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秋天的早晨，一阵微风吹遍田野，好像最快的闪电，所有的花儿都点起头来。他们摇动着千姿百态的绿色的叶子，传递一个快乐的消息：好客的菊花，要在她新建的宫殿里，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舞会招待所有的朋友们，不管你是高贵的牡丹花还是野生的荠菜花，只要你有一颗善良的心，都将被邀请为舞会的贵宾。
舞厅，布置在一个美丽的小岛上。
南瓜花吹着金色的喇叭，为舞会奏乐。紫色的水葫芦花聚集在小岛旁边的河流里，他们必须在水里生活，因此不能上岸来跳舞。但是他们整天饮用着河里那鸡蛋清一样的水，嗓子美极了。现在他们是舞会的歌手。
菊花的家族们全都打扮起来了：娇柔的柳线菊裹着一件薄薄的纱衣，那婀娜的身材格外迷人；热情的帅旗菊穿上了鲜红的袍子，笑容可掬；美丽的芙蓉菊梳好了那一头天然的卷发，又在脸上敷了一点淡淡的脂粉，看起来是那么娇美。金钩菊很朴素，她们不爱打扮，可是她们有着健康的熟麦穗一样的肤色，高兴地站在门口，恭候着客人的到来。
客人陆陆续续地来到了。他们是手拉着手，一边说、一边跳着走进来的。这里有：玫瑰、牡丹、石竹、蔷薇、玉兰、铃兰……还有薄荷、紫罗兰、野荨麻等等。随着一起进来的还有一群穿着花衣服的蝴蝶和几只金色的蜜蜂。在所有的客人中要数蜜蜂的年龄最大，可是这是些好老头儿，当它们看到一朵美丽的花儿时，就一定要设法给她找一个漂亮的小伙子作舞伴，仿佛不这样，他们的心里就很不安。在这些热心肠的媒人的介绍下，花儿们一下子彼此熟悉起来，潇洒的薄荷爱上了端庄的玉兰，英俊的紫罗兰爱上了美丽的芙蓉菊……就连那带刺的荨麻，也找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那是一朵野生的金钩菊。金钩菊对他很忠实，他们愉快地跳着舞。
天气是多么好啊！天空像蓝色的玻璃，太阳像最亮的金子，一切都是光辉灿烂，还有美妙的乐曲声和歌声。
“嗡嗡嗡”，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飞来了一只绿头苍蝇。它是刚才在粪坑里打磕睡的时候，被舞会上的音乐所惊动，匆匆赶来的。
苍蝇一飞进舞厅，马上被那强烈的阳光和鲜艳的色彩弄得昏昏迷迷的，睁不开眼来。但是，当它习惯了这一切的时候，它觉得自己真是到了一个仙境。那些平常的花儿，打扮起来后是多么美啊；还有音乐，真是动听极了。于是，它磨磨手和脚，嗡地一声朝一位美丽的小姐飞去。
这位小姐就是芙蓉菊——舞会的皇后。她有一张嫣红的小脸，一头卷曲的秀发，娉娉婷婷的身材非常迷人。可是，这样可爱的姑娘竟跟一棵傻里傻气的野草在跳舞，苍蝇觉得，它比起这棵野草来，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于是信心十足地飞到芙蓉菊跟前，笑嘻嘻地说：“小姐，请允许我陪您跳舞吧。”说着，就走上前去吻她的衣服。芙蓉菊看见一只苍蝇叮在它雪白的裙子上，厌恶地挥挥手，转身跑掉了。
苍蝇受了奚落，简直气坏了。它发疯一样地在花儿们中间乱冲乱撞，一心想要找一个更漂亮的舞伴给芙蓉菊看看。可是，姑娘们见了它，全都远远地捂着鼻子逃开了。原来，苍蝇虽然精心打扮过了，可是，并没有洗澡，身上还带着一股臭味，熏得人受不了。
苍蝇再也不能忍受了。它气急败坏地大叫大嚷：
“菊花召开的是一个典型的资产阶级舞会，舞会上资产阶级臭气熏天。女孩子们一个个穿得花花绿绿，有的还搽胭脂、抹粉，甚至还烫头发，成什么体统！还有音乐，啊，全是些轻音乐，消磨人的斗志的靡靡之音，简直不堪入耳。那些水葫芦花，唱的是些什么呀，全是些谈情说爱的黄色歌曲！”
忽然，从竹林里飞出一大群金黄色的蜜蜂来。这些多事的老头儿们不许苍蝇胡说八道。
苍蝇气得胸脯胀鼓鼓，脸色发青腿发抖。可是它没有办法，因为蜜蜂很多，而且他们还有厉害的武器。它知道自己敌不过他们，只好悻悻地飞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去。突然，它一眼发现，在一棵大柳树下，荨麻和金钩菊正在接吻呢，真没想到，这么难看的野荨麻竟也找到了这样一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妻子。是啊，这样娇美的姑娘怎么能属于野荨麻呢？这是不可思议不能允许的事！
苍蝇被妒火烧得再也无法忍耐，它嗡地大叫一声：“来人哪，快来抓流氓！”
正在跳舞的花儿们听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纷纷向大柳树跑来。金钩菊又怕又羞，紧紧地依偎着荨麻；荨麻却得意而幸福地微笑着，向围拢来的花儿们宣布：他和金钩菊决定在今天晚上订婚，现在他要把未婚妻介绍给大家。
花儿们听了，高兴地涌上前去祝贺。美丽的芙蓉菊激动地扑上前，紧紧拥抱着她的小妹妹，祝她幸福。一只老蜜蜂站在树枝上微笑，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仿佛觉得自己也回到了年轻的时代。是的，他虽然老了，可是依然喜欢青春、自由和幸福。他是野荨麻和金钩菊的介绍人。
音乐又响起来了。野荨麻和金钩菊在朋友们的簇拥下，缓步走进舞厅。水葫芦花也唱起了祝福的歌，那歌声美妙得好像玉珠落在银盘里。随着歌声，花儿们重新跳起舞来，舞步轻盈得如同透明的水泡。再没有谁在意，刚才那恶毒的诽谤；再也没有人要听，那臭气熏天的道理。
（《芳草》1980年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