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高洋)篡位後。
文襄后元氏居靜德宮,文宣曰「兄昔姦我婦,我今須報。」乃淫於后。
崔修妻王氏,文宣幸之,納為嬪。
倡女薛氏舊為清河王岳所好,尋入宮為嬪,又納其姊,後帝知其曾與岳通,姊妹俱被殺。
永安王浚、上黨王渙,帝親弟也,使蒼頭劉郁捷殺浚,即以浚妃妻之;馮文洛殺渙,即以渙妃妻之。
凡高氏婦女無親疏,皆令左右亂交之。
帝又自呈露以示群下。此文宣之所為也。
武成帝(高湛)踐祚。
以文宣后李氏有容德,逼與**,曰「若不許我,當殺爾兒紹德。」后懼,從之。後有娠,紹德至閤不得見,紹德慍曰「姊姊腹大,故不見我。」(齊宮中呼母為姊姊)后慚,由是生女不舉,武成怒曰「爾殺我女,我何為不殺爾兒!」遂對后築殺紹德,并裸后而撻之,送妙勝寺為尼。
武成又納魏靜帝嬪李氏、文宣嬪王氏及文宣所幸彭樂女、任祥女,皆為夫人。此武成之所為也。
一門之中,父子兄弟俱荒於色如此,何以垂法!宜乎宮闈相習成風。
如神武在時,鄭妃已通於文襄,及歿後,蠕蠕公主亦為文襄所烝。
而文襄后又為文宣所污。
文宣后又為武成所污。
甚至武成后胡氏當武成時已與閹人褻狎,又與和士開握槊,遂通士開。武成崩後,后數詣佛寺,與沙門曇獻通,僧徒至戲曇獻為太上。後主聞太后不謹而未之信,見太后有二尼侍,召之,則男子也,於是尼及曇獻俱正法。齊亡後,胡后入周,恣行奸穢。
孝昭帝(高演)在位時,尚無穢行,其后王氏,齊亡後,亦入周宮中,隋文帝作相,始放還山東。
後主緯於宗族中,尚無帷薄之醜,史謂其稍優於武成。然國亡後,其后斛律氏先廢為尼者,改嫁元仁為妻。繼后胡氏亦改嫁。所寵宮婢馮小憐曾立為后,後主向周武帝乞之,武帝仍以賜後主,後主遇害,以小憐賜代王達,譖達妃幾死。隋文帝以賜達妃兄李詢,令著布裙配舂,詢母逼令自殺。此妃后之辱也。
又後主庶兄南陽王綽妃鄭氏,入周宮為武帝所幸。後主母弟儼妃李氏曾進封楚帝后,至是亦改嫁焉。他如浚、渙之妃,為蒼頭所辱。神武又有子華山王凝最孱弱,其妃王氏亦與蒼頭姦,凝知而不能禁,後事發,王氏賜死。
可見北齊中冓之醜,本習為故常,恬不知怪,而天道之報施,所謂「淫人妻女,妻女淫人者」,亦昭然可見也。
中冓之言:內室淫邪之語。詩經鄘風牆有茨「中冓之言,不可道也。」
觀後周諸帝后,當隋革命後,俱無失節者。孝閔帝后元氏出居里第。武帝后阿史那氏至開皇中殂。又后李氏出家為尼,改名常悲。宣帝楊后,隋文帝女也,帝欲奪其志,不許。又有四后:朱氏、陳氏、元氏、尉遲氏,皆出家為尼,朱名法淨,陳名華光,尉遲氏名華首,皆完節待死,絕無醜聲,良由宇文泰開國時,早能尊用周禮,家庭之內,不越檢閑,故雖亡國而無遺玷,然則整飭人物之主,可不納身於軌物哉!
北齊百官無妾
元孝友傳:疏言將相多尚公主,王侯率娶后族,故無妾媵,習以為常,舉朝略是無妾,天下殆皆一妻。父母嫁女,必教之以妒;姑姊逢迎,必相勸以忌。以劫制為婦德,能妒為女工。自云「受人欺,畏人笑我。」可見是時風俗如此。
按西漢時王吉上疏言「漢家故事,列侯尚公主,諸侯則國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拙於婦,逆陰陽之位,故多女亂。」是漢時已有此陋習。
北齊有賢閹
北齊有宦者田敬宣,年十四五,好讀書,既為閹寺,得暇便至文林館,問書之外無他語。見古人節義事,未嘗不感激沈吟。後主緯懼周師之逼,奔於青州,使之偵伺,為周軍所獲,問後主所在,紿曰「已去。」捶之,每折一肢,辭色逾厲,竟斷四體而卒。宦寺之賢,世所傳不過呂強、張承業,而不知尚有此人也。故特表而出之。
誦經獲報
佛教在六朝時最為人所信嚮,各史所載,雖似近於怪妄,然其教一入中國,即能使天下靡然從風,是必實有聳人觀聽者,非徒恃談空說寂也。今略撮於左:
徐義為慕容永所獲,埋其足於土中,將殺之,義誦觀世音經,至夜土開械脫,若有人導之者,遂奔於楊佺期。(晉書載記)
宋王元謨棄滑臺,將為蕭斌所殺,夢人告曰「誦觀音經千遍則免。」既覺,誦之,明日,將就戮,忽傳旨停刑。(宋書王元謨傳)
後魏崔浩非毀佛法,其妻郭氏敬好釋典,浩怒,焚而投灰於廁中,後浩以史事族誅,人以為謗佛之報。(魏書崔浩傳)
漢明帝時,西域以白馬馱佛經送洛,因立白馬寺,其經函形制古樸,世以為古物,歷代寶之。韓賢故斫破之,未幾,因戰,為敗兵斫脛而死,論者謂因破經函致禍。(魏書韓賢傳)
魏孝文囚道人法秀,加以籠頭鐵鎖,無故自脫。(南齊書魏虜傳)
盧景裕繫獄,至心誦經,枷鎖自脫。時又有文人負罪當死,夢沙門教誦經,覺時,如所夢誦千遍,臨刑,刀折,主者以聞,赦之。此經遂行,號曰「高王觀世音經。」(北齊書盧景裕傳)
張元以祖喪明,誦藥師經,見盲者得視之言,乃請七僧,燃七燈,轉藥師經,誓以燈光普施法界,如此七日夜,夢老翁以金鎞療其祖目,三日後,左目果明。(北史孝行傳)
盧光從周文帝狩於檀臺,帝遙指山上謂群公曰「有所見否?」咸曰「無所見。」光獨曰「見一沙門。」帝曰「是也。」令光於沙門立處造浮圖,掘基一丈,得瓦砵、錫杖各一,帝因立寺焉。(周書盧光傳)
後梁甄元成有罪當誅,蕭察誓不殺誦法華經人,元成素誦此經,遂得免,察後見之曰「甄公好得法華經力。」(甄元成傳)
此皆載於正史,未必盡誣。蓋一教之興,能聳動天下後世者,其始亦必有異人異術,神奇靈驗,如佛圖澄、鳩摩羅什之類,能使人主信之,士大夫亦趨之,是以震耀遍天下,而流布於無窮。不然,則何以起人皈依也?然則史所記誦經獲報諸事,或當時實有之,非盡誣也。今錄鳩摩羅什及佛圖澄二傳於後:
鳩摩羅什在胎時,其母慧解異常。年七歲,母遂與同出家。羅什日誦千偈,偈三十二言,凡三萬二千言。母亦自通。後專以大乘為化,學者皆師之。年二十,龜茲王迎之,其母辭去,謂羅什曰「方等深教,不可思議,傳之東土,惟爾之力。」母至天竺,道成,進登第三果。苻堅聞羅什名,密有迎之之意。太史奏「有星見外國,當有大智入輔中國。」堅遣呂光伐龜茲,謂光曰「若獲羅什,即驂送之。」光破龜茲城,獲羅什,俱還涼州。(光攻龜茲,夜夢金甲人飛出城外,光曰「此所謂佛也,胡神出,則城必破矣!」遂攻克之。)光父子不信其道,姚興迎之入秦,羅什覽中土舊經,多有紕繆。興乃使沙門僧叡等翻譯傳寫。羅什好大乘,志在敷演,每歎深識者寡,惟為興著實相二論。興贈以宮女,一交而生二子。諸僧多欲效之取妻,羅什聚針盈砵,謂諸僧曰「若能效我食此者,乃可畜室耳。」因食針盡,諸僧傀服,乃止。(呂纂嘗與羅什圍棋,殺其棋子,曰「斫胡奴頭!」羅什曰「不斫胡奴頭,胡奴斫人頭!」後纂為呂超所殺。胡奴,超小字也。事見晉書載記。)
佛圖澄誦神咒,能役使鬼神。腹旁有一孔,常以絮塞之,夜則拔絮,孔中出光照一室。又常至流水,則從腹孔中引出五臟六腑洗之,仍納腹中。又能聽鈴音占吉凶,無不驗。石勒召試以道術,即取砵盛水咒之,砵中出青蓮花,光色耀目,勒以此信之。勒嘗有意害澄,澄輒避去,語弟子曰「若將軍來召,則答云『不知所在』。」使者果然,還報,勒驚曰「吾有惡意,澄輒知之。」因悔,思見澄,澄明旦造勒,勒問「昨夜何避?」澄曰「昨公有惡心,故避,今有善意,故來。」襄國城外水源竭,勒問「何以取水?」澄曰「今當敕龍取水。」乃至故泉源,燒香祝數百言,水泫然微流,有小龍隨水而來,有頃,水大至,隍塹皆滿。段末波來攻,兵勢甚盛,勒頗懼,澄曰「鈴音云『明日當擒末波。』」已而果然。劉岳來攻,石虎拒之,岳保石梁塢,澄在襄國,忽曰「昨日亥時,岳已被執。」已而果然。劉曜攻洛陽,石勒將救之,澄曰「相輪鈴音云『秀支替戾岡,僕谷劬禿當。』謂此行捉得曜也。」勒果擒曜。勒愛子斌暴死,勒告澄,澄取楊枝沾水洒之,執斌手曰「可以起矣!」斌遂活。澄在鄴,嘗遣弟子法常至襄國,途遇其弟子法佐,夜談,言及和尚。法佐歸,澄即笑曰「昨夜與法常共說汝師耶?」佐愕然,愧懺,由是國人相語「莫起惡心,和尚知汝。」澄之所在,莫敢向其方面涕唾者。澄將死,謂弟子法祚曰「戊申歲,禍亂起,己酉,石氏當滅,吾及其未亂,先從化矣!」遂卒。後有人見澄入關,石虎掘其塚視之,惟有一石,惡之曰「石者,朕也,葬我而去,吾將死矣!」因遇疾而死,果大亂。
後周詔誥用尚書體
漢武冊封三王詔,本仿尚書體,見褚少孫所補史記,及漢書武五王子傳。
王莽好仿尚書作詔誥,今見于漢書翟義傳者:居攝時,莽因翟義等起兵,匡復漢室,莽大懼,乃依周書作大誥曰
「居攝二年十月甲子,攝皇帝若曰:大誥爾諸侯王三公列侯于汝卿大夫元士御事,不弔,天降喪于趙、傅、丁、董。洪惟我幼沖孺子,當承繼嗣無疆大歷服事,予未遭其明悊能道民於安,況其能往知天命!熙!我念孺子,若涉淵水,予惟往求朕所濟度,奔走以傅近奉承高皇帝所受命,予豈敢自比於前人乎!天降威明,用寧帝室,遺我居攝寶龜。太皇太后以丹石之符,乃紹天明意,詔予即命居攝踐祚,如周公故事。反虜翟義擅興師動#,,曰『有大難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靖。』於是動嚴鄉侯信,誕敢犯祖亂宗之序。天降威遺我寶龜,固知我國有呰災,使民不安,是天反復右我漢國也.粵其聞日,宗室之雋有四百人,民獻儀九萬夫,予敬以終於此謀繼嗣圖功。我有大事,休,予卜并吉,故我出大將告郡太守諸侯相令長曰:『予得吉卜,予惟以汝于伐東郡嚴鄉逋播臣。』爾國君或者無不反曰:『難大,民亦不靜,亦惟在帝宮諸侯宗室,於小子族父,敬不可征。』帝不違卜,故予為沖人長思厥難曰:『烏虖!義、信所犯,誠動鰥寡,哀哉!』予遭天役遺,大解難於予身,以為孺子,不身自卹。予義彼國君泉陵侯上書曰:『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諸侯於明堂,制禮樂,班度量,而天下大服。太皇太后承順天心,成居攝之義。皇太子為孝平皇帝子,年在襁褓,宜且為子,知為人子道,令皇太后得加慈母恩。畜養成就,加元服,然後復子明辟。』熙!為我孺子之故,予惟趙、傅、丁、董之亂,遏絕繼嗣,變剝適庶,危亂漢朝,以成三厄,隊極厥命。烏虖!害其可不旅力同心戒之哉!予不敢僭上帝命。天休於安帝室,興我漢國,惟卜用克綏受茲命。今天其相民,況亦惟卜用!太皇太后肇有元城沙鹿之右,陰精女主聖明之祥,配元生成,以祐我帝室,以安我大宗,以紹我後嗣,以繼我漢功。厥害適統不宗元緒者,辟不違親,辜不避戚。夫豈不愛?亦惟帝室。是以廣立王侯,並建曾玄,俾屏我京師,綏撫宇內。天毖勞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極卒安皇帝之所圖事。肆予告我諸侯王公列侯卿大夫元士御事:天輔誠辭,天其累我以民,予害敢不於祖宗安人圖功所終?天亦惟勞我民,若有疾,予害敢不於祖宗所受休輔?若考作室,厥子堂而構之;厥父菑,厥子播而穫之。予害敢不於身撫祖宗之所受大命?予永念曰天惟喪翟義、劉信,若嗇夫,予害敢不終予畝?天亦惟休於祖宗,予害其極卜,害敢不于從?率寧人有旨疆土,況今卜并吉!故予大以爾東征,命不僭差,卜陳惟若此。」云云。
文句全用尚書,此蓋劉歆等為之弄筆也。
宇文泰在西魏當國時,從蘇綽之言,官制仿周禮,詔誥亦仿尚書。其官制至魏恭帝時,始奏行之,而詔誥則大統中已大變駢麗之習。因魏帝祭廟,群臣畢至,命蘇綽作大誥頒行之,自後文筆皆依此體,其詞曰
「惟中興十有一年,仲夏,庶邦百辟,咸會於王庭。…六月丁巳,皇帝朝格於太廟,凡厥具僚,罔不在位。皇帝若曰:『咨我元輔、群公、列將、百辟、卿士、庶尹、御事,朕惟寅敷祖宗之靈命,稽于先王之典訓,以大誥于爾在位。昔我太祖神皇,肇膺明命,以創我皇基。烈祖景宗,廓開四表,底定武功。暨乎文祖,誕敷文德,龔惟武考,不霣其舊。自時厥後,陵夷之弊,用興大難于彼東丘,則我黎人,咸墜塗炭.惟台一人,纘戎下武,夙夜祗畏,若涉大川,罔識攸濟。是用稽於帝典,揆於王廷,拯我民瘼。惟彼哲王,示我彝訓,曰天生蒸民,罔克自乂,上帝降鑒叡聖,植元后以乂之。惟時元后弗克獨乂,博求明德,命百辟群吏以佐之。肆天之命辟,辟之命官,惟以卹民,弗惟逸念。辟惟元首,庶黎惟趾,股肱惟弼。上下一體,各勤攸司,茲用克臻於皇極。故其彝訓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迺乂。』今台一人,膺天之嘏,既陟元后。股肱百辟又服我國家之命,罔不咸守厥職。嗟夫,后弗艱厥后,臣弗艱厥臣,於政何弗斁,嗚呼艱哉!凡爾在位,其敬聽命。」(蘇綽傳)
討高歡時,誓師曰
「與爾有眾,奉天威,誅暴亂.惟爾士,整爾甲兵,戒爾戎事,無貪財以輕敵,無暴民以作威。用命則有賞,不用命則有戮。爾眾其勉之。」
其黜廢帝而立恭帝也,又命盧辨作誥諭群臣曰
「嗚呼!我群后暨眾,維文皇帝以襁褓之嗣託於予,訓之誨之,庶厥有成。而予罔能革變厥心,庸暨乎廢,墜我文皇帝之志。嗚呼!茲咎予其焉避。予實知之,矧爾眾之心哉。惟予之顏,豈惟今厚,將恐來世以予為口實。」(俱載本紀)
及宇文泰歿後,魏恭帝禪位於周孝閔帝,詔曰
「予聞皇天之命不於常,惟歸於德。故堯授舜,舜授禹,時其宜也。天厭我魏邦,垂變以告,惟爾罔弗知。予雖不明,敢弗龔天命,格有德哉。今踵唐虞舊典,禪位於周,庸布告遐邇焉。」
又使大宗伯趙貴持節奉冊書曰
「咨爾周公,帝王之位弗有常,有德者受命,時乃天道。予式時庸,荒求於唐虞之彝踵。曰我魏德之終舊矣,我邦小大罔弗知,今其可久怫於天道而不歸有德歟。時用詢謀,僉曰公昭考文公,格勳德於天地,丕濟生民。洎公躬,又宣重光。故玄象徵見於上,謳訟奔走於下,天之歷數,用實在焉。予安敢弗若。是以欽祗聖典,遜位於公。公其享茲大命,保有萬國,可不慎歟。」
是時宇文泰已歿而詔諭如此,蓋朝廷之上用尚書作誥,久已相習為常故也。當六朝時駢體盛行,而綽等獨能復古,可謂轉移風氣者矣!
然時會所趨,積而難返,及宣帝即位,修洛陽之詔、傳位太子之詔已用當時文體。迨隋文帝時,去周不過一二十年,而李諤奏文體卑靡云「競一字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盡是風雲之狀。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據茲擢士。至於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說,不復關心,何嘗入耳?」則周時雖暫用古體,而世之為文者駢麗自如,風會所開,聰明日啟,爭新鬥巧,遂成世運,固非功令所能禁也。
魏末周初無年號
自漢武帝創置年號,便於記事,誠萬世不易之良法。然後世有不用年號者。
周書崔宣猷傳「明帝即位,依周禮稱天王,不建年號。宣猷請仍用以紀事,乃從之。」是周明帝即位之初,無年號也。
然不始於此,按西魏廢帝及恭帝皆無年號,其時宇文泰當國,專用周禮,故不設年號,但稱元年、二年。周孝閔帝禪代亦因之,直至明帝三年,因宣猷奏,乃復用年號耳。
隋書志
隋書本無志,今之志乃合記梁、陳、齊、周、隋之事,舊名五代史志,別自單行,其後附入隋書。然究不可謂隋志也。
自開皇仁壽時,王劭為隋書八十卷,以類相從,至編年紀傳尚闕。
唐武德五年,令狐德棻奏修五代史(梁、陳、齊、周、隋),詔封德彝、顏師古修隋書。歷年不就而罷。
貞觀三年,又詔魏徵修之,房玄齡為監修。徵又奏顏師古、孔穎達、許敬宗同撰,序論皆徵所作,凡帝紀五、列傳五十。十年正月上之,此隋書也。
十五年,又詔于志寧、李淳風、韋安仁、李延壽同修五代史志,凡成十志,三十卷。顯慶元年,長孫無忌等上之,此五代史志也。
說見劉攽校刊時所記。
一帝數后
一帝一后,禮也。至荒亂之朝則漫無法紀,有同時立數后者。
孫皓之夫人滕氏無寵,長秋宮僚備員而已。而內諸姬佩皇后璽綬者甚多。(三國志)
劉聰僭位,立其妻呼延氏為皇后。后死,納劉殷女為皇后。后死,又納靳準女為皇后,未幾,進為上皇后,而立貴妃劉氏為左皇后,貴嬪劉氏為右皇后,又立樊氏為上皇后。四后之外,佩皇后璽綬者又七人。後以宦者王沈養女為左皇后,宣懷養女為中皇后。(晉書載記)
後周宣帝初即位,立妃楊氏為皇后,其後自稱天元皇帝,又立妃朱氏為天元帝后,妃元氏為天右皇后,陳氏為天左皇后。尋進楊氏為天元大皇后,朱氏為天大皇后,元氏為天后大皇后,陳氏為天左大皇后,陳氏又改為天中大皇后,而以妃尉遲氏為天左大皇后。(後周書本紀)
隋文帝殺宇文氏子孫
古來得天下之易未有如隋文帝者,以婦翁之親,值周宣帝早殂,結鄭譯等矯詔入輔政,遂安坐而攘帝位。其時雖有尉遲迥、宇文冑、石愻、席毗、王謙、司馬消難等起兵匡復,隋文猶假周之國力,不半載殄滅之。于是大權在手,宇文氏子孫以次誅殺,殆無遺種。今以周書考之:
周文帝子,除宋公震、譙王儉、冀公通先卒,衛王直先以罪誅外,趙王招、陳王純、越王盛、代王達、滕王逌皆被殺。而并殺招子員、貫、乾銑、乾鈴、乾鑑等;純子謙、讓、議等;盛子忱、悰、恢、懫、忻等;達子執、轉等;逌子祐、裕、禮、禧等。而震之子實、儉之子乾惲、通子絢亦被殺。于是周文帝子孫盡矣。
節閔帝一子康先死,其子湜亦被殺。于是節閔子孫又盡矣。
明帝子畢王賢、酆王貞皆被殺。并殺賢子宏文、恭道、樹孃等;貞子德文等。于是明帝子孫亦盡矣。
武帝子漢王贊、秦王贄、曹王允、道王充、蔡王兌、荊王元皆被殺。并殺贊子道德、道智、道義等;贄子忠誠、靖智、靖仁等。餘本無子。于是武帝子孫盡矣。
宣帝子靜帝既為隋文所害,餘子鄴王衍、郢王術皆幼而被殺。于是宣帝子孫又盡矣。
其宗室內:宇文冑以起兵應尉遲迥被殺。又宇文洽、宇文椿及子道宗、本仁、鄰武、子禮獻等;宇文眾及子仲和、熟倫等,皆被殺。惟宇文洛以疏屬幼年,得封介國公,以為隋賓。未幾,又斃之。於是宇文之宗族,亦無在者。
竊人之國而戕其子孫至無遺類,此其殘忍慘毒,豈復稍有人心!
其後隋文帝五子:
長太子勇被廢後賜死,
次煬帝為宇文化及所弒,
次秦王俊先卒,
次越王秀廢錮,死江都之難,
次漢王諒以反誅。
計五子中除秦王俊外,無一非不得其死者。
而勇子十儼以酖死,裕、筠、嶷、恪、該、瞁、孝實、孝範皆貶嶺外杖死。
俊子浩、湛及秀、諒之子,皆為化及所害。
煬帝三子,長太子昭先卒,次齊王暕、次趙王杲皆死江都之難,無子。而昭子代王侑為唐所立,未幾禪位,封酅國公,不數月而殂,次燕王倓亦遇害于江都,次越王侗稱號東都,為王世充所弒。于是煬帝之子孫亦無遺種矣。
惟齊王暕有一遺腹子愍,隨蕭太后入突厥,後歸於唐,官尚衣奉御,楊氏之種僅延此一線。而煬帝之死,又巧借一姓宇文者之手以斃之。(宇文化及與周同姓,而非同宗。)此豈非天道好還之顯然可據者哉!
按隋文滅陳,不惟陳後主得善終,凡陳氏子孫,自岳陽王叔慎以抗拒被殺外,其餘無一被害者,皆配往隴右及河西諸州,各給田業以處之。
同一滅國也,於宇文氏則盡殄之,於陳氏則悉保全之。蓋隋之篡周,本不以道,與宇文有不兩立之勢,且恐有尉遲迥等之起兵匡復者,不得不盡絕其根芽。至取陳則隋之基業已固,陳之子孫又皆孱弱不足慮,故不復肆毒也。至煬帝以後主第六女為貴人,最寵,因召陳氏子孫盡還京,隨才敘用,由是並為守宰遍天下。此則陳氏開國之初本未甚殺戮,故子孫亦少誅夷,亦天道之不爽者,且劫運將終,殺氣漸減也。
隋獨孤后妒及臣子
古來宮闈之妒莫有過於隋獨孤后者,不惟妒在己,并子與臣之有妾者,亦代為妒之。
后傳謂:後宮罕得進御,尉遲迥女沒入宮,帝私幸之,后伺帝聽朝,即陰殺之。
凡諸王及朝臣有妾孕者,必勸帝斥之。
皇太子勇多內寵,其妃元氏暴崩,疑太子寵妾雲氏而害之,由是諷帝廢太子。
高熲妻死,后欲為娶繼室,熲辭以老。後熲妾生子,后惡之,譖熲于帝,遂黜死。(隋書后妃傳)
按太子勇傳:勇多內寵,昭訓雲氏尤嬖,禮匹於嫡。勇妃元氏無寵,嘗遇心疾,二日而卒,獨孤后意有他故,甚責望。後聽晉王廣之譖,后忿然曰「睍地伐(勇小字)漸不可耐,我為娶得元氏女,竟不聞作夫妻。專寵阿雲,使有如許豚犬。新婦本無病,忽爾暴亡,我亦不能窮治。每思東宮竟無正嫡,至尊萬歲後,使汝等向阿雲再拜問訊,此是幾許大苦痛耶!」乃日媒孽勇之短於帝前,遂廢之。
又高熲傳:熲妻死,后謂文帝曰「高僕射老矣!而喪夫人,宜為之娶。」帝以告熲,熲謝曰「臣今已老,惟齋居誦佛經,納室實非所願。」帝乃止。後熲妾生男,帝甚為之喜,后謂帝曰「陛下尚信熲耶?陛下欲為娶婦,熲心愛妾故面欺陛下。今其詐已見,安可信之!」帝由是疏熲,以至賜死。
子之厚妾薄妻而母惡之,此猶是家庭之恆情。至于臣下之有妾,亦何與后事?乃亦因此而憾之,豈非奇妒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