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杏花雨·七

作者:章如桐    更新时间:2015-03-03 12:26:31

甘河村遭遇五十年来首现的暴雨头天,吴盛林在土城乡街道的屏瑶饭店宴请了刘人杰,朱世宏,张百余,王生明等诸位乡里的领导。七八个人喝尽了饭桌上最后一瓶白酒后,刘书记倒进了桌底,张乡长忙派计生委的小余和小李把书记扶起来送回去,小余二话不说直接要架了书记到自己背上回去,小李忙拦住说:“你等一下,咱们先把刘书记扶到椅子上坐下,我回去叫吴中把车开过来接刘书记,在街上聚赌的群众这个时间还都舍不得回各自家里去,教他们看见刘书记这个样子,对咱们乡镇府影响不好,你先看着刘书记,不要教他吐到衣服上了”。李宝国说完后自己点了一支烟,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又踌躇满志的往外吁了一口长气,以不轻不重的力道将皮鞋里的双脚在地板上跺了几下,再重新把身上白衬衫的襟摆全部塞回裤腰里,这才一本正经的慢步出去了。

一旁正在给同席劝酒的张百余无意间听见小李的一番话,心忖这小李办事果真周密,跟王丽在计生委工作的这几年里,也没见出过什么问题,尤其是在一些不便公开的事务上,李宝国更是难得尤其的靠得住事儿。便又心想这下就算王丽申调县城被批准后,主任这个位子小李完全可以顶上去,往后自己跟刘书记也无需再为觅不到合适人选而伤脑筋了······想到了舒心处,就习惯性不由得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我说盛林,甘河村自你任支书以来,你们村的变化和进步,我们都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这都是你带领的好,我也由衷的感谢你,感谢你帮助咱们乡政府积极贯彻落实各项国家政策,确实。尤其是前年,你为了配合计划生育工作组的干部去抓李顺顺家媳妇,害得你从地埂上跌下去把腿摔了,事后我才知道这个李顺顺原来是你小舅子。盛林,你这种精神,完全可以说是大公无私,大义灭亲么!你教我们,尤其是教我很感动啊,确实。去年县里记者来咱们乡征集先进工作事迹,我和刘书记首先想到的就是你,还特意派了小吴开车送他们几个去甘河村找你做采访,不过,听小吴回来说那一天你老婆不仅把报社那几个年轻人赶出去了,还差点拿锄头把人家的摄像机给砸了。这,我们都能理解,确实。今年春节我回县上和报社白主任一起吃饭的时候,也顺便给人家道歉了,你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继续把你手脚放开的工作。来,刘书记今儿高兴,喝多了,我们几个代表乡政府敬你”。

说完,张百余就站起来把眼前桌上的酒杯举在了半空,朝圆形的酒桌边慈目环视。大家也都迅速的跟着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杯子直刺刺的全举到空中,一起看着盛林。

“小余你也过来,我看刘书记睡老实了,你也先不用扶了。小李走了,可我看他杯子里还有酒没喝呢,咱们来个门清,吴支书请咱们喝酒就等于甘河村的全体村民请咱们喝酒,冲这份情谊,咱们可一点都不能浪费,确实”。

“好,张乡长”。

小余便要松了手凑拢到桌子跟前,不想刘人杰这时已软成了一滩肉泥,小余刚一撤手走开,他便顺着自己那颗低垂的硕大脑袋缓缓倒下去了。最先看见刘书记要从椅子上跌下去的朱世宏惊喊了一声,接着一个箭步冲过了去,在刘人杰的身躯触地之前,正正儿的屈膝托举住了刘人杰的上半截身子。滑稽的是朱世红却并没急于起身将刘人杰再扶正,而是以近似请安的姿势回过头来,作出一副惊弓之鸟的面状,跟席上几人逐次严峻的对视了一遍,这才心有余悸似得对张百余说了句:“有惊无险呐,张乡长”。

“我看朱所长你前些年练的把式还是没丢,手脚还是这么利索,难得,确实”。张百余笑着说。

小余又回去和朱世宏重新将书记扶坐在靠近墙角的椅子上,一只手扶按住刘人杰宽厚的前胸膛,一只手接过王生明帮忙递过来的一只酒盅老远里举起,恭敬而又崇拜的注视着张百余,神情中透露出来一种随时都会将同僚盛情斟酌的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的豪迈与饥渴,跟一种随地都愿在与有领导们列席的酒宴中,自己先干为敬的谦逊和坚决。

听张乡长说完了这些嘉奖自己的话语,酒至半酣的盛林因激动而面色更加得通红,尤其是张乡长让他今后放开了手脚得去工作,似乎表明了自己这次连任甘河村村支书之念想已经由可能好转成了现实。想到这里,盛林又有些懊悔,要是自己刚才不频频站起来敬刘人杰喝那么多些酒,刘书记此地应该不至于醉倒在了椅子上,定也能再给自己个准话,那就更万无一失了。很快又自己开脱想到,不过也不打紧,张乡长能说刚才那些话,这已令他十分愉悦受用了。

盛林把用右手拿捏着的酒杯挪到左手里,反用右手在自己胸口用力连续拍打出两次空鼓的声响,舌根僵颤的道:“张乡长,领导们能肯定我,是我的光荣,光说不练假把式,只要我吴盛林还在弄村支书这个活儿,只要我还是甘河村的村支书。那你看着,张乡长,今年腊月前,不管困难多大,我一定发动群众,把小河沟村到我们甘河村的那条土路不仅要修宽,而且还要修好,修美,到时候再请小吴开车一口气把各位领导们直接拉我家来吃冬羊肉唻”。

“说的好,盛林,确实!我们吃不吃羊肉那都是㞗大点个闲事。关键是啥,关键是给往后打你们村上吆驴来粮站交提留的群众们,办了个实事。再说了,以后就算还有人像往年一样拖延不交,那我们乡上派车直接到他们家门户去催收也方便了,你说呢。刘书记闲了经常给我说,说你盛林是咱们土城乡十几个村支书里最能弄事的,我看人家刘书记正儿八经的是慧眼识英雄,确实。就刚才你表的这个决心,说实话,教我又有点感动。另外,你今儿请我几个吃饭的意思我跟刘书记都知道,其实吴支书,你也不用摆这么一桌子,你们甘河村的支书如果不由你来当,那就要我张百余亲自当去呢,这一摊子活儿就算盛林你不想弄,我跟你说,也不行!确实。你把心放肚子里去,选举的时候你啥事都不要管,到时候有林浩鑫把关呢。哼,群众知道啥叫个‘选举’!咱们不想教群众知道的事情,他们到死也不可能知道。来,我们敬你,吴支书”。

吴盛林虽不知道乡长和书记在私下究竟有没有这样盛赞过自己,可在这个温情美妙的时候,他看着窝坐在椅子上呼鼾声起的刘人杰和慈眉善目的张百余,以及其他几位正在向自己施绽着贺喜表情的同席们,只是没由来地觉得亲切。盛林在呆钝的沉静中惬意的将这层感动享受了几秒钟,他那只硕大的喉结又上下的窜动了几回。激动万分的道:“啥都不说了,领导们随意,我干了”,便扬了脑袋将一杯酒全灌进了肚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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