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结尾)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6-03-07 23:23:03

正当现实中的欧阳哲穿越到半年前与韩雪雪初识的安城天上人间酒吧,马尾藻岛上,乔治博士和所有工作人员都守在实验室现场,欧阳哲的第二次穿越已经开始,犹如射出去的子弹。第一次穿越欧阳哲失败了,他认为向韩雪雪解释一个听起来子虚乌有的故事难度太大了,不如直接在她海南回来自家门口拦截,这个时候现实中的自己正同她母亲亲热,她没有看到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悲剧,所以第二次穿越的时间点是2000年9月20日,那天徐媛媛陪同他去祭奠父母坟茔,然后他一人去看望韩雪雪,她去了海南朋友家,欧阳哲看见前妻韩、雪雪母亲屋里衣冠不整的出来个老头,那是汤燕的情人,欧阳哲当即同汤燕争吵起来,当他们时隔二十多年的离异终于相认后,压抑在心中的情感突然爆发,再也克制不住,命运让韩雪雪这天这时回到家中,见此情景万念俱灭,不容他们解释便冲到楼台殉了情。她完全受不了世上最爱的两个人同时背叛了她,这过程实在太快了,欧阳哲和汤燕根本来不及反应,悲剧已经发生。

欧阳哲一直自责,韩雪雪的母亲是自己的前妻不是理由,他一定要拯救恋人赎罪,尽管后来徐媛媛的出现他面对现实爱上了她,穿越回去的决心仍然没有放弃,那是一种责任,隐隐之中也是他作为科学家的兴趣所在,他无需讳言,尽管他努力说服自己那是因为爱。

欧阳哲在虫洞中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肉身,但他是有意识的,只觉得他在漫长的隧道中风驰电掣般穿梭,突然前面出现一只刺眼的光芒,犹如往太阳冲去,顿时失去知觉。

他是被路人唤醒的,躺在路边的花坛边,四周围了好几个人,这是个晴朗的白天,秋高气爽,其中一个人问:“先生你没事吧,大白天的在马路上睡什么觉,要不要去医院?”他起身掸掸尘土,眼前的景象很熟悉,前面不是韩雪雪家小区吗?他说:“刚才晕倒了,我经常这样,没事的。”

他重新整理着大脑的思维碎片,隐隐约约记得自己的另一半在不远处的酒吧广场,那是深夜时分,而现在是9月20日下午四点。他看完手表暗中夸奖乔治博士的精益求精,穿越时间点分毫不差,此刻,现实中的自己正在韩雪雪家客厅沙发上与她母亲重温旧梦,而韩雪雪马上就要回来。

他走进小区不敢往她家靠太近,因为自己是自己的反物质,他站在通往韩雪雪家必经之路上,今天他还可以救一个人,她就是后来的恋人徐媛媛,韩雪雪出事这天她在家里等候,当警察准备将现实中的欧阳哲带回警局进行笔录时,徐媛媛正好赶到,所以他救下韩雪雪后,还可以拦截徐媛媛,不让她与现实中的欧阳哲见面,他们就不会有后来的逃亡生涯,她也不会让国安局枪杀。

可是,倘真如此,自己还会有这第二次穿越吗?

他想不明白,刚刚穿越过来感觉体力有些不支,围观的人尾随着他远远望着,都觉得这个陌生人很奇怪,有个阿婆提醒他们,说她一直在这儿没看见这个人走来过,冷不丁在我后面躺着,这是人是鬼?一辆出租车摁着喇叭冲向人群停住,他闪一旁关注着,果然出来的是韩雪雪,神情疲倦的从车里钻出来,后备箱取出旅行,汤燕说过她是从海南朋友那儿回来,他大脑第一反应她既然出去躲避灾祸,因何这天偏巧回家,早一日晚一日,或者是早几个小时,在他去她家前到达,那么他看到的不是汤燕和那个老头,老头走后他也不会与汤燕争吵乃至离异夫妻相认,历史就不是这样续写了。

欧阳哲的心狂跳不止,他确认今天正是韩雪雪的遇难日,准确的说就在黄昏时分,不到半个小时之后,当一个人知道另外一个人马上就要自杀,这是多么的恐怖,他喊了声:“韩雪雪!”

一句不怎么响亮的喊声,仿佛是尘封了半个世纪,又好像是在酒吧广场与她告别时的那句依依不舍。“终于在这个时间等到你了。”欧阳哲跑过去握住她的手臂兴奋地说。

韩雪雪猛的抬头也望见了他,愣了愣,想冲过去抱住他,惊喜的眼神瞬间又充满哀怨,她对欧阳哲三个月来的冷落很失望,当一开始穿越的他出现在面前时,还以为是欧阳哲为了摆脱这段恋情故意装神弄鬼,后来当事实证明真的存在穿越这回事后,被他警告三个月内有生命之攸,吓得魂飞魄散患了场病,不得不去好友的海南换换环境,顺便避祸,如今正是三个月的日期,朋友突然有事她只能够提前回家,她其实是不信欧阳哲那种鬼话的,她作飞机一路过来安然无恙,想不出回家后呆在家里会有什么意外,她十分讨厌欧阳哲的这种一惊一乍,讥讽的口吻道:“你是来证明我是死了还是活着吗?我让你失望了。”

欧阳哲抓住她的行李不让她走,说:“亲爱的,别回家。”

韩雪雪问:“去你家吗?不,我得躲避灾祸,哪儿也不去,抱歉。”

“不,你也不能去我家,我们随便哪里坐坐,对了,快到晚饭时间了,我请你吃饭如何?”

“我没胃口,只想睡觉,你放手,或者你离开,或者你同我一起回家,总之我很累,不想动。”

“你现在绝对不可以回家,我也不能随你去。”

“又怎么了?难道穿越的那个你再我家里吗?”

“说对了一半,不是穿越的我在你家,正好是相反,现实中的我去你家找你,而我……”

韩雪雪退后半步紧张的问:“别告诉我你是穿越过来的喔。”

“是啊,我确实是,我以人格担保!”

“啊,那天你不是回去了嘛,怎么有来啦?穿越这么容易,跟走亲戚似的?”

“雪雪,其实现实中的我已经来过你家一次。”

“我在海南的时候?”

“不是,是今天的以后,你和你妈都不在,因为……”

“因为什么?你大胆说,是不是我死了?那我妈上哪去了?”

“她……我说了你不许骂我啊?”

“但说无妨!”韩雪雪气呼呼瞪着他看她如何说谎。

“你妈因为你死后,她精神失常,被送到了精神病医院去了。”

韩雪雪一声断喝:“闭嘴!欧阳哲,没想到你这么恶毒,非但诅咒我,还诽谤我的母亲,我今天正式宣布与你断绝一切关系,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欧阳哲重又拦住她恳求道:“雪雪,你千不信,万不信,能否晚回家一段时间,哪怕半小时也行,或许你可以躲过悲剧!”

韩雪雪已经彻底愤怒,斥道:“家里发生什么了不让我回去?”

“现实中的我在……”欧阳哲嗫噜着,总不能够说自己正与你妈在做爱。

韩雪雪笑了,平静的问:“你在又如何,你不是一直在说爱我,难道你会吃了我?你说我上去会有危险,好,我今天非要上去证实给你看,揭穿你的谎言。”欧阳哲连忙抱住她说:“雪雪,你真的不能上去,我求求你,欧阳爱你!”

“什么,你爱我?”韩雪雪摇摇头,泪水在眼眶内滚动,说:“欧阳,我恨你,知道我生病,这么久居然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一句安慰我的话也没有,你是个不懂得关心的男人,难道你忘了,我是为了你而生病的?”

欧阳哲露出委屈的表情为自己辩护道:“这不能够怪我啊,我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执行任务,不能对外联系的,手机也被没收了,真的,我没有骗你。”

韩雪雪想起来他曾经告诉过要去一个神秘的地方,问道:“那你现在完成任务回来了?”

“不,我是穿越而来。”

“穿越?你还坚持说自己是穿越,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她想了想又问,“对了,你说这是第二次穿越,想必那次找我是第一次,我怎么没有见电视台和报纸报道过?”

“不,不是我们这次,因为我为了救你逃了出来,我们国家一次也没有试验过。”

“那你这两次是?”

“是外国,以美国科学家乔治博士领导的科研团队,他们在百慕大群岛的马尾藻海岛屿进行的,具体细节我们去吃饭如何,让我慢慢跟你介绍。”

他们之间拉拉扯扯的,不远处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都在看这位似人似鬼的陌生人在纠缠小区的一名美女邻居,看他们是认识的,彼此正在争吵,人群不走,随时准备冲过去干涉。

欧阳哲一心想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说道:“还是换个地方吧,你看有那么多人看我们,去吃饭,到时候我详细的告诉你,走吧。”

韩雪雪说:“不,我要马上回家,用收拾戳穿你这张伪善的面孔。”

“你真的不能上去。”欧阳哲紧张的攥住她衣袖,她怒道:“放手,我要喊人啦?”

韩雪雪不是一点猜疑也没有,三个月前,欧阳哲第一次去她家,她察觉到欧阳哲与母亲说话时,两人的表情都非常的不自然,韩雪雪是个作家,喜欢分析别人的心理,一瞬间的在脑子里瞎琢磨起来,事后一笑而过也没有真当回事,刚才被欧阳哲这么一说,非要上去证实一下。

她并不是真的怀疑母亲会与女儿争夺男人,一大半是出于好奇心,说什么也要上去看看,欧阳哲握住她的手,两人僵持了几秒钟,欧阳哲的表情充满了羞愧,这更增加了韩雪雪上去的决心,用力一甩,拖着旅行箱冲向大楼,欧阳哲追赶几步被围观的好事者拖住训斥道:“你这位先生能否尊重点那位女士?人家不要跟你谈,你纠缠也没用,回去吧,男女之事应该提得起放得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知道什么,她一回家就会出大事。”他甩开那人往前冲去,猛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知道不能再靠近这大楼了,马上退后到十几米远的小树林里,一边往外观察,一边看天上有无黑洞出现。

此时,欧阳哲很矛盾,既怕现实中的他突然下楼,自己距离太近会有危险,又期待他下楼,只要他与韩雪雪不是在家里遇见,韩雪雪就得救了,说明自己拦截成功,历史获得了重写。

他毅然往前扑,发现自己的脚凝固在原地似的迈不开步,大喊道:“雪雪,你真的不能够上去啊!”那个管闲事的男人也来了脾气,一夫当关挡在韩雪雪家的小路上,韩雪雪消失在欧阳哲的视野里,大势已去,悲剧终将发生,他马上绕到韩雪雪家大楼的另一侧,十几分钟后,韩雪雪就会从顶楼平台这个方向跳下,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接住韩雪雪。

夕阳慢慢西下,天上的乌云始终挂着没有退去,黑色中透出血红的稠丝,狰狞般看着。当欧阳哲摆脱那个好事者的纠缠跑到距离二十多米远的地方,抬头看见高楼一个人旋转着朝下面坠落,“啊!”欧阳哲知道那是韩雪雪,不顾一切的伸出双臂扑过去,可是慢半秒,韩雪雪“啪”的一声闷响,碰到他的手指重重摔在花丛中,顿时鲜血四溅。

欧阳哲摔倒在地,打了个滚起来扑向韩雪雪,正在这时,十八层顶楼出来一声尖叫:“韩—雪—雪!”

他抬头望去,顶楼上趴着的是现实中的自己,虽然四十多米却看的很清晰,声音真是自己,他终于以一个未来人的身份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转而又惊恐万状,乔治博士警告过他,如果在过去的时间体系中看到自己,很可能会产生正反物质的撞击,导致自己物理消灭,被黑洞卷走。

一会现实中的自己就要跑下楼,他拼命往小区外跑,既然救不了韩雪雪,只能去救徐媛媛,可是他来不及了,头上一阵飓风带着螺旋形状的乌云将他彻底包裹,这是何等的痛苦,他两次看见自己的恋人坠楼。

再见,我的爱人,我找你来了。

这是欧阳哲在地球上最后一次思维,他被黑洞无情的吞啮,当他在半空中挣扎时,居高临下望见徐媛媛从一辆出租车里出来,然后,他完全失去了知觉,他肉身被卷进黑洞,灵魂扔到距离地球五亿光年的一个人类还没有发现的星球上,这里是被上帝剥夺生命权利的生物灵魂积聚地。

3600年的某一日,宇航员成功登上了这个星球,偶然发现一个洞穴内有块奇怪的巨石,上面深深的刻着六个远古文字:“假如你离开我!”,宇航员觉得很亲切,当他深情的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时,巨石立即化成一屡青烟向四处飘去,然后慢慢的消失了。

那是欧阳哲凝积了一千六百年的灵魂固体,他顽强的等待着复活,上帝跟他有个约定:如果哪天有人类来到这里,他的触摸会让你重新争取到一个机会回到地球,去寻回自己的肉身,然后,去想去的时间纬度,做想做的事情……

时间的年轮回到欧阳被物理消灭那一刻,在遥远的北大西洋海域一阵波涛汹涌后,马尾藻海岛实验室的监视屏幕顿时黑屏,乔治博士手里夹着雪茄掉落在地,他沮丧的说:“我们亲爱的欧阳哲博士去了天国。”所有科学家和工作人员起立默哀。

时间仿佛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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