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回合 老婆上了别人的床(3)

作者:严啸建 熊尚志 陈志斌    更新时间:2014-12-23 13:11:59

21.贮藏室

墙壁中央,很醒目的挂着一张特大张的上海市行政区域地图。

秋小河两手叉腰,对着地图凝思。那模样,很深沉,很有雕塑感。

身旁罐头箱支了张小桌,台面上摊开了笔记本,记录着一段刚写的文字。

李春汉张头张脑,手上提着日用品走进。“好一副决战的架式!解放大上海来了?一看你这布置,还真有点像当年解放军攻城略地的前沿指挥部哩。”

秋小河手摸着劲脖,用笔圈着地图:“是不是有点伟人的派头?……不打无把握之仗。上海人口几千万,这么大,必须目标清晰,层层推进。我初步设想,首先锁定市中心,从人民广场开始,搜寻过一个地方,然后就划上一个红圈,然后再往外围扩大,然后再……”

他扫向李春汉手提的破塑料桶,看看简陋屋顶:“这玩意派什么用,接漏?”

李春汉:“是呀,接你的漏!公共卫生间在二楼,怕你起夜不方便。”

秋小河指了指门外阳台:“大军南下,刚入城。艰苦时期,也是非常时期,哪来那么多讲究?一支水枪,东西南北随我往哪射。”

李春汉:“你以为这是乡下芦苇荡,这是大上海啊,别那么流氓习气!”

秋小河笑道:“行行,先做个文明人,等找到老婆后,回家去再流氓。”

李春汉:“明天一早就行动?”

秋小河皱起眉头:“当然,事不宜迟。不过,……动真格去找吧,心里还真没个谱。我只能先从演艺行业着手去打探……”

这一提,让李春汉忽然想起件事:“两个月前,我见过你家刀马旦。”

秋小河急切地问:“听老团长转告,你见到过秀枝?在哪见到的?”

李春汉有些吃不准:“好像是在汤包店吧?”拍了拍脑袋,“对,就是卖灌汤包的那家店。都说他们灌汤包子味道好,同行嘛,那天我去摸摸行情,正巧碰上叶秀枝也在那吃灌汤包子。她那身打扮作派,比上海女人还上海女人。对了,……当时她身边还坐了个长头发男人。”

秋小河愣了愣:“长头发男人?”

李春汉:“就是常在电视上看到的诗人啊画家啊那类货色。”

秋小河:“她没说那人是谁?”

李春汉:“说了,说是什么班主,著名艺术家。”

秋小河显得特兴奋:“明天一早,直奔汤包店。”

李春汉:“你以为她是饭店门前的石狮子呀,杵在那儿等着你?”

秋小河:“说了半天,等于白说。”

李春汉认真回忆:“她说要去一个什么歌舞团搭班演出。”

秋小河:“什么歌舞团?只要有名字,就好找。”

李春汉:“这还真想不起来,不过名字好像挺洋气的。”

秋小河:“你这是什么脑子啊!吃多了猪油,把心眼给堵死了。遇到个漂亮小妹,一辈子都忘不了;遇到兄弟我的事,你什么都想不起来。”

李春汉:“我怕记不住,当时把那名字写在一张硬纸片上了。”

秋小河:“纸片呢?”

李春汉直叹气:“谁知扔哪去了。”

秋小河:“我的天,绕了半天废话一箩筐。”

李春汉:“印象中那天我吃得特别饱,事后还上了趟厕所……”

秋小河急得张大嘴巴:“不会揩了屁股吧?”

李春汉拍打脑袋:“揩了?还是没揩?瞧我这记性,嗨!我这就去给你找找。”

 

22.贮藏室

秋小河把编织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他一边拿东西,一边嘀嘀咕咕:“老婆,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风干仔鸡,我嫌沉不想背,娘说拿着,秀枝在上海哪能吃到这么香的腊味鸡呀?好,我拿,再沉我也要拿,谁让我老婆喜欢吃呢?”

他从编织袋里拿出半包卫生巾:“不要见笑,这也给你拿来了。娘说是你在家用剩的,再放下去要长虫子。过日子嘛,针头线脑都是钱,能省就省。”

他拿出几件女人衣服放在钢丝床上,抖开一条连衣裙,在身上比划,说:“这条裙子买来后才洗过几水呢,穿在你身上最出彩了,每次出门,一街男人都盯住你看。这款式在上海也不过时呀,不过要看谁穿。别人穿上像朵鸡冠花,你穿上它往人堆里一站,那感觉,嗨,就是鹤立鸡群。”

他将摊开的衣物又一件件叠拢。这时再端详那条裙,他眼睛已湿了:“这些衣服都是女儿给你叠的,她叠得比我好,一边叠,一边还说要许个愿。我说妞妞,你要许个什么心愿呀。女儿就哭了,抱着我的脖子说,爸爸,我许的就是一个心愿,要妈妈回家……”

都清理好了,他一擤鼻孔,忽然想起什么:“票夹呢?”

秋小河又开始疯了似的翻动那些刚刚清理好的东西,只翻出那张全家照。……

 

23.二楼李春汉宿舍

同样,狭小的单人间同样也给翻得乱七八糟,遍地狼藉。

李春汉嘟囔:“扔哪去了呢?那么硬的纸,用它揩屁股,马桶也冲不下去呀。”

靠着床头柜,墙上挂了一把板胡,下端有一张全家福照片。旁边还贴了一张儿童画。——爸爸撑着伞,伞下的妈妈手牵着一个小男孩。一行歪瓜裂枣的字:我有一个温暖的家。

李春汉仍是想不起来,直摇着头,起身往外走。

秋小河正一头闯进来,面无人色,气喘吁吁。两人差点相撞。

李春汉先发制人:“小河,你别逼我,越逼我脑子愈糊涂。”

秋小河双手捂着脑袋一屁股蹲下,长吁短叹。李春汉感到不对:“你这又是怎么啦?兄弟?”

秋小河:“完了完了。屋漏偏遇连阴雨,破船遭遇顶头浪,我在火车上招贼了。”李春汉关切地:“丢了什么紧要东西?”

秋小河:“身份证,结婚证,演员资格证书,还有钱,你说,这几样东西,哪样不重要?”

李春汉嘴一嗤:“你来洗碗,要什么演员资格证?结婚证更无所谓啦,你每次和老婆都是凭证上床?就是嘛!大活人找到就行了,又不是去领个什么东西,没个凭证不好办事。”

晓得,万一要看证呢?哦,对了,还有身份证……”

李春汉使劲搔搔头皮:“这一说,还真有点棘手。身份不是人人都有,但人人都得有身份证。好比我对警察说,我是李春汉,可没有身份证,警察就没法相信我是李春汉?”

秋小河:“最主要的,是我把银行都搬来了。家底子就那么千把块钱,老娘说,穷家富路,全搜刮着让我带着旅途上花。我想也对,苦点省点,撑个十天半月没问题。有那点喘息时间,指不定就找到老婆了,夫妻双双把家还。可现在……”

李春汉点了支烟,自己吸两口,又塞进秋小河嘴里。“来,提提神儿,再想想,也许落在哪了。”

秋小河推让:“抽不起,早戒了。……命,这就是命哪!”

李春汉:“你不是个糊涂的人呀,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秋小河猛然想起:“小偷就是在要下车不下车那当口儿下的手。当时,我就发现她神情不对,也许他俩早有所察觉了,只是没来得及告诉我……”

李春汉:“他俩?他俩是谁呀?”

秋小河:“还有谁?舒复和杜鸣娟啊。”

 

24.杜鸣娟住处

一看就是学生住的地方,简单却又紊乱,处处可见书本文具。

一张电脑桌和床紧挨一起。桌上摆了两叠书,一台笔记本电脑。床底下塞满行李箱和纸盒子等东西。墙上贴了好几张巨幅图画,全是当今各类型空中客机。

一个不醒目的墙角壁架上,那陶瓷罐酱菜和几包方便面等食品无序堆放一起。

杜鸣娟坐在那儿正在看电脑里的飞机图纸,不时记录一些参照数。

手机响了,她刚去接,却断了。

杜鸣娟没当一回事,又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手机又响了,她抓起手机就说:“谁呀?闲得没事,玩人呀?”

舒复在电话那头嘿嘿直笑:“玩人,我哪有那么大的胆?”

杜鸣娟一愣,放下手中的活:“你是舒复?精神导师?”

 

25.舒复家

与上景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舒复的家是一幢豪华别墅。

园林里的花草修剪得十分雅致,树荫里的夜灯幽暗朦胧。

舒复在林荫道上边散步,边打电话。

女佣瓜秧子拿着舒复的风衣,牵着藏獒跟在他身后。

舒复:“小姑娘,还在做功课呀?”

杜鸣娟的声音:“少跟我老滋老味,不就比我大两岁吗?”

舒复:“俄罗斯国家芭蕾舞团来上海了,名流荟萃,超强阵容,想不想去沾沾雅皮,湊湊热闹?”

杜鸣娟:“那种场合的消费从不在我的预算之内,在家看电视吧。”

舒复:“我请你呀。”

杜鸣娟:“凭啥呀?情我领了,但没这个必要。”

这时,楼上传来个妇人的声音:“复儿,早点睡吧。”

舒复捂着手机::“妈,我很快就来。”

妇人的声音:“你爸明天回国,你去不去机场接他?”

舒复:“要去的,要去的。”

趁舒复说话,瓜秧子上前给他披上风衣:“复哥,起风了,天凉。”

舒复:“瓜秧子,我就这么弱不禁风吗?”

杜鸣娟的声音:“精神导师,你在跟谁说话?”

舒复:“没人呀。”

杜鸣娟:“我明明听见有人喊你。”

舒复一笑:“是房东大妈,她问是不是我打翻了她的酱油瓶。”

杜鸣娟下意识地瞥了一下墙壁支架上的那陶瓷罐酱菜:“又是酱油,讨厌!……怎么,你也租房住?在哪个区?”

舒乐:“浦东,芳华路附近。”

女佣瓜秧子愣了愣,忍不住用巴掌捂住嘴偷笑。

 

26.杜鸣娟住处

杜鸣娟边浏览网页上飞机结构扫描图,边打电话:“那边房租贵不贵?”

舒复的声音:“很贵很贵,要二三百。”

杜鸣娟一边记录公式,一边搭腔:“开什么国际玩笑!二三百块还叫贵?你不看上海的房价都疯涨成什么样子了?”

舒复的声音:“也许、也许要一两千吧?”

这时有人敲门,杜鸣娟过去把门打开。

进来一个瘦瘦的男人,是房东,看上去也还挺斯文。

杜鸣娟指指手机,示意房东稍等。

房东抓起桌上的纸笔,写道:“房租,房租!”

杜鸣娟一见,赶紧捂着电话::“过几天给。”

房东:“每次缴租都是磨磨蹭蹭,这真难为我了。我也有我的苦衷啊,我是靠贷款买的房,也急等着靠收租还贷款。这一环套不上一环,那就要出事体了。”

杜鸣娟:“我知道,只是家教太不爽快,每次结账都要拖拉。”

房东:“没钱,那只好走人。”

杜鸣娟:“后天吧?”

房东:“后天上午!这可是你说的。”

杜鸣娟点点头,房东这才无声退回去了。

舒复的声音:“……怎么断了?这样吧,请你看芭蕾舞,你不愿意;那我改天请你去东方

明珠游览,这又花不了几个小钱,你总可接受吧?……”

杜鸣娟:“专门请我?凭啥呀?”

舒复的声音:“又是凭啥凭啥,啥也不凭,身边有个美女,撑面子呗。”间歇,他又补充道:“不单是为你。我们学校有几个外国留学生,一直缠着我要陪他们去陆家嘴,去爬东方明珠塔,大家正好一块去玩玩。”

杜鸣娟“很欣赏你的坦率,本姑娘可以考虑考虑。”

舒复的声音:“就这么定了,我会去另外安排一辆大一点的商务车。”

杜鸣娟想了一下:“好大的口气呀!到时,把秋大哥也喊上?”

好半天才传来舒复的声音:“把他喊上,你说合适吗?”

杜鸣娟:“我合适,他为什么就不合适?你不是说相识就是缘么?”

舒复的声音:“座位有多余,喊他当然没问题,只是他要忙着找老婆,那可是个世纪工程。”

杜鸣娟:“正因为这样,让他散散心也是好的。”

 

27.舒复家后花园

树影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妇人的身影,那是舒复的母亲。

舒母在暗处听舒复打电话,不时跟瓜秧子耳语几句。

舒复关了手机往回走。

舒母上前笑问:“复儿,又在给丽莎打电话吧?”

瓜秧子插嘴:“舒姨,复哥跟丽莎通话,都是用英语交谈的。”

舒母用厌恶的口气说:“那个丽莎,今天上午又来了!”

舒复:“妈,往后丽莎来了,你对人家热情点。国际友人,要注意形象。”

舒母连连摇头:“那些外国女孩……”

瓜秧子:“我喜欢丽莎的眼睛,像蓝宝石。”

舒母:“蓝幽幽的,我怎么越看越像猫眼呢?”

舒复:“妈说像猫眼,那就像猫眼吧。”

舒母好奇地问:“丽莎的眼睛,半夜里也会闪那种蓝幽幽的光吗?”

瓜秧子忍不住好笑:“黑暗中见了,还不吓掉魂呀?”

舒复跟着笑:“如果在半夜里闪蓝光,那还真成了两颗宝石。”

舒母:“不稀罕!就算真是宝石,我们舒家也不稀罕!”

舒复:“妈不就是希望我娶个中国女孩么?”

舒母:“复儿,是你爸,老古板。什么东洋妞西洋妞,统统入不了你爸的法眼。你爸只喝中国酒,只抽中国烟,也只想有个中国姑娘做媳妇。”

瓜秧子:“就像田蜜蜜那样的……”

(画面闪现田蜜蜜走‘丅’台的万般风情。)

舒母打断她:“你少提田蜜蜜!在台上那么扭啊扭啊,胯骨都快扭断了。”

舒复:“人家是时装模特,上了‘丅’台,能不扭吗?”

瓜秧子:“其实田蜜蜜挺有名的,经常上电视。”

舒母话里有话:“像她那种女孩,想出名还不容易?”

舒复:“妈,我回去睡了,明天早上还有课呢。”说着往前走去。

舒母追了上去:“复儿,你刚才跟谁打电话?”

舒复停住脚:“是个黑头发黑眼睛的……”

舒母:“你谈了个中国女朋友?”

舒复一笑:“哪儿呀,偶然在火车上认识的。”

舒母:“那姑娘的家庭背景……”

舒复:“一个痴迷于造飞机的小丫头。”

舒母惊讶:“造飞机?”

舒复用手比划着:“而且想造大飞机。”

舒母:“那种跑国际航班的大飞机?”

舒复嗨嗨直乐:“少有吧,奇怪吧?”

舒母:“一个造大飞机的丫头?”

舒复懒得再搭腔,牵着藏獒一路小跑,蹓狗去了。

 

28.《八月乡村》餐馆二楼甭道

小芸的行为有些诡异,悄手悄脚地走在二楼甭道上。像是听到什么响动,她把身子一闪,躲到了一处拐角。

余德保和兰妮,正提着大包小包市场马甲袋上楼。

余德保:“什么打折不打折,这是商家促销的惯用伎俩!你以为全世界的便宜都让你占了,其实提拎回来的都是一堆垃圾!”

兰妮反唇相稽:“你还没说你就是个垃圾哩!这也省,那也省,拿什么去填你这个垃圾筒?你穿啥用啥,吃啥喝啥?”

小芸看两人叽叽喳喳进了门,这才走了出来。

东张西望,两头无人,这又顺顺头发,钻进了另一扇门。

门头窗上是有灯光的。在小芸进去后,门合上了,灯也随继熄了。

此刻,又见李春汉和秋小河的声音灌进走廊。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