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夜半歌声

作者:阿巴斯·莫尼牙孜    更新时间:2015-06-02 10:21:56

夜半歌声

(小说)

阿巴斯·莫尼亚孜(维吾尔族)

苏德新 译

这是一个古老的村庄,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那些一高一低的歌声、嘻嘻哈哈的笑声、汽车拖拉机的轰鸣声,便消声灭迹了。随之而来的便是隐隐约约的鸡叫声和断断续续的狗叫声。

萨尼娅独自睡在黑夜的诱惑中唉声叹气。她时而翻来覆去,时而撕扯头发,时而恨恨地咬着薄薄的嘴唇。无法忍受的痛苦、耻辱,无情地折磨着她。“萨尼娅,你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你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从今往后,你在别人嘴里,永远是个“萨尼娅嫁不掉的”了……啊,这个绰号多难听。这下你有多少个绰号,这一切都逃脱不了痛苦和侮辱!……她深深地抱怨着命运,泣不成声。这时候,她多么需要有人来安慰她,多么需要有人来抚平她的心灵?!她越发心慌意乱……

突然听到熟悉的歌声,打破夜的寂静。忧郁的歌声,穿过夜幕,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来抚平她受伤的心灵,给予她一个温馨的处境,使她在美梦中颤栗……歌声忧郁,节奏……这颗跳动不停的忧郁的心,与其节奏是多么相似,她们就是在这种相似中相互融为一体。

萨尼娅不哭了。这支歌,是她喜欢听的歌,甚至融进了她的血液里,在她们脉管里共同流淌过的歌。另一方面,引来一切灾祸,使她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的也是这支歌,唱这支歌的人……

城郊的这个村子,马路边有座民房,这便是村民莫拉克·穆明的家,萨尼娅便是这个家的掌上明珠。也不知是她母亲阿瓦罕对她过于娇惯了还是咋的,她从小就爱打扮、爱漂亮,养成了自恃其高的习惯。她越长越漂亮,出落得如花似玉,成了村里所有小伙子心花缭乱、神魂颠倒的美人儿,也成了爱吃醋的姑娘们不可战胜的情敌。她身材倾长,腰肢柔软,两条长辫子常在在腰间舞动,脸庞嫩白如玉,微微鼓起的惹眼的前胸,使所有见到她的小伙子们无不倾倒……当时就有不少小伙子对她垂涎三尺。可萨尼娅却像她母亲教给她的那样目中无人,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有的小伙子担心吃她的“闭门羹”, 根本不敢向她开口……可眼下,她当时的美貌,因着美貌获得的风光,已经荡然无存,被别人叫成了“母牛”、“废胚子”、“老姑娘”。是的,这个老姑娘已经28岁了,再加上前挺后撅,走起路来像个旱鸭子,对这个老姑娘,村里人不这么叫她,该叫什么呢?你能说起了个外号就去骂人家吗?

她也在想,自己真的错过了很多好机会。不言而喻,她是盲从了母亲的说教。她每当听到母亲和蔼的话语时,就想着必须躲开那些男人们。“男人都是些迷瞪鬼,”她母亲说,“你若稍微给他点笑脸,他便像个骚狗一样跟在你屁股后面缠着你。他们图的是把你搞到手,你千万别听他们那些甜言蜜语。你在村里,长得比谁家的姑娘都漂亮,那些灰头土脸的人,想得到你是痴心妄想,愿真主保佑,我要把你嫁到城里去,听上我一句话吧。一个姑娘家要听父母的话哩……别上那些个狗杂种们的当了……”

这些话错在哪?从小也没让萨尼娅干过家务活,她很喜欢一手把她拉扯大的母亲……她母亲也格外喜欢萨尼娅。正因为如此,也没有让她好好上学,荒废了她的学业。她虽然没上上学而着急,可也没有责怪她的母亲。她说:“像我母亲这样的母亲,世上只有一个,你瞧,村里哪家的姑娘跟我一样,像城里姑娘一样一个人睡一间屋呢。谁像我一样过得这么自在呢?”她就这么满足地说着。当然,阿瓦罕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也不是为了这个孤女儿而活着的吗?谁能给她带来幸福呢?只有这个母亲才能带来……

萨尼娅知道,母亲给她指的这条路,是一条痛苦的路。这下,她应该改变以前的那条路了。

人在生活中,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别人就会抓住你的把柄,说三道四的事情难道还少吗?正因为这些闲言碎语吧,从来不对女儿耍脾气的阿瓦罕如今也发火了。

“喂,萨尼娅,你整日个人在心不在,到哪儿溜达去了?人家都说你跟男人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哩?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哩?!……你如果在这样下去,我就上吊去哩。我把你拉扯这么大了,现在你翅膀儿硬了。好了,如果你闲的无聊,就跟我到“墩村”下地干活去!”

萨尼娅一声不吭。可她对母亲说的话感到受了莫大的委屈。以前她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过这样的话。你看,现在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以前从来没说过过头的话,你说今日个无缘无故的……跟男人说会儿话又咋的了?”她想跟母亲顶嘴,也想到哭。“算了,下地干活也累不死人。”在她心里,第一次对母亲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感情这东西,有时候真会开玩笑。没到“墩村”来的时候,她对自己的任何感情冲动,都能控制住,可现在却心不由己了。喜忧参半的一种新的情感,在她的心灵世界,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新的感觉。给她带来不安的这种感觉,是事出有因的。其直接原因,就是到“墩村”下地干活那天,碰到唱歌的那个小伙子苏勒坦。他第一天就引起了萨尼娅的注意。

那天,她们去割麦子。十到十五个人,一字排开往前割。割到头的人,都显得精疲力竭。萨尼娅远远地落在了别人后面。她便停下来,喘口气,并用拳头狠狠地捶着腰背。这时,割到她前面一点的一个小伙子(刚才还唱着悦耳的歌声,使所有人兴奋不已的苏勒坦)抬起了头。他举起抓镰刀的手背擦着额头的汗,并转过身来。突然,他的眼睛与萨尼娅的眼睛碰在了一起。他还没来得及放下额头的手臂,就痴痴地盯着萨尼娅。萨尼娅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形不知所措……那一刻,从小伙子稀疏的睫眉下的大眼睛,喷射出的一股强烈的暖流,径直穿过萨尼娅的心,旋即便在她的全身散发开来。她立刻把目光转向别处,并不由自主地蹲坐下去了……小伙子没再正视她。可是,从此以后,他的歌声就变了。像被萨尼娅惊吓过似的,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音调也有些变异。在后来的日子里,萨尼娅记住了小伙子唱的每一支歌,并暗暗感到羞怯。说真的,她是喜欢上这个小伙子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好像是萨尼娅所期待的人似的……还有那只为她而唱的悦耳的歌声呢?……小伙子只一次,只凝视过他一次……这一次的凝视几乎改变了一切……萨尼娅便陷入了甜蜜的幻想之中,可是,她还是害怕母亲。一想起她近来动不动就发脾气,骂那些不堪入耳的难听话,她便不再想入非非了。她正当妙龄(说真的,萨尼娅早就到了结婚的年龄,这里我们在怜惜她)对一个初恋的姑娘来说,心灵细微之处的那种剧烈的情感冲动,你说容易控制得了吗?苏勒坦激情澎湃的形象,时刻浮现在她的眼前……现在她相信,虽然她不能在这个小伙子面前,表现出她开朗的性格,感情深沉的内心,却也有一根割不断的线,将她们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苏勒坦也好像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属于她的人了。他常常借故从很远的“墩村”来到这里,整天整天地转悠。萨尼娅一看到这些,便无所适从、六神无主,也不知该做什么了。她害怕,如果跟他搭话,她害怕母亲咬牙切齿的臭骂。就在上个礼拜,母亲还臭骂道:“你把沟子给我夹紧点,我若再听到不三不四的话,我把腿给你打断哩。”

如果母亲对她稍微让点步,哪怕只让这一次步呢?……她夜晚独自睡在床上哭泣。祈求真主赐给她幸福。她觉得自己痛苦,可是,当一种愉悦感和向往的情感袭上心头时,却又不敢向母亲开口。就这样,对她来说,特别难熬的、非常漫长的几个月,就这样过去了。今天“墩村”的媒人来到了她家。当媒人说明来意后,便坐在那里等着回话。

“如今的年轻人都是自己相好,把她拉扯大的父母说的话顶个屁,”阿瓦罕听了媒人的话,用怪怪的声音说,“想必我们的萨尼娅,也早就找到相好的人了吧,我们也给她定亲了,这脸是肉长的,说出的话不能反悔,要不,我咋能舍不得把女儿嫁给你们呢……我觉得苏勒坦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愿真主赐福予他,说不准,他也会找个不错的对象哩……”

媒人走了。是阿瓦汗用假话把媒人骗走的。萨尼娅知道后,在自己的房间里急得团团转。可是,对母亲又能说什么呢?她不但对母亲说不了什么,而且还挨了一顿臭骂:

“萨尼娅呀,萨尼娅,原来我是被蒙在鼓里了呀,”母亲瞪着眼睛说,“我还以为这些个日子,你不声不响地耷拉着个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哩,可你却背着我,找下个男人了哩,你这个贱货,要是我不把你带到“墩村”去就好了,找来找去,你就找的是那个苏勒坦泥腿子么?……痴心妄想,不过就是那个捉襟见肘的苏勒坦么,交往不到三天半的穷光蛋苏勒坦么,我曾在这个村里有钱有势的人家面前夸过海口:‘我的姑娘跟别的姑娘不一样。她已经有对象了,我要把它嫁给城里人哩,’我就是这么给人家说的,哪有姑娘嫁给这些个泥腿子的道理哩。今日个你就给我把沟子夹紧啦,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别给我惹事生非。把你嫁给谁,我自有主张。你就是再急,你也不能自作主张,还得听我的!……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我要是看到苏勒坦再在我们家周围转悠,我非臭骂他一顿不可。”

这不,一切都挑明了。这下,她再也没有对她母亲说心里话的余地了。看母亲那样子,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你就是哭得昏天黑地,她也不理你那一套,可是,不管咋说,这些话也应该对母亲说说才是。“不管咋说,她还是我的母亲呀?女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咋说也得再给她一条退路吧。那我就再去哭着求她一次吧。”她想到这里,又拿不定主意,好几天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后来,她终于定下了决心……她哭着去求母亲了。她的痛哭流涕,对世上最仁慈的这个母亲,就像鸭子身上不沾水似的,她毫不在意。萨尼娅的哭求,更加激起了母亲忿怒,她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从那以后,在萨尼娅心目中,便更加生母亲的气了。她怨恨母亲,不仅管她自己,而且还管起她的感情来了。“与其对我娇生惯养,把我养成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白吃,还不如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教她们成为一个里里外外一把手的孩子好呢……真该死,像你这样的母亲。”

她对她的母亲非常生气。对此,就连外人都气不过她,就连路上跑的小孩子们,一见了她都叫喊:“哞……乳牛”,“唔……唏,萨尼娅乳牛”,边喊边都跑开了,大人们也便一个个开始交头接耳了。女孩子一旦长大了,就该早早地嫁人,这个村里的人,不是天天到领结婚证的人跟前跑几趟,搞得人家头昏脑胀吗,像萨尼娅这样的“老姑娘”,正是不可思议。因此,有些老人也无不担心地说:“姑娘们如果都成了像萨尼娅那样的老姑娘,可就麻烦了。这下阿瓦罕可就作瞎啦……”

萨尼娅听到孩子们的丑话,大人们的风言风语,一回到家便控制不住自己地哭开了,并骂一无所知的母亲:“哎……你这个一说城里人就要命的死要面子的老不死的,”她在心里嘀咕道,“与其做你的儿女,还不如死了的好呢……整天想着城里城里的,可我还是被人家叫成“老姑娘”了。如今还在那装的一本正经……你这无情无意、死爱面子的……”

她骂够了,觉得释放了后,又觉得骂她母亲后悔了,又觉得心疼母亲了,不管咋说,她还是母亲呀!

实际上,阿瓦罕也在为她的生活犯愁。当时嫌人家是乡下人,看不上眼的小伙子们,如今已经是两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就像俗话说的“不起眼的木桩会绊倒人”,他们有的还当了村干部哩。“乡下人”谁也追不上的这个宝贝女儿,也没嫁给城里人。到如今,从来没摸过坎土曼把子的这个美女,反倒成了个“老姑娘”,可她依旧美丽……跟城里的姑娘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嫁到乡下去,只有把她嫁到城里,才能找到她的幸福。

阿瓦罕至今仍旧这么想着。

她仍在沉思着。可是,肚子右侧好像有个东西在扑腾,这种扑腾好像是婴孩在母腹中的扑腾……是的,他是孩子,他是急于降生到光明世界、睁开眼睛、而拼命跳腾着的孩子。萨尼娅恨恨地压了压腹部右侧,又一次不能自控地哭了起来。听到外面那个熟悉的歌声,她好像一下子变了,变成了弹拨尔琴弦,在她忧郁的心灵中、在人们痛苦的叹息中、像服丧的人们的哀哭声一样,使她平静下来。还没出生的这个新生命,好像听到了怀旧的歌声,突然安静下来。

歌声是那么的动听,是那么的深情。这歌声犹如一部纪录片,在她心灵屏幕上映着那些深情夜晚的片段……

萨尼娅想着苏勒坦,一个无眠之夜,在她睡觉的屋顶上,突然“咕咚”一声,落下一个东西。萨尼娅吓了一跳……接着又落下一个。她这才明白。是扔的坷垃!是男人叫她到外面去的暗号。萨尼娅没想到这些,依然睡她的觉。可是,突然听到的歌声吸引了她。这歌声是从“墩村”开始的,是思念她、折磨她的歌……

她几次从枕头上抬了抬头,却又静静地睡下了。歌声唱得是那么的动情,使她心波荡漾,带她进入神秘的爱情世界,看不见的手把她牵到外面……尽管她是那么地控制着自己,可是,萌动的心使她无法平静。她的躯体与灵魂之间斗争许久。最终还是灵魂得胜了。她轻轻打开门,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从那以后,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坷垃落在萨尼娅的屋顶上。歌声也变着新调唱着。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苏勒坦说:

“萨尼娅,今晚我们就逃向远方去,”魁梧壮实的这个乡村小伙子,如同知根知底似的。

“不,我不跑,”萨尼娅用颤抖的声音轻声说。

“唉哟!……”

也许苏勒坦有很多的话要说,却被萨尼娅直接回绝,他便无言以答了……

萨尼娅想着这些,咬紧了嘴唇。她把事情估计错了。这不,今天还是那歌声……不,她已经摆脱了一切,把这个世界撇给歧视自己的那些人,一走了之。她怀孕的事,她母亲昨晚才知道。过不了多久,村里那些“长耳朵”的人也会知道。这下,与其活着……

对母亲的丑话、对人们的风言风语,她想以死来作为回答。“我去投河……到上村的河……”可是,使她难以忘怀的歌声一个接着一个传来,使她一下……使她不得不稍等片刻,继续听下去。啊,歌声。在甜蜜的相思中,无数个夜晚,她不就是听着这歌声失眠的吗?不就是这歌声,打开了她的心门,使她感受到生活的美吗?……“再见,苏勒坦,”也不知是她发出的声音大了还是咋的,头从枕头上抬起头来。歌声不停地唱着:

在你的情火中我到处流浪,

我若憔悴满面你也情愿么?

……    ……   ……

歌声唱到这里,萨尼娅一下来气了。“瞧,说的多荒唐,”她忿忿地说,“人都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去流浪呢?恨不能天天让我睡在他身边似的……把我都搞成一个孩子的母亲了,还不甘罢休,瞧他还唱什么歌哩,嘿,这个泥腿子。我在想啥,你在想啥……任你“呱呱”到天亮去,我才不到你跟前去呢……”她双手捂着脸,面朝墙壁,又睡去了。过了一阵,她想起刚才说的话,又觉得有些惭愧。“刚才我说他是泥腿子了吗?咳,说真的,我是这么说的……如果是这样,那我为什么跟这个泥腿子跑呢?不,他不是泥腿子……”

她正在想着这些,她睡的屋顶上“咕咚”一声落下一个坷垃。她沉闷的心跳,立刻变成迎战状态的心跳……紧接着又一连落下几个坷垃。萨尼娅这才又心疼他了。“这都啥时候了,可怜的苏勒坦还在转来转去地等着我呢。”此刻,萨尼娅想死的念头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歌声又变成了另一种调子。这歌声使她想起了她与苏勒坦初次约会的那个夜晚。使她沉浸在一种甜蜜的感觉中。她反过来复过去,她终于受不了了,并定了定神,抽出了被窝。

“赶快把这贱货的婚事给办了,虽说有男人,可你就那熊样儿,一切都得我来操办……”

“哼,当时我不是也这么说过么:‘你就别拖后腿了,叫你推三阻四的,我们的姑娘也成老姑娘了。既然她也同意,就把她嫁给苏勒坦吧。”我这么一说,你就想把她嫁给城里人……哼,这下你恋城里恋够了吧?乡下人哪点不好,你也不是乡下人么?我一说话,都是你说的对。现在我仍然是那句话:把她嫁给苏勒坦吧。”

“哎,真是的,我把人都丢尽了,为这个急着嫁男人的贱货。”

萨尼娅惊醒了。天早就大亮了。她刚才听到的,仿佛是在做梦,她在埋怨自己。“哎哟,做了个梦咋就睡到这会儿了呢,昨晚苏勒坦说:赶天亮之前,我们要逃出这个村子,我说最后见一次阿爸,早晨早早地逃出去也可以,这下可能就出不了门了吧?”

她便匆匆起床了。

“萨尼娅呀,萨尼娅,起来,你这个贱货!都到啥时候了?!”

这是母亲的声音。

“你说什么,阿妈?”

“我还能说什么呢?把你嫁给男人,嫁男人。今日个天黑之前,无论如何,你也要把那个泥腿子苏勒坦迷瞪鬼给我找回来,我让你们结婚。我让你这个贱货赶快如愿以偿。”

萨尼娅惊呆了。这是啥话?这是从当妈的嘴里说出的话么。她虽然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看到母亲已经进了门,却又激动的不能自抑。“哎唷……”她感叹道,她自言自语地说:“我根本没想到会这样……与其这样丑人,还不如早点答应……”她只想让眼泪夺眶而出,大声向苏勒坦宣布母亲已经同意他们结婚的喜讯。这真是一个大喜讯,在她眼里,这是除非逃得远远的才能得到的幸福,她期盼已久的终于得到了,却是通过另外的路……找到这条路,也意味着别样的幸福与彷徨。她轻轻地咬着嘴唇,脸上浮现出甜蜜的微笑。也不知是在一种什么力量的推力下,奔向野外——奔向与苏勒坦预约好的前景。正是那面,仿佛又一次听到,通过辛勤劳动而获得的昨晚的那个忧郁的歌声。

(译自《新疆文化》(维文)19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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