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传到香港,梅屋庄吉得知后焦急万分,因为外界风传孙逸仙和陆皓东一起被捕了,好在陈少白历经千辛万苦逃到香港,通报了孙逸仙已经逃出广州并未被捕,庄吉这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几天后孙逸仙到香港与梅屋章吉会晤了,几个人聚在一起商讨如何处理善后事宜。
“这次起义失败,关键在于谋事不密,各个环节没有密切配合所致,教训呀!”孙逸仙痛心疾首,把几天来思考的结论相告众人,他一脸疲惫,但情绪丝毫不见低落。
“起义虽然失败了,但未到道尽途穷的境地,逸仙兄,您说呢?”陈少白坚心守志的道白,令孙逸仙宽慰许多。
“少白弟说得对,屈身辱志,藏器待时,观变沉机,誓志不移”。孙逸仙信誓旦旦地用了十六个字来表明此刻的心境,“不过,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要搞清楚,我们还能不能在香港居留。”
“此事恐怕需要康德黎博士出面方可。”庄吉建议说,陈少白也是这样想的。
“好吧,我这就去找他。”孙逸仙说罢起身就走。
康德黎此时已得知广州起义失败的消息,正在为孙逸仙的处境担忧,于是将自己的法律顾问请来磋商,见孙逸仙到来,大喜过望,师生相见自然有一番热切的问候。
“这位是达尼斯律师,我正在向他讨教相关的法律问题。”康德黎向孙逸仙介绍说。
“认识您很高兴,我叫孙逸仙。”握着律师的双手,孙逸仙自我介绍说。
“早有耳闻,果然英俊飒爽名不虚传。”达尼斯眼大眉粗双目传神,唇上八字胡须的末端向上跷起,说起话来不停地抖动着。
三人坐定之后,孙逸仙就将自己来港的经过和目的详细的解释一遍。律师仔细地听着,有时也会打断一下,问几个自己关心的问题,孙逸仙一一作答毫不隐晦。
“这件事可以说在香港是前所未有的,没有现成的案例可以参照,全凭总督的个人意愿。”达尼斯听完后,放下手中的雪茄,抹了抹油光光的棕发缓缓说道。
“那末,你估计会有怎样的结局呢?”康德黎焦急地问道。他面前的咖啡早已凉了,一口都没喝过,因为完全被孙逸仙的陈述所吸引。
“这件事难以预计,不过,我个人的意见,孙先生还是主动离开香港为好,免得被驱逐出境,这样,将来还有重返香港的可能。”
这是律师的建议,孙逸仙深知它的分量,但就此离开香港,他心有不甘。正在矛盾彷徨之时,梅屋庄吉来了。外面下着绵绵细雨,他的头发已经湿透,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汗水也已分辨不清。从他神色慌张、步履匆匆的形态看,定是有重要事情要通报,孙逸仙对此已有充分的准备,故而面带着微笑看着庄吉有些滑稽的举动,一言不发。
“情况不容乐观,对吧,梅屋先生?”康德黎博士有些等不及了,他猜测道。
“正是,博士,情况比相像的还要糟糕.”庄吉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忧郁地说。
“我知道,中国有一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就直言不讳地说吧。”康德黎有些茫然,但还是镇定自若地鼓励梅屋照实说来。
“广东那边的消息,清政府已悬赏三千银元通缉先生,香港政府也颁布政令驱逐先生,并在五年之内不准在香港居住留。”庄吉愁眉紧锁但言词凿凿。
“动作好快呀,真是意想不到,不过恕我冒昧,消息可靠吗?”达尼斯律师挺直身子问道,他想最后确认一下。
“绝对可靠,我在香港政府里的朋友向我透露这个消息,他本人已经看到颁发的驱逐令,不会有误的。”庄吉信心十足地解释道。
“如此看来我非走不可了。”孙逸仙神色凝重起来,望了望窗外灰暗的天色,仿佛即刻就要步入雨帘之中。
“我的孩子,这恐怕是上帝的安排。”康德黎拍着孙逸仙的肩头缓缓地说,“我知道中国还有一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庄吉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他正在为孙逸仙考虑往何处去。
“我想,此事宜早不宜迟,先生还是先到海外避一避再说。”庄吉尚未想出更好的办法,所以言辞不够肯定。
“梅屋先生说得对,此地不宜久留,免得节外生枝。”康德黎也认为这是万全之策,只是前往何处倒要仔细斟酌才是。“
“先到日本吧,住一段时间再确定去向,我在日本的朋友会照顾您的,先生意下如何?”庄吉已经替孙逸仙想好退路。
“可以,我决定先去日本,再绕道去其他地方,博士,您说呢?”
“很好,我的孩子,就这么办,我相信你一定会东山再起的。”康德黎博士握了握孙逸仙的手,脸上挂满慈祥的笑容,这对忘年交并不认为这是离别。
“梅屋先生,为了您的安全,今后我们之间通过欧建时牧师联系,不知可否?”孙逸仙转身问身旁的庄吉。经过前段时间的交往,俩人之间犹如兄弟,不过,庄吉对孙逸仙多了一份师长的情份。
“好的,就遵照先生的安排,既然已经决定去日本,我会联络那里的朋友竭力照顾您的。”
“那末,就此告辞了。”孙逸仙说着向在场的几位抱拳致意,转身便走。
回到驻地,孙逸仙迅速找来陈少白、郑士良、杨衢云等人,立即乘日本轮船“广岛丸”远赴日本。从此,为了领导中国革命,孙逸仙流亡国外达十六年之久。
不久,“广岛丸’抵达神户港,孙逸仙利用上岸活动之际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打开一看顿感惊愕。原来报纸用大幅标题刊着如下文字:“**首领孙逸仙抵达日本”。他随即将报纸递给身旁的陈少白。
“少白弟,你知道革命二字出于何处吗?”
“不清楚,想不起来了。”陈少白想了片刻回答说,他毕竟比孙逸仙年轻些,学问也稍逊一筹。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当出自《易经》,那里有这样一句话,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孙逸仙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
“还是逸仙兄博学多才,小弟自叹不如呀。”陈少白常与孙逸仙调侃,兄弟情谊可见一斑。
“日本人称兴中会是革命党,意义深远呀,少白弟,今后我们这个组织就称为革命党如何?”
“好,好!我极力支持,革命党就是要革掉满清政府的命。”陈少白赞不绝口。从此革命二字伴随孙逸仙的一生。
三天后,“广岛丸”到了横滨港,孙逸仙下船后立即找到友人谭发,商讨建立兴中会分会的事。在日本,横滨港是华侨最为集中的码头,以冯镜如为首的一批侨胞响应热烈,兴中会分会很快就建立起来。正当孙逸仙他们准备在横滨加大宣传力度时,外界传闻说,日本政府将按清政府的请求引渡孙逸仙等人。无奈之下,孙逸仙决定离开日本,为的是保存实力,筹集钱款,以备再战。经商定,孙逸仙与陈少白一起到檀香山,陈士良等人返回香港。
计划做得再周到,缺乏资金谁也无法启程。情急之下孙逸仙通过欧建时牧师给香港的梅屋庄吉发求援电报。庄吉获悉后,当即汇去一千三百美元。钱款收到后,孙逸仙大喜,他下了决心与清政府决战到底,毅然决然剪去头上的辫子,脱去长衫,穿上时装,并在唇上留起胡须,以全新的姿态离开日本,到檀香山开展革命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