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禅修佛有误入野狐禅的,吃屎就属于野狐派的艺术,野狐派的艺术特点我总结了好几条:以IT的思维去想,这样的作品不智慧,用武侠的眼光看,这种功夫走火入魔,站在传统的立场,这有哗众取宠之嫌,用普通人的想法,神经病,做个脑部CT查一下,结果肯定是,脑积屎,用艺术的眼睛看,这作品又长在艺术的盲点上,用文艺座谈会的观点,这大概就是百花齐放。总结完这几条之后我非常敬佩王子涛的老师姚姚,因为姚老师说过一句话:自以为自己玩艺术,其实被艺术玩的晕头转向——我觉得这就是野狐派的艺术精髓,鉴于艾丝瓜为了艺术坚持吃了半年屎,野狐派第一任掌门人就别民主选举了,直接让艾丝瓜当吧,看在屎的面子上。
简简单单的一盘屎,艾丝瓜吃掉之后,我严肃思考了很久,最终结果依然是脑子进屎的人才会吃屎,可这并不妨碍我去艾丝瓜的画室里聊天的时候一边嗑瓜子一边吃他买的西红柿,艾丝瓜很会挑西红柿,他能分清楚哪种红是自然成熟,哪种红是擦避孕药一夜变红,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艾丝瓜活的挺明白的,吃屎算什么,人生比吃屎恶心的事情多着呢,可是艾丝瓜连屎都吃了,却依然对西红柿怎样变红斤斤计较,这又让我觉得,他还是没活明白,可是艾丝瓜吃了半年屎居然还健健康康的活在我身边,又是跳来又是唱,这又让我,对这个世界感到更加惆怅了。
所以我,有一点惘然,有一点忧伤,有一点落寞,有一点凄楚,有一点哀愁,所以我,想起一首诗,中学时候喜欢的一首诗: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小时候觉得这诗优美浪漫,看多了鬼片再想这首诗,只觉得阴森恐怖,整首诗全是阴湿冷暗的鬼片场景,诗没变,时代变了,床前明月光照见地上鞋两双,时代变了,属于这个时代的艺术应该是怎样的呢?
如果巴斯怀特活在十四世纪,无法想像一个街头流浪儿的涂鸦之作能进入艺术史,如果巴斯怀特没有一夜成名,是不是他就不会在二十八岁吸毒致死,如果巴斯怀特手里拿着一根羊毫,如果他能体会到蚕头燕尾如屋漏痕,是不是他就可以活到八十二岁,如果要画到八十二岁才功成名就,是不是他更愿意在二十八岁死去呢。
有一种作品拷问人的心灵,有一种作品挑战人类的底线,涂一身金漆堵住毛孔把自己扔在太阳下暴晒到晕过去再用凉水浇醒接着晒,在后背挖两个窟窿塞两颗野草进去名曰种草,批评家说这样的作品是在关注身体体验痛苦挑战自由的界限把伤害和担当合二为一,批评家果然是批评家,这么好的词我就编不出来,所以我,每天早晨一起床就对着镜子顾盼,关注毛孔体验雀斑挑战皱纹让岁月与美丽共存,这样做的时候我又会想,他们和我有什么区别呢?他们关注的是真实的生命,我关注的瞬间的容颜?人类的底线就是生命的底线?其实真正的力量不在骨头肌肉而在心灵,我还是喜欢拈花一笑的作品。
艺术的精神就是这时代的精神,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奢侈?寒酸?苦闷?狂欢?膨胀?颓废?脆弱?彷徨?痛苦?压抑?虚伪?
又与我何干呢?
无立足境,是方干净。
既然人生是一场梦,那就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很久没去美容院了,自己看自己都不顺眼,想让王子涛陪我去做美容,他说没时间,想和他要几千块钱办张美容卡,搂着他含情脉脉的亲了半天还是张不开口,倒是我从未有过的温柔把他吓得百思不得其解,算了,昨晚上做梦见到金光闪闪的毛主席,他微笑着对我说:“小鬼,做人要自强。”毛主席说的太有哲理了,可我到底是人还是鬼呢。
作为一个艺术青年,真心觉得神州大地到处都是艺术、躺在美容院的温床上,一盆热水泡脚,宇宙全息;捏捏脖子,淋巴排毒;拽拽胳膊,疏通经络;揉揉肚子,卵巢保养;昏昏沉沉中美容小姐拿出一只玻璃瓶让我买,一瓶子的青春密码,每一滴都是纳米科技,抹脸上唤醒肌肤保护基因,用完了年轻5倍永葆青春。
美容小姐说的是什么,我不清楚,我到底是做了一次美容还是做了一次行为艺术,我不清楚,之后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到底是美了三分还是又沧桑几许,我不清楚。
美丽的人生,一堆一堆谎言如潮涌滚滚而来,祥和的岁月,一堆一堆诱惑像星星在天空闪烁,浪花卷起的肥皂泡里映着前人期冀的未来,一样的欢喜和悲凉,泡沫在飞翔,我在坠落,美丽的一瞬间,呼,吸,呼,吸,之间有一刹那的空,那是真正的我,泡沫间有一点点的空,那是你我的全部,天空醉了,魔镜碎了,云彩停下来,梦想慢慢飘去,冷冷的笑,每一颗心脏都痛着,每一双眼睛都期待,又如何。
能不能再残酷一点,生命一点不美丽,人生一点不美好,自欺欺人而已,能不能再残酷一点,再残酷一点,怎样,怎样,怎样。
没情绪,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聊聊聊聊聊聊聊聊聊聊聊聊聊,堕落吧,堕落吧,堕落吧,堕落,堕落,堕落,堕落,堕落,堕落,堕落,堕落,堕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看着衣柜里一大堆从来没穿过的衣服,挑挑拣拣,还是让它们继续沉睡吧,没有梳妆打扮的心情,光脚穿球鞋,每天可以少洗两只袜子,球鞋很便宜,几十块钱,一口气穿两个月,脏了直接扔掉,也算够本,邋里邋遢的活着也不错,理论基础我也想好了,表里如一,为什么我的衣服如此肮脏,因为我的心灵更加丑陋。
邋里邋遢的见到王子涛,照例,邋里邋遢的在他脸上拍一巴掌,这是习惯,也是默契,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再把他胡乱揉巴几下,王子涛就会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笑,我也看着他笑,笑一会儿就都非常高兴,觉得世界还是多么阳光,生活还是多么美好,这曾经是我们爱情中最开心最欢乐的一幕,不知何时开始,王子涛对于我的小巴掌已经习以为常,毫无反应,我也开始反思自己的种种妖孽了。
“我每天打你,恨不恨我?”
“不恨,我喜欢,我最喜欢你打我,你一天不打我几下子,我这一身皮就痒的难受。”他说的如此动听,笑容也只在我脸上停留三秒钟。
拿着画笔,在那简陋的画室里,面对着苍白的画布,抬头看一眼墙上还没写的《陋室铭》,幻想着云端的艺术宫殿,继续画,可是布娃娃我画不下去了,王子涛又和我提到奈良美智,还说起村上隆和草间弥生的风格,可我已经在思考佐伯俊男了。
“我的布娃娃已经长大了。”我说。
“成为一名美丽的贤妻良母吗?”我宁愿王子涛想起闫平的《母与子》,而不是拉斐尔的《圣母子》,“不是,**郎。”
王子涛麻木的看着我,我也满目疮痍的看着王子涛,什么都不说了。
不说不等于不想。
布娃娃通过认真刻苦的学习以及名师指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每天在镁光灯下努力工作,她的勤奋受到大家的肯定和尊敬,多次被评为AV标兵,布娃娃展示出自己的美好,同时也带给大家快乐,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同时也在工作中找到自己的人生伴侣,一名英俊的AV牛郎,和布娃娃一样喜欢AV,他们一起度过了幸福快乐的一生,布娃娃去世的那天,大街小巷都播放着他们的AV影片,很多行人都在匆匆一瞥间留下了伤心的眼泪——会是这样吗?我只是,对这一切感到怀疑。
小时候学了一堆做人的道理,长大后才发现全都是反向指标,这烈火烹油的世界,是不是只有我越活越糊涂呢?为什么我什么事情都想不清楚呢?我很厌倦这个世界,世界是一只股票,所有的分析到明天都是错的。别人的股票是牛市和熊市,我的股票是猴市,每天都上蹿下跳的翻天覆地。
还没找到自己,就已经不喜欢自己。人生还没开始,伤痕就已经累累。战争终于结束了,苦难才刚刚发芽。
坐在画布前面,呆呆的坐着,抱着我的布娃娃,胡思乱想,把日本的几个当红画家想了一遍,一股子麦当劳大婶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忽然不喜欢他们了,不耐嚼,空洞而华丽,喧嚣而浮躁,拘谨僵硬压抑,小心翼翼的忧伤,假,假,假,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作品里唯一令人心动的就是那一丝忧伤的气息,日本人与生俱来的的末世感,扒开屁股找到裤衩,也许这正是所谓的时代特点。
中国的特点是神奇,处处令人惊叹,一大堆喝水噎死,盖被子闷死,躲猫猫撞死,先捅自己十几次试试刀再一刀自杀,看的人人自危,真担心自己某天也突然如此神奇,四大天王的走红也只是契合了西方对中国的扭曲和误读,玩世也好,艳俗也罢,全都是老太太裹脚布,在西方世界就成了中国文化的品味和象征。日本不神奇,但是很怪诞,从川端康成到村上春树,常常都流露出一丝怪异的审美气息,既不中国,也不美国,夹缝中被挤的变态了。美国的特点就是美国大片的特点,精致而专业,无懈可击,表面很敬业,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浅薄和苍白,好听的歌曲常常是因为弦外之音,是乐谱里没写出来的那个声音,美国的艺术缺的就是这部分弦外之音,过于直白,缺少回味,就像是喝茶,不是入口甜,而是回甘,甘也不是甜,或许是美国历史比较短,美国的艺术总让人觉得薄,是那种咬咬牙跺跺脚就能憋出来的好,安迪沃霍尔,杰夫昆斯,巴斯怀特,对艺术的贡献大致相当于《故事会》对文学的贡献,他们最好的不是艺术而是运气,把杰夫昆斯和米开朗基罗的作品放在一起,杰夫昆斯自插双目算了,简直是一个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去完成体操冠军的动作,其实真正有残疾的是米开朗基罗,躺在半空中画完西斯廷教堂天顶画之后,他就只能仰着脖子生活了,仰着脖子吃饭,仰着脖子走路,仰着脖子说话,多么骄傲的一个老头儿。
艺术好像是越来越堕落了,为什么?因为以前没有艺术家这个职业,艺术只是达官显贵的副产品?而今艺术家也需要生存,公众的支持是多么的重要,但是公众对于自己非专业领域的认知又有多少呢。
欧洲的古典艺术不够档次和中国的古典艺术比,倒是欧洲的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斯塔埃尔,塔皮埃斯,这一批,合起来看,和中国的传统艺术有某种异曲同工的相似之处。
其实我也很喜欢当代艺术,王子涛说,和古典艺术比,当代艺术更饱满,和现代艺术比,当代艺术更成熟。似乎是。
全是感觉,说不清楚,想不清楚,自相矛盾。如果艺术史上的这些大师也像梁山好汉那样排排座次,谁是第一把交椅?有人笑了,笑吧,我想的和你笑的不一样。我只是有一点伤感而已。
生活中的艺术好像不是艺术史上写的那么清晰,背艺术史是多么简单幸福的一件事,做艺术多么艰难痛苦的一件事,我们看到的历史只是历史的侧面,后人看到的也只是我们的背影。我只是有一点伤感而已。
不知道该画什么,能画的好像都被人画过了,我什么都能画出来,可是无论画什么都不会被这世界看到,所有的努力都是无力,所有的创新都在重复。
不知为何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的一篇小说,翻来覆去所写的就是光绪皇帝的一张药方,方子里一味最普通的黄连又最让人纠结,反反复复,加加减减,三番五次的变来变去,那篇小说是写光绪皇帝有病,心悸,失眠,遗精,盗汗,气虚,看作品的时候只觉得给皇上开方子的太医比皇上还煎熬。
过去这么多年,不知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那种煎熬,非常想重看一遍那篇小说,只是作者,刊物,年代,连作品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美好的人生,祥和的岁月。
我只是有一点伤感,或许是我又想到了你,或许因为我已经忘记。
无法做一个正常人,不如疯掉算了,疯掉就解脱了,可是偏偏又疯不掉,只能在正常与疯癫之间窄窄的缝隙里残喘,粉色的缝隙,她在歌唱,金色的缝隙,鸟语花香,黑色的缝隙,无限深渊,绿色的缝隙,蓝色的缝隙,紫色的缝隙,艺术史一座繁华的宫殿,墙壁上裂开了一道缝隙,我站在裂开的缝隙外面,艺术是一条死路,就是那句歌词,城墙上跑马,掉不过那个头,艺术只能是游刃有鱼,不可能游刃有余,艺术只能是痛不欲生,每张作品都是破釜沉舟,胸有成竹的作品至多是二流,这世界太让我们迷惘了,活下去需要太多的勇气和毅力,所以我们相亲相爱,努力的奋斗,创造美好生活,好像一切本来应该这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忽然很想做一次行为艺术,赤身裸体在空中飞翔,自由自在的在水面四处漂流,像鱼一样,我真的很想这样做,像竹林七贤,脱光衣服,披头散发,在竹林间穿梭——在文人眼里,这是多么的洒脱飘逸,愤世嫉俗,可是在医生眼里,那是个求仙问道的时代,流行一种叫寒食散的丹药,药性燥烈,服用之后必须脱光衣服吃凉食喝凉水居住在阴凉的地方,否则就小命休矣。
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我想把我的想法告诉王子涛,想征求他的意见,走过去抱着他,王快手的作品又变了,新作品是一张铁皮,围在建筑工地外面的那种锈迹斑斑的蓝色铁皮,我看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画这个?”“我喜欢,有感觉。”“什么感觉?”“就是一种感觉。”“你说清楚点,什么感觉。”“感觉就是感觉,说不清楚。”“感觉这么好,您一定是在卖杜蕾斯吧?”
理工科的老师夸学生的话通常是聪明,智商高,可是艺术系的老师夸学生,那就是说感觉好,只有色彩感觉好的,没有色彩智商高的,好像艺术本来就是说不清的,搂着王子涛我就琢磨,若是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王子涛会说什么呢?没有可行性,一个人不可能在天上飞,技术上无法实现。那我该怎么回答他呢,可行性暂且不论,只讨论艺术性。那他肯定会问我这样做要表达什么?我该怎么回答呢,渴望解脱,向往自由,不行,这些词说出来和中学生一个水平,我得说几句既深邃又时髦的哲理。
怎么说呢?天空是属于全人类的公共记忆,从周文王到华盛顿,地球上的每一个人看到的天空是没有区别的,但记忆又是无法证明的,一个人记忆中发生的事情,存在的物体只能依靠其他人的记忆证明,这几千年的公共记忆是人类生存的另一种空间,我在天上飞行就是要探讨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历史,人与公共空间之间的关系。这样说似乎还能懵着几个人,不过最近经常看到一个新词,宇宙观,这个词真厉害,肯定能吓晕两个,既然我已经飞上天了,当然也要和宇宙扯上点关系,我要探索人类和宇宙的关系,不,我是作为地球上的生命物种和宇宙间超自然的神秘力量进行对话与沟通。
不由自主就狠狠掐了王子涛一下,他惨叫一声,“你叫什么,吓我一跳。”我走到旁边自己生闷气去了,其实我最讨厌那些形而上的词,什么人生观世界宇宙观,都好像和观世音喝过鸡血酒一样,生理周期叫的比难产还疼,我也最讨厌别人问我作品想表达什么,可这好像是我最喜欢问别人的问题,可恶的王子涛,太可恶了,他肯定也会这么问我的,不如我去批发一箱杜蕾斯,以后再有人问我作品要表达什么,直接递过去一个:“感觉。”
王子涛拿着笔跟过来:“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自己反省,反正你可恶。”
王子涛想了一会儿,想不清楚他到底怎么得罪我了,只好回去画画,我气了一会儿,又过去抱着他。
“又好了?”他问道,我笑了,假如我真的批发一箱杜蕾斯回来,王子涛肯定必死无疑,高兴死了,不是累死的。
算了,我也不打算和王子涛讨论我的新想法了,反正他能说什么我心里也想的差不多了,那些冠冕堂皇的难产词我懒得说,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就算了。
想当年,俞伯牙天天对着钟子期弹牛琴,吵的钟子期夜夜不眠几近神经衰弱,俞伯牙只好写了一篇《论高山流水之情深意切》表达自己的作品思想,钟子期看完之后立刻精通音律,原来俞伯牙不是弹棉花的,两人遂成千年知音,顺手又开创了千秋百代的艺术批评行业。
好像艺术就是意淫,好像是我淫了作品,又好像作品淫我。
胡思乱想的待了一会儿,我又行思,如果我真的脱光衣裳在天上飞一会儿,艾丝瓜会怎么想我呢?越想越觉得艾丝瓜可恶,可恶的艾丝瓜,不如我先过去恶心他两句,我告诉王子涛我要去找艾丝瓜玩,王子涛听了就替艾丝瓜求情:“你饶了他吧。”话一说完就改口:“去吧,省的祸害我。”
“你别美,等我先去灭了他,回来再收拾你。”
《屎德赋》一经问世即引得艺术圈里骂声如潮,我是为了歌颂艾丝瓜才赞美屎的,这笔账我当然要记在艾丝瓜头上。
我敲开艾丝瓜的大门,坐在他的大沙发上,艾丝瓜洗了一个苹果递给我,我拿着苹果咔嚓一声,咬下来一块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嚼着,“吃屎,是什么滋味?”我问道,艾丝瓜买的水果永远比王子涛买的好吃,“吃屎的滋味,你打个比方给我。”艾丝瓜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说话,我又咔嚓了一口,“吃屎到底像吃什么呢,烂掉的香蕉?发霉的花生?或者,生蛆的猪肉?我们喝茶有沉香降香兰香,屎是什么滋味,黄曲霉菌混着二噁英,再加两勺塑化剂?”艾丝瓜依然无语凝噎,快把自己噎死的时候才憋出来一句话:“你尝尝,你尝尝就知道了。”我早就料到艾丝瓜会说这句话,不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你这个弱智白痴傻瓜笨蛋,太没有创意了,俗不可耐,我没问这问题之前就想到你会这么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飘逸一点的回答,薄如蝉翼般的朦胧,灰飞烟灭般的寂静,你找找这种感觉,你知道什么是感觉吗?你说的清楚什么是灵感吗?你白当我的闺蜜了?”
艾丝瓜对于自己的情史扭扭捏捏,对于自己的艺术也不爽快,反正他就不是个痛快人,白天像鬼晚上像魂,说句话就好像好嘴里塞着两斤嚼过三年的口香糖,我但凡脾气火爆一点早把他的舌头揪出来剁成一盘口条了。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让你坐老虎凳。”
艾丝瓜笑起来。
“不许笑,再笑灌你一肚子辣椒水。”
艾丝瓜继续笑。
“停,不停喷你一脸胡椒粉。”
艾丝瓜不笑了,我自己开始笑,原来我知道这么多酷刑,可见我革命史学的不错。
“你和王子涛怎么谈恋爱的?”
“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嘛你?”
“我听说,王子涛天天坐的是老虎凳,喝的是辣椒水,是真的吗?”
“岂止,他喝的是砒霜,坐的是电椅,身上十几条刀疤都是我用青龙偃月刀砍的。”
“所以我说你们不懂爱情。”
“我们当然不懂,除了你没人懂。”
“那你为什么到处说我有肺气肿,我的身体很健康,根本没有肺气肿,你说我有肺气肿是不对的。”
“那你说我们不懂爱情就对吗?”
“你不是想让我说吃屎的滋味吗?你要真想让我说,那我就说,我觉得,吃屎和谈恋爱的感觉很像,都不是啥好滋味,黏黏糊糊怪难受的,你们这些人整天为了爱要生要死的,还不如我每天吃两口屎痛快,我觉得你们这些人都像是刚治好**,为了让人知道自己有性功能只好拼命歌颂爱情,我从小到大这几十年,每天一睁眼就听到别人歌颂爱情,听得我现在听见爱情两个字就想吐,我觉得吃屎的滋味就是爱情的滋味,说实话,我看着你们谈恋爱比吃屎还恶心。”
可恶的艾丝瓜,天厌之,天厌之。
我本打算先问艾丝瓜吃屎是什么滋味,再问他何时再吃第二回的,现在他说出这番话,第二个问题我就不想问了,艾丝瓜的大沙发中间的弹簧断了,他看见我是优雅的坐在沙发上,我自己感觉是痛苦的吊进网兜里,时间久了就熬不住了,我站起来伸胳膊踢腿的活动两下,正打算鸣金收兵,重想方案,改日再战,艾丝瓜忽然和我说他觉得自己吃的太草率了,不从容,几乎等于白吃了,干了件这么恶心的事却激起这么小的浪花,这半年的屎生活算是付之东流了。我早就知道艾丝瓜心里有点后悔,自从吃屎之后艾丝瓜嘴边就常挂着一句话:“人生能吃几回屎?”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只好找了几句隔靴搔痒的话,大意是:既然人生没有回头路,艺术也不能吃两回屎,既然吃了就咽下吧,人生总是要向前走的,下次改成喝尿算了,童子便乃是中华良药,活血化瘀,止咳平喘,做艺术的同时还能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抵抗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西方列强的文化侵略,真可谓一举两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不用苦练半年,只要快准狠,一捏鼻子一张嘴就能喝进去一大碗。
艾丝瓜听了我的话想了一会儿说,“玩尿的人太多了,男孩儿小时候都喜欢玩尿泥,玩屎的有几个?所以长大了当然也不会觉得尿很陌生,可是都没玩出来什么名堂,原因有三,第一,尿的形状和普通液体一样,本身没有形状,取决于装载的容器,不像屎,单凭形状就可以识别,这使得尿的视觉冲击力大大减弱,第二,尿的颜色也很容易让人想到茶水或者啤酒甚至可乐,缺乏独特性,屎的表面肌理就很特别,基本上不会与其它东西混淆,第三,尿的味道也在大多数人的接受范围之内,而屎的味道就强烈许多,这些都使得尿作为艺术品的感染力大打折扣,所以喝尿不是个好主意,想喝你就自己喝吧。”
可恶的艾丝瓜,果然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