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保六团

作者:榆树桩    更新时间:2015-08-05 07:50:47

第十七章 保六团

   

 驻在太仓雨溪镇一所废弃中学里的国民党省保安第六团,共有武装官兵七百多人。部队内部成员之间大多以老乡关系为纽带,外地人中以新浦灌云人居多,太仓本地人也为数不少,部队成员身份复杂,武备松弛军纪涣散,经常骚扰周边百姓,当地群众皆称之为“游吃队”。保六团团长陈士仁四十多岁年纪,苏北灌云人,盐贩出身,虽性格宽厚温和,但有嫖赌吸毒恶习,他手下有三个营长,一营长王火根,生的枯瘦如柴却贪色如命,他是陈士仁的远房侄子,是太仓本地人。二营长徐中兴三十多岁,是陈的老乡苏北灌云人,也是私盐贩子出身。三营长郭振超年方二十四岁,太仓本地人,家境比较富裕,原先曾是国民党中央军某部上尉连长,参加过淞沪抗战,后因所属部队败逃溃散,只好独自拉了几十人枪回到家乡,投靠到了陈士仁部队。

这天中午,陈士仁正与几个部下亲信聚在他屋里热热闹闹地搓着麻将,门外有卫兵进来报告说,有一位自称是“常熟县人民抗日自卫队”的,名叫钱浩强的领导人前来拜见。陈士仁心说“常抗”不是江南新四军的人吗,我与他们一向素无来往?不知他们来找我有何事?陈士仁来不及多想,立即叫人通知三营长郭振超速来指挥部,然后自己起身换衣,准备出门迎接。

陈士仁身着国民党中校军官服,带着两个身着少校军官服的部下迎到营门口,见大门外只有以钱浩强为首的三个便衣人等候,陈士仁稍稍愣了一下,便笑容满面地紧紧握住钱浩强的手说:“久闻‘常抗’新四军的抗日威名,一直无缘相见,今得钱先生亲来拜访,真是蓬荜生辉,实乃我陈某人的荣幸呀!”

    钱浩强也微笑着回应道:“我们‘常抗’与你们保六团在江南苏常太地区都是抗日的队伍,虽说两支部队在战术上还不曾一同配合对敌作战过,但在战略上却早已起到了相互声援,有效震慑敌人的作用。所以,为了联络你我友邻之间的感情,我就借着年关机会,特地备了一份薄礼前来拜贺,请陈团长勿要推辞一定收下。”说罢,钱浩强便将两盒礼物双手奉上。

陈士仁压根就没有想过新四军的干部竟会给他送礼物,他立时眉开眼笑地说:“惭愧惭愧,既然钱先生这么客气,那我陈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厚了面皮受之不恭了。”

陈士仁将钱浩强迎进指挥部后,立即吩咐厨房杀鸡宰羊,准备大摆酒席宴请钱浩强。陈士仁介绍钱浩强与他手下的三个营长一一认识,钱浩强见三营长郭振超仪表堂堂军容整齐,而且对他的态度也是彬彬有礼,从气质上明显将另外两个营长比了下去,心里头立时对他格外产生了好感。

钱浩强与保六团几个部队主官在酒席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气氛融洽。钱浩强对当前抗日形势及持久抗战必胜等重要话题,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逐一作了精辟论述,只听得陈士仁及三营长郭振超两人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双方又乘着酒兴继续讨论了今后两支友军该如何相互协作的问题,双方经过细致商议,最后共同约定,今后保六团贩卖的私盐在经过新四军防区时,只需交以往一半的税收,而新四军人员经过保六团的长江防区,则可以畅行无阻不受约束。钱浩强还在最后特别强调说:“只要信守承诺,我们常熟、太仓两支友军,在今后的对敌作战中一定要做到相互支持、患难与共,结成真正的,具有齿相依性质的坚强同盟。”

宴席临散前,双方都表示对这次会谈非常满意,随后钱浩强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陈士仁等人亲自送到营房大门外,双方互致珍重握手道别。

送走了钱浩强,陈士仁与三位营长回到指挥部,陈士仁打开礼盒,将一双紫貂皮手套戴在手上试了一试 , 满意地说:“嗯,不错,的确暖和,大小也正合适,看来新四军还真是看得起我陈某人。”

陈士仁问三位营长:“‘常抗’想与我们结成同盟共同抗日,你们三位心里是怎么想的呀?”

一营长王火根急忙表态说:“不行不行,新四军的势力眼看着要在阳澄湖一带越坐越大,他们的鼓吹宣传很能迷惑人,我们如果与他们走的太近,就会有被他们吞掉的危险!”

二营长徐中兴也点头附和:“新四军是gcd领导的部队,为国民政府所不容,我们千万不能舍本逐末而因此得罪了国民党,所以我认为,应该先表面应付,实际上要加以防范才是。”

三营长郭振超一听他们如此说法,便耐不住性子气呼呼地说:“你们两人真是目光如豆,在此国家危难时刻,却只顾考虑个人利益,全然不顾抗日大局。说句良心话,自打去年‘江抗’新四军东进以来,屡屡打击日本侵略者,使广大的江南人民扬眉吐气。事实证明,他们的部队是一支真正的抗日之师,我们正应该趁此机会与他们加强团结,共同扩大抗日影响,岂有反其道而行之,无故拒人于外的道理!”

“你……”王、徐二人兜头就遭一顿抢白,顿时恼羞成怒,但却理屈词穷,一时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陈士仁一见场面又要弄僵,忙打圆场说:“好了好了,不要争了,你们各自的说法都有道理,说老实话,gcd新四军主张团结抗战,这一点我陈某人还是很佩服的,比起gcd,国民党还做不到呢!但话又说回来,他们宣传的所谓共产主义,我却是不大赞同的,……我看这件事是件大事,一时半会也决定不下来,那就留待以后再议吧,散会。”

王、徐二人借故停留,待郭振超走出屋后,便迫不及待地对陈士仁说:“团座,你看看,这姓郭的都成什么样了……自打这郭振超来到咱们团以后,你看看他给我们惹了多少事,而且其人态度傲慢脾气又坏,行为处事总与别人格格不入,恐怕早晚会给我们团招来大麻烦,不如趁早除掉他,以绝后患。”

陈士仁一听这话,立刻脸色不悦地训斥二人:“人家郭振超孬好也曾是国民党中央军嫡系部队的堂堂上尉连长,是上过淞沪抗战前线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如今能屈尊自己来我们杂牌部队,那是看得起咱,再说人家对咱又没有二心, 更何况人家是来投生又不是来投死, 喊喊抗日总是无罪的吧……以后这些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再说了!”

两人受了这一番训诫哑口无言,只得闭嘴告退了。

郭振超离开团指挥部回到自己的营房,想想与其他两个营长的争论,心中一时半会气愤难平,不由闷闷不乐。这时,从小就一直生活在他家中,个头矮矮的眼睛小小的,同他一起长大的贴身跟随朱亮见了,立即猜透了他的心思,朱亮给他出主意说:“少爷,与其待在家里生闷气,还不如去长江边上散散心,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呢。”

郭振超觉得他说的有理,便叫来一排长唐生,带了一个排队伍,分乘了两只木船,由一条装有动力装置的小汽船带着,沿着七浦河向着长江入口处一路驶去。一个多小时后,三只船就驶入了长江水道。

众人在江边齐看那长江流水,果然是浪淘波颠声势浩大,远处不时有几只灰色的江鸥在江面掠过,仔细聆听,湍急的水声又像在低声呜咽,仿佛诉说着千年历史悠悠往事,听声辨物,场面确实极为壮观,难怪诗圣杜甫有诗赞曰: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此中描写正好符合这一段的长江水势。

郭振超领着三只小船在长江边上来回转悠,快一个钟头过去了,除了看见几艘客轮货轮在江上驶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好的目标。这时天色已近黄昏,郭振超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见时间已不早了,只好吩咐部下掉转船头准备返航。正在这时,眼尖的朱亮突然手指着远处尖声叫道: “看,那不是又有几条船开来了吗! ”

郭振超凝目细望,果然如此,只见远处灰蒙蒙的江面上,有三艘船只按着前后顺序,在马达的轰鸣声中正向着这边徐徐驶来,近一些再看,原来头一条船是艘汽轮,后两条船是普通的木船,木船上都用帆布覆盖着货物,木船本身并没有动力装置,完全是靠头一条汽轮用绳索拖着走的,汽轮上边已经亮起了灯光,灯光里可以看见一面日本军旗在迎风招展,军旗下还有两三个日军士兵,手持武器站在船头。

郭振超想都不想,立刻指挥部下驾了小木船,就从左右两边拦截上去,汽轮上的日军猛然发现了有人在江上拦路袭击,日军小头目见劫船者人多势众,他不敢抵抗,赶紧命人砍断了汽轮后边的牵引绳索,扔下后边那两只木船,自顾自逃生去了。

郭振超见汽轮已瞬间逃远追赶不及,便吩咐手下将两只截获的木船拉进七浦河口,然后众人齐心协力,将船只徐徐地驶回了保六团驻地。

保六团官兵闻讯后,立马赶了好几辆大车,将船上截获的所有物资都悉数运进保六团营地。

陈士仁眼见几辆大车上装载的全是些猪肉、食油、面粉、牙膏、毛巾、鞋子等生活用品,都是保六团眼下正需要的,他顿时高兴地合不拢嘴,当着众人的面连声夸奖郭振超说:“好,太好了!三营长今天立了一大功,明天我要大摆筵席为三营长庆功!”

第二天下午,陈士仁将郭振超劫来的“战利品”全部以年终福利奖的名义,分发到了下属各营以慰劳官兵。到了晚上,保六团驻地开始大摆酒席,全团七百多官兵除了十几个岗哨外,全都聚集在食堂内聚餐,一时间几十张饭桌几百张大嘴便开始猜拳行令呼天喝地,地上到处都是随处丢弃的酒瓶、香烟头、碎骨头。不一会儿,食堂里面便云雾缭绕乌烟瘴气。

郭振超心神不定地在营地周围巡视了一圈回到了团指挥部,见团长陈士仁和几个军官正聚在酒桌上喝得脸红脖子粗,还开玩笑地说着一些**粗俗的酒话,郭振超不禁有些忧虑地附在陈士仁耳边轻轻劝道:“团长,咱们昨天刚刚劫了鬼子的货物,要提防着鬼子这两天来报复呀!”

陈士仁眯着醉眼不以为意地说:“怕什么,我们过年,鬼子也要过年嘛。”

郭振超见陈士仁没太在意他的话,便又加重了语气劝告:“咱们的部队自打搬到这里后,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挪动位置了,要是万一被日寇密探发现了,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陈士仁的酒意这才稍有点清醒过来,他半认真半应承地回答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咱明天就召开个会议,专门讨论一下部队移营的事情。”话一说罢,又扭过头去与其他几个军官忙着吆五喝六去了。

陈士仁等人在指挥部里一直喝到十二点多才散了酒席,陈士仁回到自己的卧室,在勤务兵的服侍下洗了脚便上床休息。但因酒劲太大,他躺在床上浑身燥热怎么也睡不着觉,于是他索性起床倒了杯热茶坐在床沿慢慢地喝。这时他突然临机一动,想起了太仓城西关妓院自己的老相好红儿,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就到她那里过一夜乐乐。想到就做,他当即带了三四个警卫,也没有通知任何人,便骑了几匹快马离开保六团营地,向着太仓城方向急匆匆地飞驰而去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吃饭前,郭振超仍未见到陈士仁派人来通知他商议部队移营的事,他忍耐不住,便直接来到陈的指挥部住处想问个原因,指挥部门口的岗哨告诉他,陈团长昨夜昨夜带了几个人骑马出营去了,至于去哪儿他们也不知道。

郭振超急得一跺脚说:“唉,怎么搞的,怎么能这样!”于是他又转到一营住处想找一营长打听情况,但一营的哨兵也告诉他说,一营长今天上午已带了几个兵出去,说要到附近村庄找个漂亮妞玩玩。

郭振超只得又拐弯来到二营营房,二营长徐中兴此时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云山雾海地抽大烟,他懒洋洋地对郭振超说:“移营之事也不急于一时,团座都不着急,我们做下属的着哪门子急呀,一切事情等团座回来再说。”

郭振超在营地里白绕了一大圈结果一无所获,他气鼓鼓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心里越想越觉得不踏实,他思前想后觉得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了,他心里嘀咕着,团里这帮当官的简直都无知到家,除了会贩点私盐,连一点基本的军事常识都没有,部队若这么搞下去,一定非出大事不可。

他想,既然团长已经有了移营打算,那就是早晚要移营的,晚移营不如早移营,现在既然团长不在,而他又找过团长几次了,那就干脆自作主张,先将自己的三营搬到一个较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头知会团部,团长是个宽厚的人,一定不会责怪他。

想好后,他就写了封内容简短的信命卫兵送到团指挥部,然后立即开始行动,当天下午他就率领着三营两百多名官兵,将三营的所有生活物品全部装上车,然后拔营起寨,向着南边约八九里远的陆泾村方向开去。

陈士仁在太仓西关妓院里,与他的旧相好红儿整整厮混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到保六团营地,他的勤务兵赶紧报告他,三营已经搬走了,并将郭振超的信交给他,陈士仁疑惑地将信扯开看了一遍,不由苦笑着自言自语:“这小子,就是个急性子,非要逼着我搬不可。”

王火根、徐中兴两营长得知团长回来了,便急忙跑来告郭振超的状:“团长,我们早就说过姓郭的小子目中无人,现在果然应验了吧,他竟敢趁团座不在自行移营了,请团长一定要将他严办,以整肃军威呀!”

陈士仁很不高兴地训斥道:“你两个又瞎嚷嚷啥?昨天才得了人家好处,一转眼就忘了。三营长移营是事先请示过我的,我也是同意了的 , 而且我已决定了 , 明天一早就全团大移营!”说罢,便丢下两人自己回屋休息去了。

深夜,在乌雀的低鸣声中,一分一秒地悄然逝去,大年初二,保六团的值班岗哨此时已经形同虚设:所有五六个值班哨兵不是在岗位上裹了大棉衣睡觉,就是躲在屋里头聚众赌钱去了,整个保六团大营,呈现出一派平和景象。殊不知,就在这表面祥和的背后,一大团阴沉不祥的乌云,就要笼罩在他们头顶了。

凌晨三点,保六团营地周边的乱草丛,被阵阵寒风刮得东摇西晃,与此同时,从远处还隐隐传来类似皮鞋样的脚步声。过不多久,从太仓方向秘密开来的五六百人的日伪军队伍,在汉奸密探的引导下,逐渐悄悄地摸到了保六团驻地。

    日伪军头目先用机枪手将保六团驻地的各个出口要道全都封锁住,接着便由几个机警的鬼子潜入营地,将保六团的所有岗哨全部摸掉,随后,鬼子头目就正式下达了攻击命令。

转瞬间,刚才还宁静的夜晚突然枪声大作,密集的爆炸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正在睡梦中的保六团团长陈士仁一下子从床上惊醒过来,他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跳下床来,靠向窗边听声观色,已知遭遇了敌人袭击。他顾不得多想,赶紧从床边拖了一件军大衣穿在身上,然后只身一人翻出窗户,沿着房后的一排低矮灌木丛连滚带爬仓皇出逃。

保六团的一二营官兵仓促间慌忙应战,但是都被打得措手不及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抵抗,加之又群龙无首,部队士兵都困在狭小的营地内互相乱拥,死的死伤的伤,一时间哭天嚎地惨不忍睹,二营营长徐中兴刚带着一帮人冲出营房大门,便在日军的猛烈火力阻击下中弹身亡。一营营长王火根带手下官兵拼了性命,总算撕开了一个缺口,他在部属的簇拥下,撒开了两腿向着南边三营的驻地没命地逃去。

此时,远在八九里外的三营驻地也已经听到了枪声,郭振超心知不好,他立刻集合了三营官兵带上武器,向着保六团驻地快速跑步增援而来。刚跑到四五里地远,就听到前面传来了越来越近的人声脚步声及枪弹声,郭振超审时度势判断敌人很有可能追过来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命令手下一连长刘长河率一部分官兵与他分左右两边,在道路旁的草丛中埋伏。

不一会儿,果见一营长王火根带着八九十名突围出来的保六团官兵,在月光下向着这边哭爹喊妈的狼狈奔逃,紧追在后面的,是一大群日伪军,一边射击一边嚎叫,俨然一副不赶尽杀绝就绝不罢休的嚣张模样。郭振超怀着满腔义愤让过王火根的溃兵,待他们身后的日伪军追到了自己眼皮底下,就立即大声命令开枪射击。刚才还追着别人屁股拼命喊杀的日伪军,怎么都不会想到,瞬间自己却一下陷入到了密集火力伏击之中,顿时被打得鬼哭狼嚎到处乱窜。日军头目见对方阻击火力迅猛,且夜深天黑又不熟悉当地地形,料想拖延下去也

占不了便宜,于是不敢恋战,只带着部队稍微抵挡了一阵,便拖了自己人的死尸退却了。

郭振超打退了敌人后便寻到王火根面前,焦急地质问他团长现在在哪里。王火根此时还惊魂未定,他坐在一堆凸起的土坎上,一边喘气一边失魂落魄地回答说,他也不知道团长人在哪里。郭振超只得带了本部人员,连同王火根一起返回到团部驻地查看情况。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日寇也早已撤离,团部驻地营房及仓库等都被日伪军一把火全部付之一炬,黑乎乎的断瓦残垣间,到处都是保六团官兵倒毙的尸体。目睹如此惨状,郭振超痛心地默默叹了口气:“将无能,兵遭罪呀!”

郭振超指挥众人拉大了距离,在驻地周边几公里范围内持续地寻找,整整找了一个上午,才在距离军营三四里远的一个破庙旁边,找到了团长陈士仁,只见他头发蓬乱,形容枯槁,浑身上下只裹了件军大衣,窝在草丛中瑟瑟发抖活像个难民。众人连忙将他扶起,架到一块干净的草坪上重新坐下,陈士仁哆嗦着一张嘴一直不停地嘟囔着:“吃大亏了,吃大亏了,要报仇!”

这时郭振超已得到消息赶了过来,陈士仁一连声地哀叹说:“悔不该不听你的,结果吃了大亏,真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呀!”

郭振超到了此时也只得安慰他:“团长,只要能吸取教训,相信我们还会东山再起的。”

陈士仁面容颓唐地悲叹说:“唉!一次遭袭就伤亡了一多半弟兄,要想再恢复谈何容易哟!”

    陈士仁在空草坪上呆坐了半晌方才拿定了主意,他对郭振超说:“看这情形是不能待在原地再坚持了,必须想一个稳妥的办法,我看这样吧,我先到上海去找些老熟人筹集些重整队伍的资金,至于三营的队伍,还由你郭营长带领,一营王火根的几十号人也暂时跟着你,你们两个营的驻地可向新四军的地盘靠拢些,万一遭遇日本人进攻,还可以向他们求救。”

陈士仁说罢,就再也不顾众人的苦苦挽留,执意只带了一个贴身勤务兵,就此离开了他的队伍。

郭振超只得带了三营队伍及一营残部,一路步行又回到了陆泾村三营驻地。一营长王火根一见所谓的三营营房,竟然就是十来间由陆泾村村民倒腾出来的漏风漏雨的破茅草房,不由得直皱眉头说:“什么营房,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嘛!”

郭振超见王火根一伙残兵败卒都到了这般地步,还嘀嘀咕咕的不识深浅,他立刻气恼地丢下一句:“谁管你呢!爱住不住!

郭振超前脚刚回到自己房间里,司务长就敲门进来请示他:“部队已快没粮食了,今晚到哪里再筹些被子,士兵们都嘀咕着今后还能不能正常发军饷了……”

    郭振超一听到这些脑子立时就大了,原先在保六团时,所有这些根本都不用他操心,现在倒好,麻烦事一个接一个来,看来抗日也不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

郭振超烦躁了一会,忽然想起了大年除夕,新四军“常抗”领导曾经前来拜访过保六团,当时在宴请客人的酒席上,“常抗”领导钱浩强曾侃侃而谈,看的出来新四军同志对抗日前途确实很有一番见地。郭振超心想,在此前途迷茫时刻,何不给姓钱的“常抗”领导去封信,看看是否能得到新四军帮助?

想到这里,郭振超不在犹豫,他马上铺开信纸掏出钢笔“唰唰唰”地写了起来,不一刻工夫就将信写好,信中写道:

钱先生亲阅:

    数日不见,十分挂念。昨夜我保六团营地突遭日寇袭击,损失惨重,团长失望去了上海。现属下官兵士气低沉军心不定,我甚着急,望钱先生及新四军同胞念及手足抗日大义,能以相帮为盼。

                                           敬礼

                                                郭振超顿首

郭振超将信封好后唤过心腹朱亮,嘱咐他一定要将信安全地送到“常抗”领导钱浩强手里。

第二天清晨,郭振超还没起床,门外站岗的哨兵便向他报告:“今天早晨天刚亮,一营长王火根就带着自己的几十人队伍不告而别,返回太仓去了。”

郭振超听了并未在意,只鼻子里冷冷地哼一声:“去了也好,省得留在我这里惹人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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