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瓦卡最终还是离开了果马的村子,陈同也怅然若失地回来了,他在回来的路上,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地上的树枝、石头绊倒。来到这里这么长的时间,他又一次觉得自己非常无助,自己以前做的那么多毫无用处,而在不久之前,那些可是支撑起他心灵大厦的一根根梁柱。他没有想到,这些看上去淳朴憨厚的岛民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去维护他们的精神家园,就算是牺牲自己的感情,在心上划一道口子,他们也还是愿意去做那个卫道者。
那果马呢?难道他就是应该受到唾弃的离经叛道之人?不,陈同的直觉告诉他果马才是正确的,社会将从母系时代进入父系时代,所以果马代表的才是积极的、进步的力量,只不过任何进步的力量在起初都会被认为是异端邪说,他从书上都已经看到过不少例子了。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陈同走在通向乌古娅村子的路上问起了自己,这才是他无助的原因,因为他什么也做不了。
陈同回来见到陈之午,陈之午立马来问他和乌古娅谈得怎么样,陈同并没有回答,在自己的地铺上睡倒。陈之午继续追问,陈同还是一句话也不说。陈之午有点生气,但他见儿子一点精神也没有,显然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他也不好对他发作,于是他站了起来,说道:
“那我去找她谈谈······”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陈同一下子从地铺上坐了起来,扭着头,把一侧脸对着陈之午,“你还嫌麻烦不够多么?人家果马的儿子都已经走了,你还去干什么?”
“什么?走了?”陈之午很是诧异。
陈同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又躺了下去。
陈之午不知道儿子受了什么刺激,他怎么短短半天时间就变成这样,陈之午站在门口迟疑不定,他慢慢来到儿子身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陈同一直拿背对着他,以前小的时候陈同生气,陈之午都会把背对着自己的儿子翻过身来逗他开心,可是现在在他眼前的已经不是当年那稚嫩的肩膀,陈之午伸过去的手在陈同肩头停住了,那些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难道,是他老了?
这个想法在陈之午的心头一闪而过,他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如果这里有一面镜子的话,他肯定会立马拿起来走到屋外,看一看自己的头上是不是已经长出了白发。他茫然地走到屋外,不知道往哪里去才好,良久,他才想到了去找杨显说说话,可是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陈之午就靠在门口,呆呆地打发掉了这一天剩下的时光。
原本随意的陈之午突然之间变得**起来,如果男人也有更年期的话,那么陈之午的更年期看样子是来了。他开始小心留意儿子的举动,越来越觉得陈同身上缺少点什么,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精气神,陈之午也跟他谈过,但他也说没有什么烦心的事,陈之午看着儿子整天郁郁寡欢,心里不是滋味。
而在另一个村庄里面,也有一个人像陈同这样整天提不起精神。果马的儿子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没有了布瓦卡的果马一直觉得生活中间缺少了点什么,以前他每天回家都会和布瓦卡在一起待一会儿,教给他怎么编树皮衣,怎么磨斧头,有时候还会带着他下地,教他怎么营务庄稼。现在虽说还有一个女儿,但女儿跟他不怎么亲密,他交给她这些手艺女儿也没兴趣。
这天果马又来找陈之午,经过杨显的门前,他走了进来,杨显此时还在睡觉,果马没有惊醒他,轻轻走出门,往乌古娅的村子走来。
果马来的时候只有陈之午一个人在家,陈同下地干活去了。虽然陈同在这里的地位比较特殊,但是长期生活在这里,总不能老把自己当客人吧,而且不干活整个人就废掉了。陈同劳动获得的报酬除了他自己,完全能养活陈之午,地里的活也没什么难度,只不过就是花点时间、费点体力罢了。
陈之午接待了果马,给他抽了一杆烟——这是陈之午来到这里以后结合当地实际而做出的创造。陈之午以前是不抽烟的,现在在这里日子每天都过得这么长,只能干坐着着急,所以他就自己制了一个烟杆,想抽抽烟解解闷。这烟杆用的是一种中空的树枝,在一段塞上一些草绒当作滤嘴,另一端放上晒干的树叶子点着。陈之午几乎把这岛上所有的树叶子都尝了个遍,屋子里还有两大篮子已经晒干的他认为是最好的烟叶。
果马试着抽了几口,像大多数不会抽烟的人一样,他也剧烈地咳嗽起来。陈之午从他的脸上已经看出了他满腹的心事,所以才会拿出这杆烟给他抽。但是果马只抽了几口就停住了,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好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陈之午自己抽完了烟杆里剩下的烟叶,站起身来把烟杆放在篮子里。他来到果马身边,让他站起来,然后陈之午带着果马出了村子,到森林里面去散散心。果马根本不在意陈之午把他带去哪里,只要脚下有路,他就跟着迈出脚步。陈之午的眼睛在树上搜索着,显然他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陈之午来到一棵树下停住了,这棵树的树根旁有一个由扎在地上的三根棍子组成的三角形,上面绕着藤蔓,这是陈之午以前做的记号,就在这下面,藏着一罐他几年前藏的杨显帮他酿的酒。
陈之午四处望了望,然后蹲下身开始挖了起来。果马被他的这个举动吸引到了,蹲到陈之午的身边帮他挖了起来。挖了没多久,陈之午的手就碰到了坚硬的盖在罐口的椰子壳,陈之午小心翼翼地把周围的土全都刨开,让那个罐子的全身裸露出来。果马不由得张大了嘴,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呢?
陈之午把罐子抱起来,仍旧四处望了望,找了一块较为隐蔽的空地,两个人就坐到那去。陈之午对着放在地上的罐子叹了口气,几年以前,也是一只罐子,差点就要了自己的命。不知道那几个人现在是不是像他和果马一样,围着坐在罐子之前。
果马显然是有些急不可耐了,陈之午拿掉了盖在最上面的椰子壳,椰子壳本来有三个,叠在一起,放在地下这么长的时间,早就腐烂得走了样,三个黏在一块。拿掉椰子壳,果马见到的是一团草叶,然后下面是一个罐的盖子,罐盖与罐子结合的地方被涂上了一层泥土封住。陈之午慢慢剥掉那一圈干土,然后拔出了罐盖,顿时果马闻到一股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气味,让他的心情感到一丝愉悦,这是什么,怎么从没见过。他把鼻子靠近罐子,用力地嗅着,竭力想分辨出这是什么气味。
陈之午从腰间拿出了两个东西放在地上,果马一看,原来是两个贝壳,陈之午抱起坛子,把罐子里面的酒倒进了两个贝壳里面。果马看见罐子里面流出来黄褐色的水,上面还漂浮着一些渣滓,原来这种水会有这种气味。陈之午端起一个贝壳递给果马,果马拿在手上一个劲地闻,单就是闻气味就让他兴奋不已。陈之午也端起自己的那个,送到嘴边,用嘴唇抿了一口,尝了尝,感觉味道还可以,他让果马也试试,果马也喝了一口,舌头马上就被这种味道给吸引了。
两个人就在这森林里解决了这罐子酒,其中大多数都是果马喝掉的,陈之午把罐子和贝壳又都埋了回去,两个人这才走出森林,路上陈之午才知道,原来果马以前从来没见过酒,虽然岛上有酒的禁令。
陈之午回到家,马上拿起烟杆吞云吐雾,他要掩盖掉身上的气味,以免让人嗅了出来。他专门捡了一种出烟最多的叶子,弄得满屋子都是烟气缭绕。而果马就不一样了,一开始回家的时候神智还是比较清楚的,可是到了后来,酒劲开始发作了。虽然这些酒的酒精含量都不会太高,但是还是能让他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酒精麻痹着他的神经,他感觉快乐极了。他在路上一摇一摆,脸上带着痴痴的笑容,到最后,还一路高喊着,把归家的土著都惊吓到了。
少吃多睡的杨显也被果马惊醒,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梦呓,但是糊里糊涂,好像舌头在打卷。杨显猛地起身,快步跑向果马,路上他的心里一直在默念“不要,千万不要!”可是他还没到果马身边他的心就凉了半截,果马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掉的。
杨显的脑袋开始快速盘算起来,他是从哪里搞到酒的?如果有人将这事告诉乌古娅,那不仅果马会遭殃,说不定还会牵连到他的身上。他又习惯性地想到自己该跑路了,可是住在这里这么些年都挺舒服自在的,而且现在还没有东窗事发,还可以再观望一下,最好能让果马不要再碰酒了,对,应该先弄明白他是从哪里搞到的,如果他果马就此染上了这个东西而且又有来源,那他杨显还是立马走人的好。
第二天,杨显就找到了陈之午,陈之午也承认前一天一时兴起,带着果马去喝了酒。一向心平气和的杨显这时候却有点生气:
“你自己喝酒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带上他,万一被乌古娅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陈之午昨天的确是一时兴起,本来为儿子的事就很郁闷的他碰上一个同样郁闷的果马,所以他就想到了酒。不过现在酒喝完了,睡一觉事情就会过去的,昨天还是他把果马护送出村的呢。
“现在不是没事嘛,就当是给果马放松放松,整天愁眉苦脸,我看着都难受,以后不会再有这事了,你帮我酿的最后一罐酒昨天给喝掉了,想喝也没有了,你就安心回去睡觉吧。”
杨显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他的眼睛盯着陈之午,身体微微靠着他倾斜过来:
“你该没有跟他说这酒是我做的吧?”
陈之午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跟他说,真的,我什么都没跟他说。”
杨显侧过头,眼睛在陈之午的家里扫了一眼,然后双手放在背后,低着头慢慢从屋里踱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推想着可能会出问题的地方。没过多久,他又像鸭子一样向陈之午小跑过来。
“千万别告诉他怎么制酒,嗯?”
陈之午点点头。
“酒没了就没了,你也不要做了,我想他这段时间还会来找你的,你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千万别说漏了嘴,知道吗?”
陈之午觉得杨显有点反应过度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他还是没能走出阴影。陈之午答应了杨显的全部要求,把这位在他看来杞人忧天的老友按下来坐在地上,给他看了自己的新发明。杨显觉得陈之午这玩意做得还真不错,而且抽烟应该不会弄出什么事情来,他就和陈之午坐在一起,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吸了起来。
果马从床上醒来,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他以前从来没有睡到这样迟才起床。他用手摸了摸头,脑袋里有点胀痛,嘴唇发干。他起身想到水罐边去喝点水,却发现水罐已经成了几块碎片散落在地上,地面上湿了一大块。
果马弯下身把残留在瓦片里面的水喝掉了,然后捡起那几片碎片,想把它们扔出屋子去。当他转过身来却发现架在灶上的瓦罐也不见了,由石头砌成的灶台已经不成样子,堆在一边的山芋也乱七八糟地滚落在地上各处。果马有点生气,怎么自己的家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妻子看见家里面这样乱成一团还能出去干活?他模糊地想起昨天他去了陈之午那里,陈之午带着他去森林里喝了点什么东西,对,那东西很好喝,真的很好喝,后来他从那里回来,家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他就记不清了?果马咂咂嘴,从屋里走了出来。
站到家门口的果马立刻觉得自己被一些人的眼光包围了,他看见屋角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位巫师,人们从远处望着他,那神情好像看见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眼神里还有一丝恐惧。果马手里正拿着准备扔掉的陶片,他慢慢往前走,两位巫师随后跟着他,果马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弯下腰放下陶片,对着一位巫师张开双手,一脸询问的表情。
那位老者用手中的木棒指着果马,然后让他慢慢走到一边,另一位巫师则慢慢靠近果马放在地上的那堆陶片,现在果马离开陶片大概有五六米的距离,那位站在陶片旁边的巫师举起手中的木棒,那木棒的一段绑着三块长条形的石头,还分别被涂成黑、白、红三种颜色。只见他将木棒狠狠地砸向果马放在地上的那堆陶片,果马一惊,难道这陶片上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站在他前面的这位老者从身后系着的一个由树皮制成的腰包里抓出了一把灰一样的东西,扑头盖脸地向果马撒了过来,果马只是闭上眼睛,并没有避让。耳听得一阵石头撞击在陶片上和有人在自己周围走动的声音,以及巫师嘴里的听不懂的话语。最后他听见有人在他的身前停住,用力地拍了一下手,果马慢慢睁开眼睛,朦胧中发现村民们都站在自己身前,果马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那两位巫师对着他看了一段时间,然后转身对身后的村民们说了些什么,果马就看见自己的女儿从人群里面跑了出来,跑到他的身边抱住他的双腿。
果马抱起自己的女儿,这个时候整个人群才恢复正常,他们纷纷谢过前来帮助他们的两位巫师,来到果马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果马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看现场的情况,自己应该是刚刚被驱了魔。那几片陶片已经被砸成细小的碎块,被人们踢开,滚落得到处都是。
人群散了开去,有些人还给两个老者送来了礼物。果马依旧站在那里,细细回想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难道是说他被什么鬼魅附身了?嗯,怪不得他什么都不记得,邻居还请来了巫师,一定是这样的。鬼魅附在他的身上,在家里搞了一场大破坏,吓得妻子和孩子跑了出去,也惊得周围的邻居一晚上不敢睡觉,这鬼魅的力量还真是大呀!
果马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位刚刚帮他“驱魔”的老者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果马连忙蹲下身去对他行了一个膜拜礼。那老者并没有说话,果马站起身,才看见老者用一双充满威严的眼睛直盯着自己,他感到后背一凉,战战兢兢地立在那里等待着这位前辈的教诲。只见那位巫师把右手拿着的木棒交到左手,右手握成拳,伸出食指和拇指,拇指放在弯曲的食指的指节上,好像捏着一片轻薄的树叶。他把这片“树叶”放到嘴边,张开口,右手有一个缓慢转动的动作,好像把树叶上的什么东西送进了嘴里。果马头颈一阵发麻,这个动作难道是在向他暗示昨天的事情他······,随后那老者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睛一直盯着果马,那意思很明显:下不为例。
果马不知道巫师是怎样知道自己昨天所做的事情的,但既然他是巫师,就肯定有常人没有的本事。巫师让他不要再去喝昨天的那种东西,难道是说就是因为喝了那种东西他才会着了魔?那既然这样,陈之午为什么要带他去呢?还是说陈之午现在也中魔了?果马唯唯诺诺地送走了老者,他心里充满疑惑,于是他进屋去跟妻子说了一声,自己又来找陈之午。
当果马赶到的时候,杨显正和陈之午在一起,这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没有再抽烟了,而是陈之午在跟杨显讲解每一种树叶的味道,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陈之午收集来的各种各样的树叶子,因为叶子都脱了水变干了,所以拿起放下的时候陈之午都特别小心,根本不愿杨显插手,他用两截小细木棍来代替自己的手,把一片片树叶挑来挑去。
果马来到他们身边,杨显望了陈之午一眼,陈之午没有想到果马来得这么快。他随即把一旁地上的烟杆拿起来递给果马。
果马接过烟杆,但是并没有去抽。他把烟杆放在地上,身体往前凑了凑,问陈之午:
“支吾,昨天,森林里,你,我,喝,呃,名字,名字?”
陈之午脸色一变,说道:
“什么呀,那个,水,是水,一种用果子泡的水,果子,水。”
果马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酒,喝~酒,酒!”
陈之午连忙说不是,可是果马显然是生气了,他忽的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陈之午,然后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这里。
心情本来非常不错的陈之午一下子被果马弄的没了一点兴致,摆在地上的叶子有不少都被果马踩坏了,还有几枚黏在果马的脚上被带走了。杨显在一旁哈哈大笑:
“这样才好,他是怪你害他破了禁令,你还跟他说那就是酒?”
“怎么可能?万一他回去跟别人说他喝酒了怎么办?再说,看他的样子,他早就知道喝酒是被禁止的,要知道那是酒,他还敢喝?”
果马之所以能猜到陈同给他喝的是酒,是因为乌古娅说过酒里藏有恶魔,能够附在人的身上。他早晨起来看见自己被附了身,又经过那位老巫师的提示,猜想到只可能是陈之午给他喝了带有鬼魅的酒。其实“酒”这个词还是杨显多年以前告诉给岛民的。
果马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吐口水,回想起昨天那酒的颜色,他就止不住地恶心,那根本就不是水的颜色,那里面藏有多少污秽呀!怪不得喝了之后会被恶魔附体。可是,他转念一想,味道还是挺不错的,而且,为什么陈之午会没有事呢?难道只有他会被鬼缠上?果马一边走一边想,最后给了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陈之午喝的少,他喝的多,所以他被附身了而陈之午却没有,这个陈之午实在是太坏了!
果马既然能想到这一层,就不会想不到下一层:那少喝一点也就不会出什么事了!他在心里面把一个大恶魔分解成许多小恶魔,小到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害怕,于是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那美好的滋味了,那种神经麻木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人若有想法在心里藏了很久,就会设法把它付诸行动,否则念头就成为淤积的痞块,成为人的心病,像果马这样的人心里就更加藏不住事了。他不好意思再去找陈之午,而是自己先琢磨了起来:怎样才能得到酒呢?
他先用一些食物去一位专门制作陶罐的岛民那里换了一个小瓦罐,家里的瓦罐可是妻子的财产,他不能随便动。他将瓦罐里面装满水,盖上盖子封好,还像陈之午那样在上面盖上几个椰子壳,抱到离家很远的树林里埋好,还小心地做了标记。然后隔三差五地他就去看,每次去他都会把水罐里的水倒出来看一看、尝一尝,看是不是变成了棕褐色的酒。几次看下来,发现罐子里面的水一点变化也没有,换了几个地方埋下去,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他又灵机一动,在罐子里面加了不少上色的果子,就捡那些颜色棕褐色,特容易出汁水的果子。几回试下来,颜色倒是有了,可是味道就是不对,这些不知名的果子泡出来的水酸涩黏牙,根本不能喝,可是果马依然在努力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马的坚持不懈终于换来了一些回报。不过,这可不是说他这样就泡出了酒。
那天果马抱着罐子,罐子里面放着他新配的几种果子,他准备把罐子放到一个新的地方埋起来,每次他这样做的时候都异常小心,他的两只手都快要把那只小罐子整个包起来了。他像一只警觉的小鹿,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着周围。
他从右手边的丛林中听到了有人在向他走来,他蹲了下来,弓着身子慢慢往后退,缩在一棵缠满藤蔓的大树后面,他听见了有人在小声地简短地交谈,脚步的声音很轻很急,断断续续的。果马怀揣着罐子靠在树上,要是他们走过来怎么办?可是他们没有走过来,他们就从果马藏身的那颗树旁边走了过去,果马听见他们走开了一些,听不到脚步声了,才慢慢侧过头,从藤蔓的叶子中间向右后方望去。由叶子围城的空间很小,果马看不到全景,他上下左右四处晃动脑袋,想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猛然间一张消瘦的面孔闯入了他的视界,而且那两只眼睛正朝他这边望过来。果马头上冒出了冷汗,这个人是个男的,看不出多大的年纪,脸上没有多少肉,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果马看见他用眼在自己所在的这个方位扫视了一遍以后,把头转向了一边,嘴巴动了起来,果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慢慢移动眼睛,朝那人说话的方位望去,却只瞥见了一个人的侧脸,原来这个人已经调头走了。果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树上坐了下来。
这两人是在干什么?好奇心马上填补了他那刚刚解除惊恐的内心。他坐在那里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不应该错过一个很有趣的冒险。于是他把罐子放到旁边的小矮树林里,扯了几片叶子盖在上面,就顺着刚才两个人走过的路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