿)傳;
三峰山之戰,則詳於完顏哈達(舊名合達)傳;
汴城括粟之慘,則詳於錫默愛實(舊名斜卯愛實)傳;
汴城之攻圍,則詳於博索及完顏納申(舊名奴申)、崔立傳;
歸德之竄,則詳於白華傳;蔡州之亡,則詳於完顏仲德傳。
各就當局一、二人,敘其巔末,而同事諸將自可以類相從,最得史法。
又如遼將和尚、道溫二人之忠於遼,宋將徐徽言之忠於宋,則但書其殉節而死事之詳,聽入遼史、宋史可矣,乃不忍沒其臨危不屈之烈,特用古人夾敘法,附書道溫二人於宗望傳、徐徽言於羅索(舊名婁室)傳,使諸人千載下猶有生氣,而文法亦不至枝蔓。
尤見修史者斟酌裁翦之苦心也。
按崔立功德碑一事,金史劉祁、元好問二傳皆不載。
王若虛傳則謂:崔立殺宰相以汴京降蒙古,其黨翟奕欲為作功德碑,以屬若虛,若虛謂奕曰「學士代王言,功德碑謂之代王言可乎?」(時崔立自稱鄭王,若虛為直學士)(天興元年,哀宗走歸德。明年春,崔立變.群小附和,請為立建功德碑,翟奕以尚書省命召若虛為文。時奕輩恃勢作威,人或少忤,則讒構立見屠滅。若虛自分必死,私謂左右司員外郎元好問曰「今召我作碑,不從則死。作之則名節掃地,不若死之為愈。雖然,我姑以理諭之。」乃謂奕輩曰「丞相功德碑當指何事為言?」奕輩怒曰:「丞相以京城降,活生靈百萬,非功德乎?」曰「學士代王言,功德碑謂之代王言可乎?且丞相既以城降,則朝官皆出其門,自古豈有門下人為主帥誦功德而可信乎後世哉?」)奕不能奪,乃召太學生為之。此本於好問所作若虛墓誌,而傳因之。
是碑文之作,與祁、好問二人無涉也。
而若虛傳又謂:若虛辭免後,召太學生劉祁、麻革到省,好問時為郎中,謂祁等曰「眾議屬二君,其無辭。」祁不得已,為草定以示好問,好問意未愜,乃自為之,既成以示若虛,乃共刪定數字,然止直敘其事而已。
據此,則功德碑竟出祁、好問二人之手矣。
然郝經有辨磨甘露碑詩云「國賊反城自為功,萬段(碎屍萬段)不足仍推崇。勒文頌德召學士,滹南先生(即若虛)付一死。林希更不顧名節,兄為起草弟親刻。省前便磨甘露碑,書丹即用丞相血。百年涵養一塗地,父老來看暗流涕。數尊黃封幾斛米,賣卻家聲都不計。盜據中國責金源,吠堯極口無靦顏。作詩為告曹聽翁,且莫獨罪元遺山。」
據此,則作文另有人,(林希本宋人,蓋借以影喻作文者)並非祁、革,而好問改作之誣,更不待辨矣。
然經詩末句云「且莫獨罪元遺山」,則好問於此事,究有干涉。
經詩謂:林希所作,極口吠堯,斥金源盜據中國。而金史謂好問所改,止直敘其事。豈初次原稿專媚崔立,且指斥國家,好問見而憤之,特改其肆逆之語,後人遂以為出祁、好問之手耶?
崔立功德碑,傳謂元兵入城,不果立也。是碑雖未得立,而出於何人之手,反成千古懸案。
若虛傳載:翟奕召太學士劉祁、麻革輩,好問喻以立碑事,曰「眾議屬二君,且已白鄭王矣!二君其無讓。」祁等固辭而別。數日,促迫不已,祁即為草定,以付好問。好問意未愜,乃自為之,既成以示若虛,乃共刪定數字,然止直敘其事而已。
甌北引郝經詩「林希更不顧名節,兄為起草弟親刻。」謂作碑者另有其人,非劉祁,尤非元好問,直以金史所載為誣。然又以「且莫獨罪元遺山」,謂究有干涉,而解以刪改初稿,以去肆逆之語,遂蒙誣名。
郝經,金亡時方九歲,後使宋為賈似道拘留十六年。
其詩「勒文頌德召學士,滹南先生付一死。林希更不顧名節,兄為起草弟親刻。」縷析如下:
「滹南先生付一死」指若虛所言「今召我作碑,不從則死。作之則名節掃地,不若死之為愈。」然其終未死也,非唯不死,且與好問共刪定碑文。依其詩意係謂若虛為名節尚曾不惜一死,惟其終未死也,故後文「林希更不顧名節」之「更」始有意義。
「林希更不顧名節」見宋史希傳即明,惟「兄為起草弟親刻」則難解其義。林希,北宋人。哲宗親政,章惇用事,希以久不得志,遂朋奸逞毒於元祐諸臣,凡黜司馬光、蘇軾等數十人之制,皆希為之,詞極其醜詆,至以「老姦擅國」之語陰斥宣仁,讀者無不憤歎。一日,希草制罷,擲筆於地曰「壞了名節矣!」是典出於此。
「兄為起草弟親刻」,若謂林希為兄,則必有弟相與狼狽為奸,然林希弟旦,元祐初為殿中侍御史,甫蒞職,即疏劾章惇、呂惠卿等,乃正人也,故傳論謂「林希草制,務醜詆正人,自知隳壞名節,擲筆而悔,又何晚也;弟旦反其所為,糾劾巨姦,善惡豈相掩哉!」則「兄為起草弟親刻」非林希、林旦明矣!然典出何處?亦無從查考。
按元好問淹貫經傳百家,名震京師,乃金末文學巨擘。天興初,好問為尚書省左司員外郎。金亡後,不仕。劉祁,為太學生,甚有文名,金末喪亂,作歸潛志以紀金事。
若虛傳載:若虛拒作碑文,翟奕乃召太學士劉祁、麻革等,好問以眾議已屬,喻其無讓。祁等先固辭而別,促迫不已,乃為草定,以付好問。好問意未愜,乃自為之,既成以示若虛,共刪定而成。則初稿乃劉祁所作,而好問復自為之,若虛共刪定也。而郝經詩所謂「盜據中國責金源,吠堯極口無靦顏」,甌北謂「初次原稿專媚崔立,且指斥國家」,則初稿即劉祁所作也,又謂「非祁所作,必另有其人」,而傳中翟奕所命者又別無他人,則好問所見原稿究出何人之手?自相淆亂矣!
好問先以眾議已屬,喻劉祁、麻革等無讓。既云眾議,好問必與其事也;而祁草定後逕付好問,則前文「促迫不己」者,好問亦必在其中也;好問以未愜而自為之,既成並示若虛共刪定之,則若虛亦為襄助者矣。蓋文人畏死惜名,若虛不作碑文,不過惜一己之名;好問先不自作而以眾議迫祁,其心亦然。惟劉祁所作不合其意者,何也?淺見率斷:祁之原稿必甚忤翟奕之意也!其以示好問,好問無從刪改而自為之者,其因必為此也。所謂「盜據中國責金源,吠堯極口無靦顏」者,即郝經後所見碑文,殆好問之文也。至「林希」、「兄弟」者,凡指醜詆國家,朋比為奸,敗壞名節之人,故末謂「且莫獨罪元遺山」,即明可罪者乃金亡偷生辱國之諸臣,非僅好問一人而已。
金史失當處
金史體例亦有可議者:
世紀補
本紀之前先列世紀,敘世祖以下世次及締造功業。而本紀後又有世紀補,則敘熙宗父宗峻、世宗父宗輔、章宗父允恭,皆以子登極追尊為帝者也。(宗峻追諡景宣帝,廟號徽宗;宗輔追諡簡肅帝,廟號睿宗;允恭追諡光孝帝,廟號顯宗)
此等追尊之帝,本宜各為一傳,冠於列傳之首,如元史睿宗、裕宗、顯宗、順宗,明史興宗、睿宗之例,最合體裁。
金史以太祖以前十一君皆係追諡之帝,已入世紀,此三人亦係追諡之帝,不便入列傳,故又為世紀補附於本紀之後,亦創例之得者也。
然海陵篡立,亦追尊其父宗幹為睿明皇帝,廟號德宗,後因海陵廢為庶人,遂並其父追尊之帝號亦從削奪,而列於宗本等傳。此固當時國史記載如是,及異代修史時,則海陵一十三年御宇,既不能不編作本紀,其追尊之父,亦何妨附於世紀補,以從畫一。況宗幹開國元勳,其功烈迥在宗峻、宗輔上,即世宗登極,亦嘗改諡明肅皇帝,後因允恭之奏,始降封遼王,若以其降封,遂不入世紀,則海陵登極時,亦嘗降封宗峻為豐王,乃一升一降,岐互若此。
崔立殺宰相,劫妃后等,以汴京降蒙古,乃不入叛逆臣中,而仍在列傳與完顏奴申同卷。
此編次之可議者一也。
劉豫為金子皇帝,則屬國也;天會十年,豫徙都汴;十二年,金、齊合兵侵宋,皆金國大事,而金史一概不書。
此記載之可議者二也。
張邦昌、劉豫俱受金封冊,宇文虛中亦仕金官至特進,金史固宜立傳。吳曦叛宋降金,己冊封為蜀王,其死也,又贈以太師,招魂葬之,雖曦事多在宋,然既已臣金,金史亦宜立傳。乃邦昌等三人皆有傳而曦獨無之。
時青雖陰受金官而身在宋,屢以宋兵攻金;其叔時全則仕金為同簽樞密院事,屢為金侵宋。是宜傳全而以青附,乃反傳青而以全附,亦屬倒置。
宗弼用兵,處處與韓常俱。富平之戰,宗弼陷重圍中,韓常流矢中目,怒拔去,以土塞創,奮呼搏戰,遂解圍出宗弼。仙人關之戰,宗弼陳於東,韓常陳於西。順昌之敗,韓常以大將亦被鞭責。柘皋之戰,王德先敗韓常於昭關。宗弼傳內屢錯見其事。又高福昌傳:韓常用法嚴,遣吏送因於汴,或道亡,監吏懼罪,乃盡殺之以滅口。後衍慶宮圖畫功臣,韓常以驃騎大將軍亦得繪像。是韓常固金初一大將,累有戰功,金史必宜有傳,乃竟無之,亦屬掛漏。
此纂輯之可議者三也。
至如詔誥之類,既載於本紀,則不必復載於列傳。
乃天輔五年,使都統杲伐遼,詔書三道,既詳於紀,而杲傳又備載之,不異一字。
完顏蘇哷(舊名素蘭),在宣宗前面劾珠格高琪(舊名朮虎高琪)之奸惡,既詳於蘇哷傳,而高琪傳又備載之。
累幅不盡,此又敘述繁複之可議者也。
又如遼史敘本國之兵,不曰我兵,而曰遼兵。金史宣宗以後,敘蒙古兵曰大元兵,曰北兵,曰大兵,而敘本國之兵,亦直曰金兵。(見徒單、兀典等傳)蓋異代修史,不必內本國而外敵國,直書金兵,亦自明析。
至金太祖本紀:拒遼兵於鴨子河,甲士三千七百,至者纔三之一,俄與敵戰大勝,遼人常謂女真兵若滿萬,則不可敵。至是始滿萬云。上既云三千七百,至者三之一,下即云滿萬。殊屬語病。
衛紹王紀:大安二年九月,忽書京師戒嚴。蓋因蒙古兵入也。然上文從未見蒙古起兵之事,使閱者茫然不知何處之兵?直至大安三年四月,始書大元太祖來征。一似上年之戒嚴別有兵禍,而非蒙古者。
又紇石烈牙吾塔傳(今作嚇舍哩納赫德):太昌原戰勝,既解慶陽之圍,時元使斡骨欒來,行省蒲阿等因此一勝,志氣驕滿,乃謂斡骨欒曰「我已準備軍馬,可戰鬥來。」是此召釁之語,乃出自蒲阿也。其下又云內族垂慶使北還,始知牙吾塔不遜激怒之語。是此語又是牙吾塔所言矣。此又一傳中自相岐互。
(移剌蒲阿傳:三峰山之戰,元兵開鈞州路,縱金兵走,而以生軍夾擊之,楊沃衍、樊澤等皆戰死於路。沃衍傳:已入鈞州,元使人招之,沃衍不從,乃自縊死。兩傳亦不符合。)
遼金二史各有疏漏處
按金史:金太祖自珠赫店之捷,即於次年正月稱帝,建國號曰金,年號曰收國,凡二年,又改元天輔。遼史:珠赫店之敗,在天慶四年。則金之建國應在天慶五年。乃遼史本紀,是年並不載金建國之事,直至天慶七年,始云:是歲女真阿固達(舊名阿骨打,即今太祖也)用鐵州楊朴策,即皇帝位,改元天輔,國號金。則似金太祖至是年始稱尊,而收國兩年俱抹煞矣!此遼史之疏漏也。
金史:太祖初以烏奇邁(舊名吳乞買,即金太宗也)、薩哈(舊名撒改)等之請,始建國稱帝;其改元天輔也,亦以烏奇邁等上大聖皇帝之號而改元,並無楊朴定策之事。遼史又載楊朴言「自古英雄開國或受禪,必先求大國封冊,遂遣使議和以求冊封。」是楊朴者,固金初一策士,而金史亦不載此事,並列傳亦無楊朴其人。
金史避諱處
遼天祚帝幸混同江,界外生女真酋長在千里內者,以故事皆來朝。適遇頭魚宴,上臨軒,命諸酋起舞,獨阿固達辭以不能,諭之再三,終不從。上密諭樞密使蕭奉先以事誅之,奉先以為粗人,釋之。其弟烏奇邁、尼瑪哈(舊名粘沒喝)等嘗從獵,能呼鹿刺虎,上喜,輒加官賞。阿固達歸,遂稱兵,先併旁近部族,女真趙三等拒之,阿固達虜其家屬,趙三走訴咸州詳袞司(舊作詳穩),詳袞司數召阿固達,不至,一日,阿固達率騎五百突至,詳袞司與趙三面折庭下,阿固達不屈,送所司問狀,一夕遁去,自是召不復至。
此事載遼史而金史不書。
及天祚帝親征,下詔有「女真作過,大軍翦除」之語,女真主聚眾面,仰天慟哭,以激勵其眾,謂「不若殺我一族,汝等迎降,可轉禍為福。」諸軍皆曰「事已至此,惟有戰耳。」又天祚帝遣蕭實訥哷(舊作蕭習泥烈)等冊金主為東懷皇帝,金以冊文無兄事之語,不稱大金而云東懷,乃小邦懷其德之義,遂不受,以書復之。
事皆載遼史而金史亦不書。
又如宋劉錡順昌之捷,金葛王烏祿從烏珠(即兀朮)來攻,亦大敗而去。
宋史本紀及錡傳載之甚詳,葛王即金世宗也,而世宗本紀不敘其事。
宣宗即位,乃赫舍哩呼沙呼(舊作紇石烈胡沙虎)弒衛紹王後,圖克坦鎰(舊名徒單鎰)勸其迎立也。(見鎰及胡沙虎傳)
而紹、宣二紀皆不載。
薩里罕(舊作撒离喝)被李世輔(即李顯忠)劫執,將挾以歸宋,追兵至,世輔乃與折箭為誓,推下山。(見完顏彀英傳)
而薩里罕傳不載。
珠格高琪(舊作朮虎高琪)為相,專寵作威,與高汝礪相倚,高琪主機務,汝礪掌利權,附己者用,不附己者斥。(見珠格高琪傳)
而汝礪傳絕不見附和高琪之處,反載其諫阻遣兵護麥及閱田、征租、榷油等事,皆與高琪異議者,其與高琪意合,祇諫阻遣使與宋議和一事而已,傳贊稍示貶,謂其循默避事,貪戀不去,士論頗以為譏。然終未著其黨附之跡也。
至張邦昌傳,亦但云金立邦昌為大楚皇帝,時二帝已出汴京,邦昌出質始回,康王入歸德,邦昌勸進於歸德,後以隱事誅之。
傳中並不見僭位稱號之事,一若金冊立後,即向康王勸進,而康王之殺之,不免冤抑者,則並邦昌亦為之迴護矣。
金史誤處
遼史:天祚帝命宰相張琳、李處溫與秦晉國王耶律淳守燕,帝遁入夾山,命令不通,奚和勒博(遼史名回离保)、耶律達實(大石)及李處溫、左企弓、虞仲文、曹勇義、康公弼等立淳為帝,改元建福。未幾,淳死,眾又立其妻德妃蕭氏為皇太后,主軍國事,將迎天祚次子秦王定為帝,皇太后稱制,改元德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