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直到有一天金辉从外面进来,默默地将一个从100天开始倒计时的日历高高地挂在了黑板的左上角,挂完后底下很快传出一阵唏嘘声。
我们已经进入到备战阶段,学校每周周末都会进行一次考试,周内老师会和大家一起解决考试时遇到的问题。
下午放学后的那段时间,我发现金铭经常会在我们教室后面的那个角落里徘徊,但是当我刚从教室门冲出去找她的时候,已经寻不见她的踪影。我一个人站在她刚才走动的地方,想着几十天后也许就再也见不上她了,心中顿时泛起一波又一波无法冲淡的感伤。
好久都没看见金东富再看那种厚厚的黑皮书了,前一阵子他突然又迷上了另外一种东西。他每天都拿着笔在本子上画着什么,有时还会从一首藏头诗里得到几个数字,王一和魏波也加入了进去,后来我终于知道他们买的那个东西叫3D彩票。
他们几个人每天都先各自进行算计,算好以后就去外面投注。可是王一和魏波基本都是空手而归,但金东富仿佛如有神助一样都会中各种不等的金额。他们几个都认为金东富在买3D彩票方面有很多诀窍,所以纷纷向他请教,后来班上竟然引起了一阵买彩票的热潮。有一天金东富激动着从教室外面冲进来,说自己一次性中了两注3D彩票的最高金额,加起来一共两千多元。旁边的人听见后都留露出一种羡慕,王一他们几个人赶紧嚷嚷着说这必须得请大家吃饭,第二天金东富真的在学校隔壁的饭店里摆了两桌,班上近乎一半的人都去为他庆贺,后来又不得不再加一桌。吃饭时大家说说笑笑,只夸金东富有本事,能耐大,吃完饭就拍着屁股走人了。金东富回到学校一算账,才发现子竟然还亏进去二百多元的生活费,他后悔得肠子发青,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
单调伴随着时间一起向前行进着,看着班上学生们认真的样子,金辉有时高兴,但很多时候却不知为何会无故忧愁。
班上新添的几对情侣平时都秘密地进行着,田美虽然被分到了别的班里去了,但是她依然经常会和雷二在一起幽会,偶尔被金辉碰见,他们心想他必定会棒打鸳鸯,不留一点情面,但金辉却装出一副看不见的样子,默默地离开了。
隔壁班里有一个叫姚金枝的女生,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通过潘俊认识了她。虽然称不上班花,但是身上那种潜藏的气质一直吸引了很多人。后来她会经常过来找潘俊和我一起玩,我好奇地问她:“你们班上同学成绩那么好,你还跑来我们班上玩。”
她听完轻蔑道:“他们太缺乏幽默感!成绩好有屁用,学习上的巨人,思想上的矮子!”
我听完后尴尬的笑了一下,潘俊又小声说:“她们班上四五个男生同时追她,一有时间就缠在她身边,过来我们这里也算是一种避难吧。”
开始我真以为潘俊在开玩笑,他一说完姚金枝又开口道:“那么多人烦我都不说,可是在人家班主任老师眼里觉得我会影响他的那些好学生,竟然把我叫到办公室谈话说让我离他们远一点。”
“去他妈的好学生!”
我心中微微一颤,觉得这些老师也实在是可恶至极,可耻可恨。为了提高自己的教学成果和奖金,不顾伦理道义,违背着良心做出一些不知廉耻的事情,在他为自己争取到一颗红豆时,同样也得到了一粒黑豆。
后来潘俊不在的时候姚金枝就找我一起去操场读书,也会坐在某个角落内肆无忌惮地进行谈心。他们班上那几个男生发现后就偷着从不同的地方监视我们的举动,她发现后就故意挽住我的胳膊,表现出一种亲密,并用嘴作出“气死你们!”的口型。我心中一阵忐忑,脸上又挂着些许的尴尬,感觉那些男生似乎瞬间就将我恨到了极点,也许下一秒他们就会联合着冲过来将我消灭掉。
随着高考时间的逼近,我只感觉自己更加散漫了。姚金枝不想上自习时就会来找我,我们一起逃到学校外面吃饭,再去河边走上几个小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匆忙赶回去。之后,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晚上我又叫她和我去河边散步,她爽快地随口答应。
河边的人非常多,我们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我刚要开口问她有关学习方面的事情,她便立刻制止道:“别说那个好吗?”
我露出满脸的无奈,只好静静地坐在那里,沐浴着温和的月光,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第二天回到学校我却听到了姚金枝答应做我女朋友的传言,并且她们班上还有个男生跑过来捧着笑脸追上我道:“兄弟你真是太厉害了,才几天时间就把她搞定了!”
这话听的我摸不着头脑,我将这事说给姚金枝听,她听完竟然笑道:“说就说,感觉你跟吃多大亏似的!”
听完我满脸的无奈,其实我知道她是不会傻到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去谈一场即将分手的恋爱的,换成谁都会一样。
高考前十五天的时候,金辉说让同学们通知所有的家长来学校举行一个会议,这将作为对学生出征前的一次打气。
大会上金辉先对所有的家长汇报了同学们的考前备战情况,后面又对即将到来的高考做了一个憧憬。会后,很多家长又跑到金辉当面询问自己孩子的情况,金辉笑嘻嘻地说:“我已经看见了孩子站在大学门口,你们回家在给孩子鼓一把劲,他就能进去了。”
众家长听完后倍感欣慰,脸上都洋溢着笑从学校离开了。
高考真的临近了,明天学校就会放假,让大家回去自己放松几天。可是对我来说,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放假反而给了我一种空虚和恐慌。
我高考的考场正好是金铭以前的初中,看考场时遇见了她,因为她也被分在了这里。从学校出来她又拉着我去她家,我虽然心里很不好意思,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金铭的爸爸和妈妈都在家里,我感到极为的不自然,不过金铭的妈妈是同龄人中我见过最漂亮、最年轻、最贤良、最有气质的一位妈妈。我离开前,他们都为我的高考加油,一瞬间我才感觉到这个地方有那么一丝的熟悉,仿佛曾经来过一样。
考试的时候我遇上几个平时在学校名位前列的同学,他们在开考前的几分钟内口中还不断地念着和考试有关的那些知识,看到这些我本应该感动,但是我却感觉自己越来越麻木。考试进行的两天内,我亲眼目睹了平时从未见过的各种喜怒哀乐,面对着高考的试卷,其实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考完试的当天下午,学校就统一给大家发了高考标准答案,我颤抖着接过答案,始终缺少翻开的勇气。
宿舍楼下停着两辆蓝色大卡车,五颜六色的书籍成片地从空中往下飞舞,成堆的书被装了满满一卡车拉走了,接着又有一辆车停在了这个地方开始装填。看着这些即将被拉走成为废品的书籍,还有谁会记得两天前它曾经是那么的珍贵。看着正在远去沉重的车辆,一个时代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回到了宿舍,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顶上灯打开着,我感觉它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可是这个地方很快就不再属于我。我想一个人在床上安静的躺下,好想这样一躺就再也不会迎来下一个天亮。
虎时宇从外面冲了进来,我一起身他问我:“兄弟你考的怎么样?”
“我还没有估,你呢?”
“我也没估,估计也就200分的样子!”
说完他又大笑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面对,一起来看吧。”
他看到一半突然就不看了,我也看不下去了。这一夜我们几乎没说太多的话,他很快就睡着了,我看着睡梦中的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失眠了。
第二天楼下的卡车依然将书一车一车的往外运,我将自己的书籍整理了好一阵子,最后被丢在车上拉走了,而我也是理所应当的得到了用那些书换来的十几块钱,这也许就是我所得到最终的回报了。
回到家里我整天窝在房内不愿出门,家人见我这样也都患上了一种忧愁的心病。
十几天后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对于自己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虎时宇也只考了198分。虽然我一点都不愿意去打听别人的情况,但是即便我闭上眼睛,捂着耳朵那些消息依然顺利地传到了我的脑子里。
金铭考上了一个省内前几名的大学。
方杰自从那次割腕后就真的再也没有上过网,他也考进了一个不错的学校。
至于老舍他们那些人的消息直到目前我还没有得到,但是我们整个二十班竟然无一人过线,有人埋怨说这是金辉的原因。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我打开了门在院子里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我想这样好的天气我应该将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了,我将陪伴了我三年的被褥都拿到外面去晒。我准备将那些东西清洗一下,将岁月给我留下来的铅华洗尽。
我伸手在书包里探寻时,搜索到了一个陈旧的面包塑料袋,正要扔掉,才看见里面塞了一张粉色的纸条。一切的场景如同演电影般在我眼前闪现,这正是我当时递给金铭的那一个面包的塑料包装袋。我小心翼翼地将纸条从袋中拿出,担心刚一触摸上就有可能完全风化掉。那是一张便签,新得仿佛昨天才放进去一样,我展开来放在眼前,看着上面写着——
“在上一世的轮回里,你是我心中最完美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