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什么是污染呀?”梅莹好奇地问道。
我和润沁相视而笑,梅莹不解地看着我们,润沁于心不忍了,连忙解释道:“所谓污染,就是指有用的东西被脏的东西弄脏了,成了没用的东西,有害的东西了。”
“可以洗一洗呀,水可以涤万物的。”梅莹不以为然地笑道。
“你不懂的,如果你真的不属于我们的这个世界,那么,你是没法子理解这个世界中的一些事务的。
“我们的世界看起来比你们的世界要进步许多,可是,进步的代价却是巨大的!现代高科技文明的负面影响带给我们的世界是无穷无尽的灾难,各种污染破坏了自然生态环境,影响到了人们的身体健康,令人类罹患上各种各样可怕的疾病,更令许许多多的动植物遭遇到了灭顶之灾。
“水本来的确具有清洁万物的作用,可要是一旦连水本身也被污染了,那么再用它来洗东西,后果就显而易见了。”我对梅莹解释道。
“噢,‘污染’竟是这么个可怕的东西!但愿我的那个世界里永远都不要有污染!”梅莹被吓着了,小脸都发白了。
“你千万别听他的,他一说起这些个来就会愤恨难平,就会没完没了的,就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仇人似的。放心好了,你的那个世界还原封不动的保持着原貌呢,还可以享受两百多年的太平呢,你别杞人忧天瞎操那个心了!”润沁劝慰着梅莹,她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嗔怪道:“干嘛吓唬她,不知道她胆子小啊!行了,别再唠唠叨叨的啦,你还想不想听她说故事呀!”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要不是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要不是窗帘随风飘拂,要不是润沁不时对我抛着媚眼,我会以为时间被凝固了。
梅莹静静地坐着,纹丝不动,恰如一尊玉雕。她仿佛是在闭目养神,其实,却是在沉思,她正打开自己的记忆库从中调取需要的资料呢。
“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回忆让人陷入思绪的海洋,一时难以找到头绪了。”梅莹睁开眼睛,用有些歉意的口吻对我们说道。
“就从菲利到修道院来接你,并告诉你,你的养父阿尔古伯爵已经同意了你们的婚事说起吧。”润沁提醒道。
“啊,那可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是一个让人终身难忘的美妙时刻!”梅莹眉开眼笑地沉浸在快乐的回忆里,她兴奋地说道。
“当菲利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这喜讯来得太突然了,让我有些儿怀疑它的真实性,但是菲利含着笑,将右手放在他的心口上向我再三发誓说——‘这是真的!’
“顿时,我激动得不能自已,将头埋入他的怀中,快乐的笑呀,笑呀!
“我觉得人生真是美好,因为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觉得上帝真是太仁慈了,他不但让我的菲利回来了,而且还让我即将成为他的新娘!要知道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如今终于如愿以偿,终于苦尽甘来了!
“我紧紧依偎在菲利温暖的怀里,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了!
“菲利热烈地吻着我,无限深情地对我说道:‘我们终于胜利了,我们的爱情终于让顽固的老阿尔古伯爵阁下做出了让步!亲爱的,你终于要做我的新娘了,我要带你回太阳神岛去,我要让你成为我快乐幸福的王妃,我要永远永远地爱你,我要让我们的爱情之花开得永远灿烂辉煌!’
“‘我爱你!爱你!爱你!’此时,我激动得只会对他说这一句话了。
“‘亲爱的,我都等不及了,我多么希望现在就可以娶你!偏偏你那个固执的老父亲一定要我们按老规矩办事,还要先定什么婚,那些繁文缛节实在太折磨人了!要是你不反对的话,我们现在就一起逃走吧!’说罢,他当真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天啦,我可真被他的举动吓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着。我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如此鲁莽无礼的一个人!既然我们已经得到了伯爵父亲的许可,为什么还要逃婚呢?
“我赌着气,就是不肯随他离去,虽然我的心里怕极了,我怕他又会像上一次那样摔手而去,但我却依旧不甘示弱,我绝不能让他由着性子胡闹!我要做他明媒正娶的新娘,我要我们的婚姻得到祝福。
“我更不能做出任何对不起伯爵老父亲的事,我不能伤他的心。自从他成为我父亲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用最真挚的父爱呵护着我,许多年来,我们父女情深,相依为命,他早已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我更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寄托,要是此时此刻我同意了菲利的荒唐请求,不顾一切的随他而去的话,岂不是往我那可怜的老父亲的心上狠狠地扎了一刀吗!不,像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我才做不出来呢!
“我生气地瞪着菲利,他也恼火地回瞪着我,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他拉住我的手,猛一使劲,将重又我拽入了他的怀中。他紧紧地搂住我的腰,低下头来强吻我,我犟着拼了命地抵抗着他。
“这时,他竟然得意洋洋地大笑了起来,他说,‘哈,你上当了!亲爱的,你上当了!这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你竟然当了真!’
“我更加气乎乎地瞪着他,一种受人愚弄的屈辱感令我既气愤又难过,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此时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忙不迭地向我道歉,‘亲爱的,亲爱的,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惊受委屈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诨话了!甜心,宝贝儿,原谅我好吗?’他哄孩子似地轻轻拍着我的背,一边更使出浑身的解数来引逗我。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又破涕为笑了,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才终于过去了。
“你们大概要认为我太过于矫揉造作了吧,其实我也有苦衷,我这个人一向生活严谨,不喜欢弄虚作假,不能接受假的事物。对心爱的人我从不设防,给予的是完完全全的信任,因此,当欺骗来自于爱人的时候,才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你当时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我也不喜欢别人乱开玩笑!我认为人与人之间就应该以诚相待,要不然你骗我我再骗你的,这世界还不乱了套!”润沁赶紧随声附和。
“你们实在太缺少幽默感了,这只会令你们的日子过得非常累!”我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是吗?”她俩异口同声地诘问道,由于达成了共识,她俩忍不住相顾而笑。
“幽默可以减轻压力,可以使人心情愉悦!如果一个人太过于严肃了,那么就连他周边的空气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会变得像凝固了一般让人感到窒息。其实,更糟糕的是让人不敢再同他说话了,时间一长,他还不成了孤家寡人呀!”我向她们解释道。
“真的吗,真有那么严重吗?”梅莹怀疑道。
“当然是真的!你试想一下,如果换作是你在同这样的一个人打交道,说话之前,你总在揣摩他的心思,总在担心自己说出来的话是不是会令他不高兴,是不是会伤了他,你说,你还敢讲话吗?”
梅莹苦恼地摇了摇头,感叹道:“我的天啦,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无趣的一个人!可怜的菲利却一直在忍受着我,可想他该有多么难受了!而他居然毫无怨言,这一定是爱在起着作用!看来,我应该改一改这个可怕的性格了,不然,只怕有一天真会令他忍无可忍地离我而去的。”
“梅莹,别犯傻了!你千万不要把秦光信口开河的胡诌当了真,他这人总有这么多的奇谈怪论!”润沁劝梅莹道。
“奇谈怪论?不,是真知灼见!”我认真起来,真想好好同润沁这个小女人辩论一番,她总是自以为是,从来不肯听取我的意见,使我这个大男人常常感到很憋屈!
或许,别人会说这都是因为我的大男子思想在作怪,实则不然,其实我这人是很敬重并喜欢女人的,不过对于她们的肤浅和任性却又实在有些儿不敢恭维,难怪我们的至圣先师孔老夫子会留下那样精辟的名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因为女人实在太复杂了,不花点心思是解读不透的。
梅莹瞧出了我的不高兴,马上笑着打起了圆场:“你们还打算要听我说下去吗?”
我和润沁都不作声了,不过,润沁仍心有不甘的朝我噘着嘴瞪着眼,一副要誓战到底的嚣张样儿,看着叫人的心里来气!要不是看在梅莹的面子上,今天我倒想撸一下她的倒毛,看她又能把我怎的!
“我们的订婚仪式,因我的要求而办得很简朴,”梅莹开始说道,“自从经历了那次过于隆重的十四岁生日庆典之后,我就对宴会产生出了一种恐惧的心理,对外界的邀请一概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实在推辞不了的,也不过是硬了头皮去应个景儿,半道总会寻个理由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伯爵父亲对此很有意见,他本来打算要把我带入太阳王的宫廷,希望我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个家世显赫的青年才俊相恋结婚,他认为只有那样做,才没有辜负李公公的临终嘱托,才配得上我的高贵出身。
“由于我爱上了菲利,伯爵父亲的愿望自然是没法实现了,他为了让我快乐,不得不作出了最大的让步,他接受了菲利,并且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对于我这个女儿,他算是尽心了,只怕许多亲生的父亲也未必比他做得更好。我对他真有说不出的感激,如果当初没有他的好心收留,我只怕早已经魂归离恨天了。
“他真是一个好人,那么慈祥,那么可爱!现在我是多么的想他呀,我多么想即刻投入他的怀抱,向他倾诉我的离别之情!”梅莹说着,竟滚下泪来,她又陷入了深深的思念之中,神情凄婉得令人心碎!
但是我与润沁都没有开口劝她,我们知道这时任何劝慰的话对于她来说都是多余的,我们只能默默地等待着,等待她自我疗伤、自我调整情绪。
“对不起,我又走神了。”梅莹终于收住眼泪,强打起精神对我们硬挤出了一抹微笑,她又接着开始往下讲道,“半年后的结婚仪式却办得格外隆重,那是伯爵父亲和菲利花了整整半年时间精心准备的结果,他们打算要令整个法兰西为之而震惊呢。
“婚礼举行的那天,太阳一大早就在飘着几朵白云的蓝天上,露出了他愉悦的笑脸;五月的风温柔极了,轻轻地轻轻地吻着人们的面颊;小鸟儿一双双一对对‘啾啾’地欢唱着,在屋前的草坪上、花丛中、树枝间嬉戏、穿飞;花儿展开笑颜尽情地吐露着芬芳;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正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赶来,庄园里到处洋溢着浓浓的喜气。
“使女们从清晨起就忙着给我梳妆打扮,直到接近中午,才终于将我打扮停当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伯爵父亲便带我乘坐马车赶往了教堂。在上帝的面前,父亲按照宗教的仪式将我交给了我的新郎——菲利,从这神圣的一刻起,我就是菲利合法的妻子了,我们将生死与共,荣辱一生。
“我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再也无暇他顾,甚至也忽略了老父亲阿尔古伯爵当时的心里感受,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当时实在是太不应该了,那时,我曾无数次看见父亲的眼中噙着泪水,我却根本没有当回事,我只以为那是喜悦的泪花呢。其实,他那时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呀,真可谓百感交集,他一面为我终于找到了好的归宿而高兴,一面却又很伤心难过,因为这个婚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意味着我们父女的分离,他早已经习惯了有我在身边的日子,而今我却要离他而去了,他当然会感到十分不舍。但是,为了我的幸福,他把所有的痛苦都深深地埋藏在了自己的心底。”
梅莹说到这,泪水已涌漫了上来,很快就淹没了她那晶亮的黑眼珠,一眨眼,泪水化着断线的水晶珠子,沿着她俏丽的粉白面颊滚落下来,一颗颗砸碎在她的胸前。
我真想上去安慰她几句,可是却忍住了,她心中的痛苦我完全能够理解,因为我也失去过父亲,我知道那种强烈的切肤之痛绝不会因为听了别人的只言片语相劝,便能够平息化解的,说不定倒相反会加深她对父亲的思念,会令她的痛苦更加剧烈。凭我的经验,我知道只有时间才可以使之淡化,只有时间才可以让她慢慢地从感伤的深渊中走出来。
果不其然,她的情绪一点点恢复了正常,润沁赶紧去取了湿毛巾来给她擦净脸上的泪痕。
梅莹重又开了口,她的语气变得松快起来。
“待我们回到庄园,便举行了隆重的结婚庆典,接下来就是彻夜的狂欢。
“绚丽多彩的礼花装点着夜空,客人们在玩乐中尽情宣泄着自己,而我对那些根本就不感兴趣,我只想同我的爱人在一起。我一直在热切地期盼着狂欢结束的那一刻的到来,只有那样,我才可以同菲利独处。但是,那些讨厌的客人们却根本不肯给我们这个机会,他们没完没了地缠着我们,拿我们开玩笑取乐子。
“我是如此盼望着夜的离去,如此渴望着黎明的到来,因为天一亮,我和菲利就可以获得自由了,就可以坐着马车,开始我们的蜜月之旅了,只有到那时,我和菲利才能够拥有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快乐时光。
“当黎明终于来临的时候,我和菲利才总算获得了自由。我们俩在大家的祝福声中告别了父亲,踏上了蜜月之旅。
“菲利先将我带回了他在西班牙巴塞罗那的老家,他们家在那里有一幢古老的大宅第,一直由一个名叫迪戈的老管家代为照管着。
“菲利事先已经通知了迪戈,因此家里早就做好了迎接我们的准备,仆人们也非常殷情周到。在那里,因为有菲利的爱,我过得十分惬意,唯一的遗憾就是伯爵父亲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她又静默了下来,低了头用手去摆弄着那柄檀香扇上的穗子。看来,对父亲的思念又开始顽固地盘桓于她的心头了,只是她一直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罢了。
“唉!”她轻叹一声,抬起头冲我们勾起嘴角一笑,那笑真是十二万分的勉强,完全是出于礼貌而为之的,因而才更招人爱怜!
“请原谅我总这么走神,实在是因为我太想念我的亲人了,思念像一枝利箭那样穿透了我的心房,让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很正常,思念亲人乃是人之常情嘛!”我和润沁忙着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