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没有这样做,一来是当着两个姑娘的面,二来是父亲今天的举动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反常,因为父亲一向是这样豪爽大方,热情待客的。小时候同学们到自己家来做功课,父亲也要拿出瓜子、糖果招待,一点也不亚于招待他自己的老朋友。每回同学们走后,留下一堆瓜皮果壳,或者一地做飞机模型剩下的边料锯末,他也从不唠叨发烦。所以小朋友们都愿意上他这儿来。有的说,他家的瓜子比自家的香些;有的说,他家的糖果比自家的甜些。其实,也不是瓜子香,也不是糖果甜,而是笼罩他家庭的那种和谐、自由、平等的气氛,是一般家庭所罕见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的。娃娃脸虽说很小就失去了母亲,可是他的乐观、豁达的父亲从不使他感到缺乏母爱的孤寂和忧伤。幼年的娃娃脸若是遇到什么烦闷或不顺心的事想妈妈时,父亲就从墙上取下他心爱的唢呐,咿咿唔唔地吹一阵。父亲会吹各种各样的曲调,什么梅花三弄、二泉映月、春江花月夜……常常逗得儿子破涕为笑。至于说到父亲对儿子的管教,那可以说是没有,或者说是放任,可就是在这放任自流的所谓娇宠中,渗透了儿子所不易觉察的深深的父爱。
娃娃脸在这样的环境中可以说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的兴趣也广泛得出奇。有一年街上来了一个挑担捏面的人,这吸引了左邻右舍的孩子们。当然,除了少数的幸运儿以外,大多数孩子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但是不出一个星期,几乎全院的孩子每人手上都有了一个可爱的面捏的小人或小鸟,那精致与生动的程度一点也不比挑担的人卖的差。挑担的走掉后再也不来了,小阿明家缸里的面粉也迅速地少下去了,可父亲一点也不心疼面粉吃在肚里只能维持生命,而那生动的面人能给孩子带来欢乐的微笑,这又有什么不好!不过一个月后,面人都开裂了,原来阿明又迷上了做风筝。当他望着自制的“小飞机”离开地面轻盈地腾起时,他觉得他的心也变成了一只小鸟,随着它飞到了那蔚蓝色的无限美好的地方。父亲还同儿子一块参考课本上的几何图形计算角度,帮儿子出主意、画草图,使他本来很一般的数学成绩突然变好了,常常在班上考第一。为此,老师把父亲请去介绍教育孩子的经验。可父亲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主张对孩子不要管束太死……”
老师们听了哭笑不得,他们不知道,非常讨他们喜爱的这个学生,在家里确实没有受到过任何“家教”。在小阿明背上书包的一天起,父亲就用一种对朋友的口气和他说话,把他当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伙子,而不是庇护在他的翅翼下的一只幼弱的小鸡。甚至现在儿子长到二十三岁,在这种时候,这儿的农家几乎都要勒紧裤带,甚至借钱背债也要造上那么两上两下的楼房一幢,作为为儿子娶媳妇的起码的资本,可娃娃脸却公开宣称,他要寻找的是真正的爱情,不是楼房加上姑娘在这个村子里还没有人说过这样奇特的理论。然而他的父亲也竟然表示默许,把所有的媒婆一概打发回去,并且听任儿子,把那几分本来可以栽秧种麦、生产粮食、积累钱财的自留地统统种上了中草药一些无用的花和草这在任何一户人家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事。
所有这一切,都可以使娃娃脸得出结论:父亲今天的招待,只能说是稍微隆重了一点隆重得这样合他的心意。
然而娃娃脸今天却估计错了。此刻,那些流逝了的岁月,正汇成记忆的波涛,如泛滥的洪水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父亲衰老的身心。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他到灶后头去烧火,明亮的火光里,映出了多少凄惨黯淡的往事啊!
原来,娃娃脸的父亲,正是金铃娘二十八年前所钟情的“爷叔”。他小时候很苦,生下来就没有母亲,更不记得父亲的模样,甚至不记得自己怎样长大的;他只是隐隐听人说起,他的父亲从前是杨家村一户地主的长工,以后流落他乡,不知去向。母亲受尽折磨,投河死了。那一年金铃娘被卖掉以后,他悲愤交加,一咬牙,就报名参了军。在这当时群众觉悟都比较低的“新区”,他的举动立即引起了上级领导的重视和表扬,所以,他虽然是和杨家大队的俞嫂的丈夫一起戴上大红花奔赴朝鲜战场的,可他所得到的关心和培养要大得多。不过在他来说,开始也并不是有很高的觉悟,他只是觉得发生在他身上的婚姻悲剧使他痛苦、使他闷塞。他想离开这个地方,到广大的世界去看看。就这样,在烽火硝烟的战场上,在革命军队的大熔炉里他经受了锻炼,得到了陶冶,他入了党,提了干。战争结束以后,他遏止不住对那个苦命的童养媳的思念,回乡探了一次亲。但是当他了解到昔日的童养媳已经与老木匠成了家并且有了子女以后,就怀着惆怅与祝福的心情悄悄地返回了部队她已经走上了做人的道路,让她走下去,愿她幸福吧!回到部队,他经人介绍,与一个军医院的护士结了婚,生下了唯一的儿子阿明,这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师级干部了。“文化大革命”中,他被作为彭、罗搞政变的死党关进了监狱,妻子也给折腾死了。直到**事件之后,他才得到了平反。平反后,因为身体不好,他向组织申请,带着儿子回到老家八字桥居住下来。现在看到了金铃,他真是百感交集,一阵歉疚混合着一阵宽慰,唉,社会和人世的变动真是大啊!可怜的童养媳终于熬出了头,女儿也这样大了,出落得又是这样标致……
到了吃饭的时候,乐晕了的娃娃脸一个劲地给姑娘们搛菜。他父亲的目光总是久久地停留在金铃的身上,透出一片充满柔情的慈爱。金铃被看得不好意思。娃娃脸得意非凡,以为父亲已猜到了自己的选择。小秋芳也很高兴,心想不但“杨叔叔”,连“杨叔叔”的父亲也喜欢上她的金铃阿姐了,这该多么称心!
吃罢饭,秋芳嚷嚷着要去看百草园,宽厚的父亲对儿子笑一笑说:“去吧,碗筷我来收拾!”娃娃脸得意地扮了个鬼脸,带着两个姑娘出去了。
即使在色彩丰富的秋天的原野里,这个小小的百草园,看起来也璀璨夺目,宛如天外抛来的一块宝石。
首先令人惊叹的是它的周围不是竹编的篱笆,也不是木制的栅栏,更不是泥垒或砖砌的围墙,可是它比任何大理石甚至黄金珠宝镶嵌的墙壁都要美这是一圈由紫木槿组成的绿叶与繁花交织的天然屏障。这儿的农家大都喜欢在屋旁院边插上几枝木槿,可是绝没有人象这样用木槿来围上大片的土地的。人们总是以为花草不及砖木牢靠,但是他们不曾想到,当一个人站在木槿跟前,望着这一片坚韧浓绿的枝条,以及布满在这枝间的数不清的嫣红姹紫的花朵时,他的心会生出一种对生命的本能的热望,使得他不好意思去折下那绿的枝,踏过那嫩的花,走到被围住的园地里去。也许是出于这种原因,娃娃脸的百草园里,各种草药都长得分外茂盛。金铃和秋芳也是转了大半圈,还没有走进那个花枝树叶里面的世界中去。最后是娃娃脸把她们带到一个门前其实是一架葡萄,翠绿的葡萄串铃铛似的累累垂挂,娃娃脸一伸手摘了两串,递给两个姑娘,让她们吃着甜蜜蜜的汁水,走进他心爱的百草园里。
园里的草药,多得叫人一下子数不清,有长着一丛丛青翠的剑叶的金针,有结着红宝石般鲜艳籽儿的枸杞,也有开着红、白、紫花的益母草,还有薄荷、首乌、已经结了黑丑、白丑的牵牛花儿……所有这些花草,无论是野生的、家养的、路旁沟里挖来的或者是精心培育的,全都友好地生长在同一块土地上,沐浴着同样的阳光和雨露,好象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比如,那棵端庄华贵,在明亮的阳光下正展现着繁盛的枝叶和高雅的身姿的牡丹,它的邻居是一丛金黄色弱小的野菊花;还有一蓬带刺的野红花。野红花甚至没有像样的花瓣,只有一朵朵小小的紫红色的花纽,它的开花季节是在春天,现在只剩下一些带刺的很不起眼的小叶子。
天上有些云,看起来象一束束美丽的素馨花,实际上却如一支恶作剧的大毛笔,它一会儿在百草园描下深沉的阴影,一会儿又轻轻挥开,让阳光洒下一片灿白。但是不管在怎样的时刻,这丛牡丹总是这样地惹人注目。秋芳首先大惊小怪地喊叫起来:“咳哟,牡丹,牡丹!金铃阿姐,快来看牡丹呀!杨叔叔,你真了不起,瞧这牡丹,你哪来的呀?”
秋芳的吃惊并不奇怪,在南方,牡丹确实是珍贵的稀罕物。小秋芳要不是在卫生员集训班时到城里苗圃参观认识了牡丹,还不知世界上有这么美丽高雅的花呢。可是娃娃脸却似乎很不愿意秋芳这样的嚷叫。他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四下里望了望,低声说:“轻点轻点。”
秋芳望着他,觉得奇怪。
娃娃脸凑近秋芳,压低嗓门,神秘地说:“你别叫,我这是偷来的。”
“嘻嘻,”秋芳觉得好笑,“你是怎么偷的呢?”
娃娃脸得意地笑道:“这是秘密。”
秋芳再也不肯放过,一把拽住娃娃脸,非要他说个清楚不可。其实,娃娃脸哪里是真要“保密”,见秋芳纠缠,他巴不得兴冲冲地一五一十说起来。
“那一年秋天,我刚刚转学到这里,有一天,上杨泾河北的一个同学家里去玩。”娃娃脸伸手搔了搔头,眼睛却望着金铃,见金铃也专注地听着,便更加起劲地说下去:“离那同学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庙,庙里有许多瞎了眼的、或者缺胳膊断腿的泥菩萨,还有一个不聋不瞎,但是非常凶的老头住在里面。据说,他原来是这座庙的和尚。有好几次我翻过墙头,想到庙后面的院子里去玩,都被老头赶出来了。开头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断定,院子里一定有好东西,要不,老头为什么守得那么严?于是我就去问我的同学。同学告诉我,院里有一株非常大的牡丹,谁也说不清这牡丹有多少年纪,可到了开花的季节,牡丹清幽的芬芳会飘得老远老远,有时遇上刮东风,坐在家里也能闻到牡丹香。老头把这株牡丹当成了他的命根子,决不允许村里任何一个孩子来碰一个指头,这就是他把院子看得这么严的原因。
“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见到,甚至于想得到这牡丹。
“终于有一天黄昏,我趁老头到河边去提水的空子,翻墙而过,来到了这棵日思夜想的牡丹花跟前。这时正在暗淡下去的夕阳的光辉,在牡丹绣球般的花瓣上闪烁,给原来粉嫩轻红的颜色带来一种迷离神秘的光泽。我看得呆了,一时忘记了赶快摘一枝的打算。正在这时,老头子来了,我马上对他笑,恳求他送我一根顶小的枝子,或者几片叶子也行。可是,我得到的却是一阵揪心的疼痛老头揪我的耳朵,揪得我哇哇直叫唤。
“再没有指望了,可是我不死心,直到回了家还不死心,我天天苦思冥想,终于让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一天夜里,我悄悄地把一只死猪埋在紧挨牡丹花的院墙外面。当然,这件事做得很秘密,除了我的同学,谁也不知道。
“到了第二年春天,院墙外面爆出两片嫩芽来,嫩芽越发越大,终于长成了一株青翠的牡丹,而且枝叶上绽出第一个花蕾,我高兴极了。到了秋天,连根把它挖了出来,移植到自己的花园里。喏,就是这株牡丹花。”
娃娃脸说完了,两个姑娘都觉得有趣,秋芳还忍不住问:“那么,老头知道吗?”
娃娃脸摇摇头:“后来院子里的那棵牡丹渐渐黄了,萎了,花开得越来越少,老头不给它施肥,也不许人进去,只是天天求神拜佛,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老牡丹死了。”
秋芳和金铃听罢,都不禁弯下腰去,细细察看这一丛繁衍得格外茂盛的牡丹花。那茁壮的枝,肥硕的叶,丰满高雅,怎能想象,这是用一只死猪猡作钓饵偷来的呢?所以,看着看着,两个姑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秋芳笑得身子发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这儿真好,我们歇歇吧。”
秋芳这一说倒是提醒了金铃,她眯缝起眼睛,朝偏西方望了望说:“辰光不早了呢,秋芳,该回去了吧!”
可是秋芳不愿走,一骨碌翻身起来,噘嘴说:“还没捉小鸟呢!”
娃娃脸也巴不得多留她们一刻,马上兴冲冲地说:“走,跟我到竹林里去,保证给你们一人捉一对最漂亮的八哥子。”
秋天的竹林是美丽而热闹的,阳光在这里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绿,格外柔和地爱抚着一切生命:树苗啦,野花啦,不知疲倦地唱着歌的蟋蟀、青蛙、纺织娘……他们嘻嘻哈哈地往深处走,全不怕惊飞了林子里的鸟儿。
走着走着,他们看见草丛里现出星星点点的几朵小花,乍看起来并不惹眼,可是仔细一望,小花红得象血,晶莹透明得象宝石,又丰满得汁水充溢,象熟透的杨梅。先是零散的几朵,随着野草的浓密绿郁,小花朵繁星般的撒开了。
“蛇枕头花!”秋芳高兴地叫起来,她伸手就要去采。这是一种治惊风的药,平时虽然在河边沟底也偶尔可看见,但很少遇到这么密集的一大片。
但是她伸出去的手被金铃拉住了:“不能采。”
“为啥?”秋芳奇怪地扬起她淡淡的眉毛。
“这……”金铃犹豫了一下,她并不能说出原因来。她只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她的爱美的好奇心受到这鲜红欲滴的色彩的诱惑,采了一朵,用草茎穿起,套在手指上,变成了一只美丽的戒指。她高兴极了,伸出小手去向妈妈炫耀,哪知妈妈惊慌失措,一把撸下“戒指”,抛得远远的,然后才拉着她,匆匆忙忙地回到家里。她又哭又闹,要妈妈赔她“戒指”。妈妈却搂着她,叫她乖囡,耐心地对她解释,这种花叫蛇枕头花,如果把它带回家去,蛇会跟来的。一想到凶恶可怕的蛇会追来,她害怕了,便不再哭闹。从此,她再也没有采摘蛇枕头花的习惯了。
可是,这一切是不能对秋芳讲的,她会笑话自己,所以,金铃把后半截话咽回去了,笑着摇摇头。
娃娃脸却在一旁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小秋芳,这种花是不能采的。”
秋芳哼了一声:“要你帮腔!”
金铃的脸微微一红。娃娃脸喜上心来,故意大声咳了一下,大大咧咧地说:“一点也不帮腔,有个故事,不信我说给你听。”
“你说你说!”秋芳故意嚷叫,她并不相信真有什么“故事”;她断定娃娃脸是存心讨好金铃才这么说的,她要出出他的“洋相”。
“从前有一条蛇,”娃娃脸向两个姑娘望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起来,“这条蛇又凶恶又丑陋,没有谁愿意跟它做朋友,它只好整天孤独地在竹林子里游来游去。
“那时的竹林子也象现在一样美丽,里面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儿,有金针、野菊,有带刺的蔷薇和不带刺的喇叭花。每一种花都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有的活泼,有的热情,有的调皮,也有的温柔、善良……但是不管是哪一种花,不管是怎样性情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蛇。所以蛇在这个世界上,既没有朋友,又没有情人,日子过得非常凄凉。尤其是到了冬天里,它只好一动不动地独个儿躺着,身体都冻僵了,没有谁来理会它。
“在所有的花中间,有一种最鲜艳、最美丽的小红花。它非常温柔,非常善良;它的花朵象一颗圆圆的玻璃球,它遍体都是鲜润的、光洁的,没有一根令人不愉快的芒刺。
“小红花很可怜、同情蛇的处境,就把自己嫁给它了。蛇得到了小红花,开头几天非常高兴。可是不久,它就露出了凶残的本相。它一点也不爱护自己的妻子,它待她非常粗暴,常常鞭打她,睡觉的时候,把头压在她身上,把她当作枕头这就是后来人们把这种小红花称作蛇枕头花的来由。
“有一天,凶恶的蛇被一个猎人捉住了,猎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刀,要剖开蛇的胸膛,取出它的胆做药这是治惊风最好的药。
“好心善良的小红花见了,马上流出眼泪,恳求那个猎人:‘大叔啊,求求你放了我的丈夫,如果你要做药的话,请把我的花摘去吧!’猎人被她的眼泪感动,就放了蛇,而小红花则勇敢地拿自己的花朵作牺牲,换取了蛇的生命这也是蛇枕头花能治疗惊风的原因。
“但是蛇并没有因此改变对小红花的态度,反而变本加厉,越来越凶了。它知道小红花长得美丽,生怕被别人看到,就不许她到阳光底下去,只让她住在阴湿低洼、别人不愿意来到的地方。如果有谁欣赏小红花的艳美,随手采了一朵,那么蛇一定要跟踪而去,把灾祸降临给那个人家。
“久而久之,人们养成习惯,谁也不愿去采蛇枕头花了,虽然花儿那么娇美,那么可爱。后来不知谁把这个故事编了一支曲子,曲名就叫《蛇枕头花》。我父亲会吹,可他平时不肯轻易吹,因为这支曲子非常哀伤、凄婉……”
当娃娃脸结束他的故事时,金铃受到了很深的感动。她觉得这故事里似乎包含着一种很深的哲理她说不清,但是她感觉到了。她默默地想着,突然思绪被打断了。小秋芳指着面前的一棵树,急促而兴奋地叫起来:“快看,鸟窝、鸟窝!”
“看我来给你掏。”娃娃脸停止了自己的讲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屏息爬上树去。
可是,当他的手伸到鸟窝时,不禁“嗳呀”叫了一声。原来,他的手触到的是冰冷湿滑的一堆,他情知不好,遇上蛇了,但他并不慌张,伸手一摔,就把蛇扔下来了。不等秋芳叫唤,他已经敏捷地扑上去,一脚踩住了蛇头。于是蛇身便乱颤着舞动起来,一圈一圈紧紧地把他的腿给缠住了。秋芳和金铃两个,又急又怕,把采药割草用的锄头、镰刀都抓在手里,嚷嚷着要拿刀来砍。娃娃脸忙喝住:“别动!”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捏住蛇尾,用力一拉,把蛇身拉直了,然后脚一松,拾起蛇身,抖了几抖,蛇就瘫软了它的骨架散了。这时娃娃脸才说:“拿刀来。”
秋芳赶紧递上。娃娃脸又说:“这下可以割开,把胆挖出来了;刚才你们若是砍的话,就把胆弄破了。”
秋芳听了,伸伸舌头。娃娃脸边剖边说:“这个胆送给你,我家里还有十几个呢。”
秋芳笑着点点头:“我有了这个,就不要采蛇枕头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