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轻轻地飘呀飘,在玻璃窗上织出各种美丽的图案。
银白色的天空,银白色的大地,银白色的树木和房屋。我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爸爸!
快收起你的工作吧!放下你的眼镜,你的书本,你的计算尺和厚厚的图纸,你来看窗上的这些图案,像不像一朵蔷薇,一株合欢树,一只飞翔的鸽子,或者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
现在正是寒假,我们休息的日子。爸爸,快到窗前来,看着这些雪花,告诉我童话里生长故事的树在什么地方?
新月从古老的黄河上升起;
天空挤满了闪烁的星星。
夜,像一幅华美的黑纱裙,镶着珍珠,镶着宝石,还绣着一条静卧的长龙。
微风送来桂花的幽香,蟋蟀在草丛里低吟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偎在奶奶的怀里,听她讲故事。
奶奶给我讲了一个老榆树的故事:
那是一棵神奇的树,爸爸。它的年纪比你还大,比你的爸爸的爸爸还大。无论是谁,只要去摸一摸它那光滑的树身,那么,他就能得到他所希望的一切。
奶奶曾经摸过它,因此得到了我——一个胖胖的小孙女。
我就是这样得来的吗,爸爸?
你微笑了,爸爸。你以为我说的这一切都很可笑吗?
不,爸爸,这是真的——如果我找到这棵树的话,我一定每天摸它一次,让它天天给我讲故事。
可是爸爸,童话里这棵生长故事的树,究竟在哪儿呢?
这是语文,这是算术,这是图画和地理,我的功课全都做完了,爸爸。
时钟叮叮当当地响起来了,我忘记数那金黄色的钟摆敲了几下。
下班的工人早已涌向大街,门孔里传来妈妈转动钥匙的声音。
厨房里的锅碗在叮当碰撞,扫帚沙沙地撮起择落的黄菜叶。这些细微的声音像春天零落的花瓣,降临在我们这所寒冷的屋子里。
可是爸爸,为什么你的功课,老没有做完呢?
如果我长到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必须每天做这些做不完的功课,那么我现在就要找到,童话里那生长故事的树。
爸爸,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它不在蔚蓝色的、浩渺的大海上,也不在那土黄色的热风飞扬、烟尘滚滚的大沙漠里。
它在一座山峰的脚下。它的前面是平原,它的背后是高山。
那山是绿色的。
不过当清晨的朝露下降时,它被染成了可爱的天蓝色;当晴空的烟霭升起时,它转换成鲜艳的淡紫色;而在那连天的细雨中,它又柔和得像一团濡湿的墨迹,几乎消溶在那灰色的天幕中。
瀑布唱着歌,从高高的峰巅跳荡着流下,把一条银色的人字形项链,挂在山峦的脖子上。
野花垂着娇羞的笑脸向大地致意,秀木伸出绿色的手臂向蓝天问好。百鸟啼鸣,蜂蝶乱舞。这儿有着一百棵生长故事的树:
当英雄的木棉树盛开着烈焰般的花朵时,高雅的白玉兰也绽开了它们象牙色的皎洁的花瓣;月桂树吐着芬芳,苹果花在枝头摇荡;冬青树垂着黑色的籽实,银杏树挺着古朴而年轻的魁伟身姿……
你以为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吗,爸爸?
你以为南方的树和北方的树,不会生长在同一个地方;春天的花和秋天的花,也不会一起开放吗?
但我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这是童话里的一些专门生长故事的树呀!
那末,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呀?噢,对了,叫“故事园”!
我可以想象,当我的手摸在一棵漂亮的樱桃树上时,这棵树就开始用一种音乐般动听的声音说话。
它给我讲了一个快乐王子的故事:
善良的快乐王子,为了拯救贫穷中受苦的人们,他献出了自己作为眼睛的宝石和作为皮肤的金片,最后由于人世间严酷的寒冷使他的心破碎而死去了。
我愿意做这样的快乐王子,给别人快乐。
你又笑了,爸爸。
你说:“我的孩子是一个未来的作家。”
哈,爸爸,那我本身不就变成一棵生长故事的树了吗?
我愿意变成这样的一棵树,使我的同学们、小朋友们永远快乐。
你会快乐吗,爸爸?
(《百花洲》1983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