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回合 老婆上了别人的床(4)

作者:严啸建 熊尚志 陈志斌    更新时间:2014-12-23 13:12:41

29.顶层阳台上

一个气冲冲往顶层走,一个气喘喘跟着追。

李春汉:“一根筋!怪不得都说你只有一根筋!”

秋小河:“我什么都丟了,,但我不能把这做人的最后一点尊严也丢了。”

李春汉:“尊严?这和尊严不搭界!再说,你的那点尊严值几个糖钱?我也知道金钱不是万能,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钱是胆啊!”

顶层平台上,天上繁星点点,人间万家灯火,两人展开下列一段对话:

李春汉:“洗碗有什么不好?洗碗好歹也是份工作。自食其力,问心无愧,怎么就揭了你做男人的脸皮?你边洗碗边找,正好悠着点,慢慢下一步……。”

秋小河说:“这种活,没什么科技含量,我真不想做。”

李春汉:“又扯什么羊角疯啊?你不做,拿什么填肚皮?在这几千万人口的大都市,找个人就像大海捞针,你需要时间,更需要花费,这就是你眼下的现实。”

秋小河:“放心,我饿死也不向你伸手。”

李春汉:“小河同志,醒醒吧,,你已经不是县剧团的副团长了。”

秋小河蹲下身:“我知道自己啥都不是,连屁都不是。”

李春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走到哪山唱哪山的歌,这道理你比我懂啊!”

秋小河抬起头,满脸委屈:“兄弟,我不是冲你发火,我是恨自己无能。都是剧团职工,为啥别人的老婆没跑,偏偏我老婆跑了?别人都比我现实,换了个活法。比如你春汉,拉不成板胡打不成鼓,就做厨子,这也挺好。我也想这样做,可我不行,叶秀枝为啥没日没夜跟我吵?实话告诉你,不完全是钱的问题……”

李春汉摇头:“常言说,饿相争,穷相吵,依我看还是钱的问题。”

秋小河:“是失去了舞台上的精彩,生活黯然失色了。”

李春汉:“舞台是舞台,生活是生活。连这都分不清,那是脑子进水了。”

秋小河:“我早就跟她说,我养得活你。夏天我去卖西瓜,冬天就去澡堂里给人搓背,我有的是力气。她说行啊,给人搓背,好大的出息啊!”

李春汉:“这个叶秀枝!挑大粪还当全国劳模呢。”

秋小河:“殡仪馆我也联系过,他们要招个美容师,报酬挺高的。见我是剧团的,有化妆的功底,二话没说就同意我去。”

李春汉:“这活儿没什么不好,跟艺术也沾边。让逝者都有尊严地踏上天堂之路,这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

秋小河:“就是。死人也好,活人也罢,都是一个脑瓜七个孔,描眉毛,涂唇膏,走的一样程序,不都是画张脸么?”

李春汉:“没错,怎么着也都是讨生活。”

秋小河:“可她,这下更恼火。好啊秋小河,你竟要去给死人整容,想不到你越活越发有出息了。我警告你啊,可别等我睡着后,半夜爬起来,拿把刷子在我脸上乱搽乱画!春汉,你听听,她这是什么话?”

李春汉:“这也不难理解,死人都要脸面,何况活人?每个人都有着那么点可怜的虚荣心。……”

秋小河:“她十七岁那年,我下乡招演员发现了她,把她招进剧团。她二十岁不到跟我结了婚,婚后九个月就生了妞妞。你说,就我这模样,歪瓜裂枣的,还比她大整整八岁,她爱我什么?还不是爱我在舞台上威风凛凛的将帅形象?剧团垮了,舞台上的千般风光万种富贵都没了,洗尽铅华,脸上的斑斑点点、生活中的坑坑洼洼,全显现出来了。我们的人生、我们的婚姻,一下都被打回了原形。买棵葱买根蒜都得算计,她想买条连衣裙,全家人从牙缝里抠了三个月,才凑足钱。等她买到手时,外面飘雪花了……”

李春汉:“那会在剧团,大家也都说她胚子好,穿片树叶都好看。”

秋小河:“她一直生活在梦里,生活在戏里。她以为自己就是相府千金,呼奴使婢;就是侠女红拂,可以百步取人首级。”

李春汉:“你还别说,她演戏有悟性,一上妆很快就进入角色。”

秋小河:“这下好了,我要去给人搓背,给死人画脸,她哪里受得了?于是拿我撒气,说我活得不像个男人,动不动骂我是窝囊废,猪大肠。”

说着站起身,靠在墙上,叹道:“不是我放不下身段。她早就从骨子里瞧不起我。如果知道我在上海洗碗,就算找到她,会跟我回去么?”

李春汉:“现在的问题不是你去找她,而是你自己身无分文,连生存都成问题了。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到舞台上去,想去搞艺术,可你总得先填饱肚子,然后才有力气去寻找呀!你就把它当作权宜之计,过渡跳板……”

秋小河很显无奈:“洗就洗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来我不想做也只得先做做看了。”

 

30.歌舞团临时宿舍舍内

黑暗中,只见一张破旧的床,那种寄宿学生用的双层木床。

黄米指了指:“我睡上层,你睡下层?”

叶秀枝:“这不是废话?”她扫了一眼那没有窗帘的窗户,又改口道:“我睡上层,你睡下层。如果半夜有谁不老实,我就一脚把他踹下去!”

黄米敲了敲床板:“那就洗洗睡吧。”

叶秀枝叹息:“洗什么洗呀?又是废话!”

叶秀枝气嘟嘟地爬上床,把随身小兜包往枕下一塞。刚想解衣,看着夜色下发出白渗渗光亮的玻璃窗,想想又罢了手,索性和衣躺下。

两人都无法入睡。叶秀枝在黑暗中又手触到提兜。她随即打开,就着手机很微弱的光,找出笔记本逐条核对着。当翻到最后一栏,一脸严肃的她寻出一支笔,认认真真地再续补一行:

“欠条今欠到叶秀枝同志演出费一千二百元。”

下床,黄米也在眼勾勾地看着床顶想心思。听到上方辗转反侧不停,他敲敲床板:“瞎灯瞎火的,捣鼓啥呀?”

叶秀枝倾露着上半截腰身匍趴朝下,递上本子。“柜上,签个名!”

黄米:“又是欠条?明天再签不迟。”

叶秀枝:“签呀,现在就签。记账不过夜。”

黄米同样就着手机的微光,无可奈何地签了个名。

叶秀枝拍拍笔记本:“这满满一本全是你的欠条。早先在上海,在你黄家班,再加上这两个月在嘉州,在蓝狐,——你总共欠我演出费六万八千六百元。”说着收好笔记本,又重新塞回枕下,这才放心躺下。

黄米:“不是欠,是暂时替你保管。我欠谁也不会欠你的。”

叶秀枝:“我也是相信你,才让你做我的保险柜。”

黄米:“也只有我,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叶秀枝:“我还没收你息呢。”

黄米:“要不,你下次把钱全拿去。”

叶秀枝:“零存整取。需要的时候我当然会拿。”

这时,院墙那边响起敲打铁皮大门的声音。

有人粗声叫喊:“开门,开门——!”

 

31.歌舞团临时宿舍院外

敲门声越来越响,咣咣咣,在深夜特别刺耳。

大院里的人被惊动了,响起脚步声。

黑暗中,有人朝院门那边跑去。

蓝海琼出来了,有些紧张:“半夜三更的,谁呀?”

铁门外的声音:“派出所的,查夜。”

蓝海琼:“我们在派出所登记过了。”

铁门外的声音:“登记过,就不要复查啦?”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了。

 

32.歌舞团临时宿舍舍内

惊动了黄米和叶秀枝,他俩站在窗前朝外窥望。

他俩看见几条黑影进了铁门。

叶秀枝:“是不是他们向派出所报案了?”

黄米:“好像不是为这事来的。”

 

33.歌舞团临时宿舍院外

那几条黑影和门内的人混在一起,往宿舍这边走来。

蓝海琼边走边解释:“我们真的登记过了。”

黑影:“你们这些人,男男女女乱得很。”

蓝海琼:“不乱呀,那些成双成对的都是合法夫妻。”

黑影:“都带结婚证了?”

蓝海琼:“当然,结婚证好比营业执照,没证谁敢瞎睡呀?”

黑影:“证件我们要查验的。”

蓝海琼:“尽管查。有的小孩都带着哩,查DNA都没问题。真的假不了。”

黑影:“假的也真不了。有没有非法同居的?”

蓝海琼:“没,还真没。我们剧团的这些男人呐,我是太了解了,即便人人都有那个贼心,也没哪个有那个贼胆……”

 

34.歌舞团临时宿舍舍内

叶秀枝神色紧张:“万一查到我俩怎么办?”

黄米安慰她:“别怕,没事的,没事。”

叶秀枝:“听说最近查得挺严的。”

黄米:“那是查**嫖娼,罚点钱发福利。”

叶秀枝:“我俩也没个正儿八经的证件,如果他们一口咬定我俩……”

黄米:“扯哪儿去了?我俩的事不是那回事,查到了也不怕。”

叶秀枝:“查到了那就出丑了,还要押回老家的派出所。”

黄米:“押回原籍?怎么会呢?”

叶秀枝:“我们县剧团有个小姐妹在外地做小姐,抓住后押回老家,夫妻间闹得鸡飞狗跳,连父母都不敢出门。家乡小城就那三尺宽的地皮,一泡尿能转两圈,这种事一传出去,都得让唾沫子淹死。”

黄米突然面露喜色:“门外上了锁,警察不会怀疑这间屋子里有人。”

叶秀枝稍稍松了口气:“幸亏给保护起来了。”

附近宿舍里传来开门声,查问声。

闹腾一阵,警察走了,铁门又咣地给关上了。

叶秀枝叹息:“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35.歌舞团临时宿舍院外

另一处院墙,几条人影悄然而入。

暗淡的光影下能看清是驾驶员和那两个壮汉。

蓝海琼和马天宝在墙根下议论。

蓝海琼:“吓吓他们也好,这样他们要安稳些了。”

马天宝吩咐左右:“哥几个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小子鬼着呐。”

36.歌舞团临时宿舍内

黄米和叶秀枝重新回到双层床上,各睡各的。

叶秀枝轻轻的喊:“黄哥……”

下床响起轻微的鼾声。

叶秀枝抬腿踢踢床板:“臭流氓!我知道你在装睡。”

黄米:“要是偷情都遇上这种环境,我看是没几人再敢了……?”

叶秀枝:“别歪想!我是说,你干脆把他们的违约金交了吧?”

黄米坐起来:“好几倍的违约金,可不是小数字。”

叶秀枝:“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呀?”

黄米:“如果只要七八万,我横竖豁出去了,可他们开口就是三十万!”

叶秀枝:“差不多。我都听说蓝姐要把剧团大厢车抵押给林经理,人家不干。”

黄米:“那辆破车不值这个价。”

叶秀枝:“黄哥,他们就像吉卜赛人,大厢车是他们的家啊。要是真把车都典了,还怎么去四下讨生活?……”

黄米:“走江湖嘛,没车,照样走哇。跑江湖跑的就是两条腿。”

叶秀枝:“没心没肺。人家蓝姐一个女人家,你这么算计得意么?”

黄米:“生意就是这么做的。当初我的黄家班,不也是被人算计了。”

叶秀枝:“不交违约金,我们俩谁也别想脱得了身!”

黄米:“先耗一阵再说,机会总会有的。”

叶秀枝:“你不是说上海那边在等咱们,你不也急着要去承包金水塘剧场么?”

黄米:“急?急也没用。只能耗得他们没精神了再溜走。”

叶秀枝:“可我怕,心里慌得像打枪放炮。”

黄米:“有我扛着呢,你怕啥?”

叶秀枝:“蓝姐老说要给秋小河打电话。万一他找来了咋办?”

黄米半晌才说:“我呀,不怕秋小河找茬,就怕他不来。”

叶秀枝:“他如果真来了,那就惨了……”

黄米:“我倒想听听,真有一天秋小河找上门来,你咋办?”

叶秀枝:“我晕!我要是知道咋办,还问你咋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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