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狐疑地跟随着菲利二世在古堡内穿行,一路上我虽然忍不住东张西望,但是却心不在焉,完全是在信马由缰走马观花而已。我总是忍不住要去猜测那个即将见面的人会是谁?心由此而忐忑着,无数次在脑中闪过那个熟悉的身影,但又一次次被我否定了,如果那人真的是她,那么这些所谓的神秘事件岂不成了不攻自破的大笑话了!
“这就是您想要见的人!”岛王菲利二世突然指着一面墙上悬挂着的一幅巨型人物肖像画,对我说道。
我猛地煞住脚,疑惑不解地将头抬起来望向那幅画,目光一接触到画像上的那张脸时,我顿时惊呆了!实在没有想到菲利二世要我见的竟然会是画像上的梅莹!
“梅莹!”我失声地叫道。她穿着华服站立在画布上面,正用那双美目望着我,她红唇微启,双颊微醉,仪态万方,实在是芳华绝代!
“啊,她不就是刚才照片上的那个美人吗!天啦,她简直太美了!”比尔在我身后惊叹道。
“她的名字的确是叫梅莹,更准确地说,她的中国名字叫着梅莹,她还拥有一个在中国曾经非常高贵的姓氏——朱!”菲利二世对我们认真地介绍道。
“她婚前的名字叫路易莎•德•阿尔古,结婚后她的名字变成了路易莎•唐•科尔特斯。”为了证明画上的这个女人就是我要找的梅莹,我急吼吼地抢过了话头。
“对极了!婚前,她随父姓,是阿尔古伯爵小姐;婚后,她随了夫姓,就成了科尔特斯王妃殿下了。秦先生,您仔细看看,她是不是就是您要找的那位梅莹小姐?”菲利二世凝视着我问道。
我忙不迭地点着头。
“可惜,您是没法再见到她了,她已经离开这个人世有三百多年之久了!”菲利二世无限惋惜地对我说道。
我的心突然像中了箭似的锐痛起来!虽然这早就是意料中的事了,但是一旦得到了证实,还是让我有一种受到重创的感觉,泪水止不住漫上来模糊了双眼,再望向那墙上的美人时,她就如同那水中的月影般朦朦胧胧、摇摇晃晃起来了。
“梅莹!”我对着画像轻轻地唤了一声,然后便忍不住哭泣了起来。梅莹已经死了,我深爱着的梅莹已经死了,我还有什么必要掩饰自己呢!
比尔、塞巴斯蒂安神父、岛王菲利二世全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给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我哽咽着极力想抑制住自己,我知道此时自己的样子肯定很可笑,要不是因为自己对梅莹用情至深,也就不会有这当众出丑的一幕了。
还是菲利二世先回过神来,他来到我的面前,轻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您不是已经找到她了吗,为什么还要哭呢!”
“可是她已经死了!”我的心里又是一阵酸痛,泪越加如雨而下,有谁能知我的痛?有谁能解我的痛?我的痛又能向谁去诉说呢?
“这是不能逆转的事,她本来就不属于现在,我没法帮助您把她找回来,没人可以改变历史,这就是残酷的现实!现在,我可以做的不过是帮您证实她的存在,她不只是你的一个梦幻,而是真的确有其人,她是我的一位先人,我的身体里存在着她的遗传基因,我的血管中流淌着的血液里含有她的血液成分,因此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她,便也不会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菲利二世用一种崇敬的目光望着墙上的梅莹画像,说道。
“如此看来,她果真是找到了回家的路,那个蝴蝶人果真将她带回了家。”我幽幽地说道,不知不觉间就带着一股子浓重的醋意酸味。
“只不过代价也是惨重的,他们为了彼此的爱全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说来话长,我还是先带你们去她的房间看看吧,那里几乎还保持着她生前的原样,这有助于你们了解她。”菲利二世说罢,对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他又走到前面去带路了。
我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梅莹的画像,在我此时的心里,它就等同于梅莹本人啊。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梅莹的房间,这是一个由大的起居室和一个小一些的卧室组成的套间。房间里只有不多的几件家具,却布置得非常典雅舒适。嫩绿底色点缀着百合花的真丝墙布及同色系的床上用品、窗幔、台布、椅套,令整个房间清新雅致得一如春天阳光普照下的林间草地,使得这里的空气都仿佛带有一股子花草的馨香。
一切的陈设都依然是那么井然有序,似乎正在静静地等候着女主人的归来。
梳妆台上放置着许多精致的小瓶小罐,还有各式各样排列整齐的梳子刷子。看着它们,我的眼前不禁出现了那个朦胧的幻影,我仿佛看见她正端坐在镜前梳妆打扮自己,她对镜时而左盼右顾,时而调整妆容,她要使自己的形象永远完美无缺,永远无可挑剔,永远都是最最美丽、最最迷人的。
“这里的东西看起来还如此新,哪里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呀?”比尔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些东西大部分的确不是三百年前的原物了,就拿这些织物来说吧,便非常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日子一久就会褪色发脆,所以,每隔三年五载,就必须全部更换成新的。”菲利二世向我们解释道。
“既然如此,又如何谈得上是保持住了这屋子的原貌呢?”比尔存心找茬似的打断了菲利二世的话。
“这一点倒请放心,我敢保证这里仍然同三百多年前一样,因为我们换上的每一样物品都是根据原物精心仿制的,是用同一种原料、同一种方法精心制作而成,然后,再按照原样放置妥当。要说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话,我认为只能是时间了,只有时间我们仿制不了。”
我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卧室里的那张宽大华丽的四柱带篷顶的床上,那上面似乎还睡着那个可爱的人儿,她的黑发散开在枕上,她的小脸粉白,一点红唇微启,鼻息轻缓,好似正徘徊在一个香甜的梦中。哦,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我会在她的身旁发现那个人,他会搂她入怀中,亲她吻她,而她则会如依人的小鸟一般快乐地承受着他的爱抚。此时,我的心中早激荡起浓浓的醋意,不由得一下子将头别过去,我没有勇气再继续面对这张床了。
“现在,我想给你们看一样东西,”菲利二世扬了扬手,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本红色的装帧得像是精装书那样的东西,“这是一本笔记本,它属于纪约姆•德•阿尔古伯爵,他的这本笔记就等于是路易莎王妃的传记。我就是根据这本笔记中的记载,才得以了解到了我们这位女祖先的不凡身世。路易莎王妃她是中国大明王朝崇祯皇帝的小女儿,由于时运不济,在国破家亡之时,死里逃生的她不得不跟随养父来到了异国他乡生活。长大成人后的她爱上了来自于太阳神岛的菲利王子,他们经过一段苦恋才终于有情人成了眷属,后来,她告别父亲随同丈夫来到了太阳神岛上生活。”
“这些我都知道,我曾经听梅莹亲口说过的。可惜她还没有说完她的故事就失踪了。我不明白她后来为什么会出现在海里,我猜想她可能是因为突然遭遇到了沉船事故,才被意外地吸进时空隧道而来到了我们的这个时代。您能说说她是因何故出海而遇难的吗?”我向菲利二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可是一个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我太希望有人能够为我解答了。
“是为了阿尔古伯爵,阿尔古伯爵当初同意菲利的求婚是有条件的,他要求菲利每隔一年就要带梅莹回去看望他。菲利•唐•科尔特斯王子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他为了履行对伯爵的承诺,在太阳神岛上居住满一年之后,即刻便带着妻子路易莎王妃开始了探亲之旅。不料,他们途中却遭遇到了罕见的大风暴,发生了沉船的灾难事故,由此才演绎出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不幸!”菲利二世感伤地说道,他做了个手势让我们坐下。
然后,他接着说道,“后来,阿尔古伯爵来到了岛上。自从女儿离开后,他便被无尽的寂寞折磨着,整天除了眼巴巴地盼望着女儿的来信,他再也没有心思去做任何其他的事情,他想女儿都快想疯了。在苦苦地撑了一年半之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思女心切的他顾不上自己的年老体衰,决定亲自前往太阳神岛探望女儿。
“经过千辛万苦的海上颠簸,他终于平安地抵达了这个岛。但令人遗憾的是,他即将面对的不是与女儿的喜相逢,倒相反是永远失去她的晴天霹雳!他心爱的女儿和女婿,此时已经和他天人永隔了!就在半个月之前,这对苦命的鸳鸯已经双双地离开了人世。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次与女儿的分别,竟然就是永别,早知道会这样,他当时就不会向菲利提出那样的要求了。他认为女儿的死是他的责任,是他坚持要菲利履行诺言的,他明知道大海的凶险,却还那么做,所以他认为这次沉船事故的始作俑者应该是他!他固执地认定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
“可怜的老阿尔古伯爵自责不已,他简直要被这巨大的打击折磨疯了,要是有可能,他是多么希望能够弥补这一切呀!但是,任他如何伤心后悔,任他如何难过痛苦都无济于事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呀!”
“您是说梅莹回来后就死了吗?天啦,这怎么可能呢?”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梅莹怎么可能会死呢?她是那样急着要回来,其原因不就是为了要与菲利团聚的吗,但是为什么她会在愿望已经达成的情况之下死了呢?究竟她后来又遭遇到了什么不测呢?
“准确地说,不幸是在她回来之后大约一年左右才发生的。有一天早晨,女仆像往常一样进来伺候他们用早餐,可是这一次她却怎么也叫不醒他们了,因为她惊讶地发现王子同他的爱妻路易莎王妃已经双双相拥着死在了床上,他们的唇还紧紧地吻在一起,以至于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当然,也没有人忍心去分开他们,最后,这对至死不渝的生死爱侣就是以这种特殊的姿势入的葬,就是直到现在,他俩依然还保持着当初那样的缠绵恩爱的样儿长眠于地下呢。”
“啊,真令人感动啊,这就是真爱的力量!”塞巴斯蒂安神父终于开了口。
“他们的死因呢?”比尔问道。
“这也是当时阿尔古伯爵最最关心的问题,他虽然伤心欲绝,但他还是很快就强迫自己振作了起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查明女儿的死因,幸好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路易莎王妃自己留下了遗书。”菲利二世站起来走到一幅风景画前面,用手把它翻起来,里面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暗门,他打开门,从里面取出一只做工精致的铁盒子,他捧着铁盒子回到座位上坐下来,他将铁盒子放稳在膝盖上,然后打开盒子盖,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本蓝丝绒封面的笔记本,他随手将本子递给了坐得离他最近的塞巴斯蒂安神父,说道,“就是它!”
老先生从口袋里掏出老花眼镜戴上,然后低了头自顾自的仔细地研究起梅莹的遗书来。
“伯爵就是通过这份遗书,了解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路易莎王妃在遗书中特别提到了那次可怕的海难,她说自己在海难中并没有被淹死,而是卷入了一个大漩涡中,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带到了三百多年以后的未来世界,她有幸回到了故国,但是那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她描述了那里的繁华胜景,那里的喧嚣浮躁,她描绘得更多的却是这些繁荣后面的阴暗,她描写那里空气混浊、水质污染、疾病横行,食物的情况更是糟糕,竟都带有一定量的毒素,人们吃这些东西就等于是在慢性自杀。
“因此,她回来后就给这个岛制定下许多的规章制度,倡导岛民永远要保持住自然淳朴的生活方式,她不希望这个岛发生不好的转变,她提醒人们千万不要去受外界的诱惑。她把外面的世界描述得如此恐怖,简直就像洪水猛兽一般,岛民们自然对此深信不疑,加上她还同时画了许多古怪的图画,画上面的事物的确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用我们今天的眼光来看,其实只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街景罢了,但是搁在当时,人们所起的那种巨大反应也是完全正常的,他们看见这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在惊讶万分的同时便将它们归之为魔鬼的杰作,所以,根本不用路易莎王妃多花心思去教化他们,他们已经自发的开始抵制了,他们还为此定下族规家法严厉告诫自己的后人,这也就是我们的太阳神岛至今还能够保持住原始风貌的重要原因所在。”
“难道她没有向别人提到过我和我的妻子吗?”我酸溜溜地发了问,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我以为梅莹已经把我和润沁忘了个干净了呢!
“不,她对你们夫妻俩一直念念难忘,她时常感念你们对她的好,常常为不能够报答你们而万分愧疚。等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她的画作,她的画中时常会出现你们夫妻俩的身影。”菲利二世对我笑道。
“还是先说说他们的死吧!这个话题虽说有些儿残酷,但是它却实在太撩拨人好奇的神经了。”比尔建议道。
“故事还要从菲利•唐•科尔特斯王子说起,他虽然在那次海难中获救得以生还了,但是,由于他无法忍受丧妻之痛,而从此变得一蹶不振。
“每天,他都呆呆地望着大海,一声声呼唤着他的爱妻,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诚心可以感动上苍,可以让他的妻子重新回到他的怀抱呀!但是,他的愿望并没有能够实现,他的妻子始终没有回来。
“伤心欲绝的他很快病倒了。他的父亲老费尔南德王为此焦急万分,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救治他的儿子,只是菲利王子的病是心病,众说周知,心病还需心来治,因为没有人能够打开那把牢固的心锁,所以不久之后菲利王子便不治身亡了。
“整个岛国顿时沉浸在了一片悲痛之中,正当他们要为菲利王子举行浓重的葬礼时,一个年老的印第安部落的大巫师自告奋勇地跑来觐见岛王,他说他有办法可以令王子复活!
“要是放在平时,老费尔南德王也许不会相信这些土族的迷信巫术,不过,此时正被失子之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他,哪里还顾不上多想呀,现在只要可以救活儿子,什么方法他都愿意去尝试!
“大巫师要求费尔南德王让他与王子独处一室,他说他施法术的时候是不能受到外界任何一点干扰的,不然他非但不能救活王子,相反还得赔上自己的一条老命。
“救子心切的老费尔南德王二话不说,赶紧答应了大巫师的请求。
“经过仔细地勘察,大巫师选中了城堡最顶层的一间小屋子来作静室,他叫自己的两个徒弟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把屋子重新布置了一番,然后,他才带着菲利王子的遗体住了进去。进去之前,他又再三叮嘱岛王一定要好好看守住这间屋子,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他!
“老费尔南德王生怕会有闪失,他决定亲自来担当这间屋子的守卫。他叫人搬了一张椅子放在门口,然后便不眠不休地守候着,他希望儿子复活之后,走出门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谁也不知道那个大巫师究竟使用了什么法术,反正经过一天一夜的等待,菲利王子终于如期复活了。只不过活过来的王子依旧是整天闷闷不乐,笑容似乎永远离开了他那张英俊的面庞,他甚至不近情理的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的父亲和大巫师,他深怪他们不该救活他,他请求他们再赐他一死,他说失去了爱妻,他的心已经死了,他不愿作一具毫无存在意义的行尸走肉。
“那位和善的大巫师不忍心看着菲利王子这般生不如死,这般极端痛苦地活着,他决定再帮助他一次,他知道王子的心中藏着什么样痛,而他的手里恰巧就掌握着这种解痛剂,不过,这味解药本身就是一剂毒药,而且一旦服下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犹豫再三,他竟然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他说他知道王妃还活着,他知道她目前的所在,不过,那里不但路途遥远,而且还要穿越时间的长河,凡是经过这番长途跋涉回来的人,最终都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菲利王子听见这个好消息之后,激动万分!他十分坚决地向大巫师表示,只要能够找回他的爱妻,任何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老费尔南德王知道后,自然极力反对,他怎么舍得再一次失去这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爱子啊!但是,他最终还是作出了让步,他实在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儿子活得如此痛苦,万不得已之下,他作出了揪心的决定,他决定满足儿子的愿望,他把心爱的儿子再一次交付给了那个大巫师。
“大巫师依旧将菲利王子带进了城堡顶层的那间静室,没有人晓得这一次他又将对王子施行怎样的法术。
“但是,令人称奇的却是太阳神蝶从这天起,突然从岛上消失无踪了,岛民们对此惊恐万分,以为这是一个不祥之兆,他们吓得躲在家里不住地祷告上苍,那些大大小小的巫师就更是忙坏了,他们忙着举行各种各样的祈福仪式来消灾免祸。
“除太阳神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以外,幸好再没有其他的灾难降临岛上,岛民们的生活才随之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