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gcd宣言》例一】●
例如很多人读过的《gcd宣言》。
《gcd宣言》的一个基本论点,“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这是说,大工业创造了世界市场,人类由是进入了全球化时代。在这个时代,所有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都要在世界范围内自由交流和竞争。接受还是抵抗这个历史大趋势,是兴衰成败的关键。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你把这几句读上三遍,再闭上眼睛想想,新中国建立以来的历史,以改革开放为转折,掰成前后差不多相等的两半,比较比较前段和后段,抓住几个关键词,世界市场,全球化,交流,竞争,兴衰,成败,就知道马克思恩格斯多么伟大!
●【——例二,资本主义快灭亡了】●
《共》的另一个基本论点,是宣告资本主义已经走到了尽头,再不能容纳新的生产力发展,可以用革命来加速它的灭亡了。
这个论点,尊敬的马先生,咱们可得商量商量了。简单说,那个时候,人类刚刚经历1760年代开始的第一次工业革命,进入蒸汽机时代,连电灯都没发明出来,爱迪生还在他妈妈的怀里吃奶,完全谈不上1870年代开始的第二次工业革命(电力广泛应用,内燃机和新交通工具创制,新通讯手段发明),更遑论1940—1950年代,大约新中国建国前后开始的第三次工业革命(又称科技革命,原子能、电子计算机、微电子技术、航天技术、分子生物学和遗传工程等)。
《共》诞生之际,天一黑,全世界只点油灯、蜡烛,哎呀,资本主义还只是婴儿期,哪能就要完蛋了呢!
●【——例三,暴力夺权,消灭私有制】●
《共》的又一个基本论点,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运用暴力手段,向资产阶级夺取政权,最后,彻底消灭私有制。列宁就是这么做的,而且不光俄国,还要输出革命,让全世界都这么做。
毛泽东总结:“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条,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有了这个道理,于是就革命、就造反、就干社会主义。”——公开于“文革”初,收入再版的《毛主席语录》。我乍闻此语,一惊,马克思是大学问家,要是活过来,听到这句话,什么,我的“千条万条”,归根结底就这四个字?别吐血哟。再一想,毛的一生,不正是这样过来的么!他一挥手,“六亿神州”不是举国造反了么!
《共》发表于1848年,马克思逝世于1883年,我相信,他如果活得长些,看到资本主义自己在修正自己的缺陷,也会修正他的理论;后来,恩格斯就这么做了,伯恩斯坦、考茨基也这么做了。
请问,你愿意跟列宁、斯大林、毛泽东走“马列”,还是跟恩格斯、伯恩斯坦、考茨基走“马修”?
●【革命常开历史的倒车】●
造反,也就是革命。
请不要以为革命都推动历史前进,不,相反,革命常常拉历史倒退。2004年去世的华裔经济学家杨小凯,生前曾指出,每革一次命,民主自由的到来要推迟三四十年。
举个兼内兼外的例子,新中国成立后,国共曾经有两次机会,非常可能实现第三次合作:
20世纪50—60年代,两党信使往来不绝,一度接近达成统一协议。不料,1957年,中共由整风请知识分子提意见,突然翻脸,掀起反右派斗争(该运动规模巨而声势大,为“文革”之预演,无疑是一场革命)。蒋介石在海峡那边摇头,认为国共谈判的时机尚不成熟,从而中止了两党间进一步的接触。
1960年代,由老报人曹聚仁穿针引线,蒋氏父子已经拟好了两岸统一的六项条件,要点是:把外交和国防交给大陆,台湾保留4个师;台湾自治,蒋经国任省长,文武官员待遇不变,人民生活保障不准降低;蒋介石回到大陆,划出庐山地区为其居住与办公的汤沐邑,等等。这些条件,比现在大陆对台的承诺,要低得多,很容易办到。然而,1966年,“文化大革命”阴风乍起,国共和谈之舟又一次搁浅。
从大陆内部说,反右打断了知识分子的脊梁,从此萎靡不振;“文革”荒唐十年,被亿万人民称为十年浩劫,由此滞后了中国的自由、民主和法治的进程,远不止三四十年。
●【“马列”,还是“马修”?这是个问题】●
我由青年到中年,觉得“马列”正确,也曾批判“马修”;从花甲而古稀,十年间辗转反思,“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何以?
有史以来,人类最大的灾难,是战争。
战争有内战和外战两种,最创巨痛深的,不是外战,是内战。
如中国近代史上,发生过五次外战、一次内战,依次是:鸦战、太平天国和捻党、二鸦、中法、中日、八国联军。太、捻内乱造成的损失,远远超过五次外战之和。
内战的主要原因,大致有三种:民族,宗教,政见。
因政见而引发的战争,又以“马列”政党与定义不清的所谓“反动派”的矛盾为最激烈,最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特别是广大民众参与的“游击战争”,因为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军人对平民的暴力,造成对包括老人、妇女、儿童,甚至婴儿在内的民众最悲惨和残酷的苦难。
就说几个以“游击战争”出名的国家,“马列”性质的反政府武装,与被贴上“反动派”标签的政府军(可怪的是我们一边花钱出人支援前者,一边和后者握手拥抱装出笑脸),打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结果呢,有的打得满目疮痍,打得国穷民疲,还不知伊于胡底;有的成功了,建立了新政权,却是换汤不换药,甚至比原先的“反动派”更专制,更独裁。
终于,为数不少个奉“马列”为圣旨的gcd,改走“马修”道路了。
而坚持“马列”的东北邻,则沦为“轴心”,转而批判中国变成“马修”了。
●【列宁建国和“第三国际”】●
列宁抓住一战和二月革命的历史机遇,取得十月革命成功后,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遭到帝国主义和反对派的包围和进攻,处境严重困难而且孤立。
鉴于此,列宁利用马克思关于世界革命的理论,于1919年3月,组建了向各国输出革命的“共产国际”(“第三国际”),具体做法是,游说帮助各国创立无产阶级政党,支持他们的反政府活动,展开武装斗争。
“国际”的大权握于苏共,先后执掌于列宁、斯大林。1943年5月,为了促使英美开辟欧洲第二战场,以减轻苏联单独对德作战的压力,斯大林不得不解散了共产国际。“冷战”时期,斯大林通过经互会、gcd和工人党情报局,继续控制各国gcd。
●【“共产主义的幽灵”】●
中国早在20世纪初,从日本传入了马克思主义——不是“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的,《gcd宣言》的书名就是日文译法,原意是国际社会主义者宣言。
当清末民初,国人从朦胧中觉醒过来、寻求新的出路之际,“共产主义的幽灵(或译作‘怪影’)”恰当其时地从欧洲游荡到了华夏大地。
五四过后,中国各种思潮猛然涌现,如“问题与主义”的讨论,关于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新村主义、互助主义的论战等。
在这种形势下,新生的苏联,面对所谓“帝国主义十四国”的武装干涉,竟然日益巩固而壮大,令饱受帝国主义欺凌的中华知识分子,看到了实践马克思主义的希望和榜样。
恰中国五四时,苏联红军越过乌拉尔山,挺进西伯利亚,由欧洲向亚洲伸展;1920年,苏共可以派人从满洲里和海参崴(wǎi海湾),进入中国了。
注:这两个地名,很多人知道,但搞不清在哪里。我教你一个简单的方法:不是说中国大陆的版图像一只头东尾西的大公鸡吗?公鸡的嘴巴,靠海,是海参崴;大红鸡冠的后部,接壤蒙古国西北,是满洲里(“满蒙”这个词史家常用,两字拼音都是“m”打头)。这下记住了吧。顺便说一句,满洲里属于内蒙古,是中国最大的陆运口岸城市;海参崴因1860年《北京条约》,清廷割给了俄国,改名符拉迪沃斯托克,意为“控制东方”。
●【——“十四国武装干涉”】●
史书常提到“帝国主义十四国武装干涉苏联”,或“资本主义十四国”,或再加“联合”“包围和封锁”等字。其实,这是1919年夏,媒体报道英国陆军大臣兼空军大臣丘吉尔的一种恫吓,史无其事,经苏联反复渲染,人们信以为真了。猜测到底是哪十四国,不外协约国的几个资本主义强国,加上苏联西境东欧几国、二战后被迫加盟苏联的几国吧。
但苏联新生时,确有国内的白军(反对派武装,多是旧俄军队),帝国主义的干涉军,进攻苏维埃政权。当时,英美各国商定,所派干涉军不得超过7000人,日本派往中国东北和西伯利亚的军队,竟达72400之多,其用意,真可谓司马昭之心了。
另外,苏联建国后,继承沙俄衣钵,鼓动外蒙独立。1919年,北洋政府的将领徐树铮,率4000人马北进,平定已得逞“独立”阴谋的叛军,收复外蒙古。那支部队,大概也算“十四国”之一呢。
●【中共建党】●
1920年始,第三国际派代表到中国活动,企图与风头正健的直系领袖吴佩孚合作,一起反对与苏联为敌的帝国主义。但因中东铁路和苏驻军外蒙古问题,吴佩孚态度坚决,针锋相对,谈判崩裂。国际又试图说动皖系、奉系军阀,同样没有成果。
第三国际的代表,转而寻找在野的潜在力量,由是不仅结识了国民党人,还在上海、北京、武汉和法国巴黎等,先后成立了中国gcd的早期组织。
中共建党核心人物,是五四运动两大旗手,“南陈(独秀)北李(大钊)”。
论接受马克思主义的时间,李早,但他起先服膺的是第二国际也即“马修”的主张;陈是中国接受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第一人,建党伟业实肇始于陈。
5月,《新青年》编辑部随陈独秀南下,移师上海。11月,陈独秀在上海起草《中国gcd宣言》。
●【中共“一大”“二大”】●
1921年7月,在共产国际指导下,中国gcd召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告党的诞生,成立中央委员会,选陈独秀为总书记。
陈独秀起初坚持中共独立,后迫于经费等原因,接受国际领导。
按:1980年代某电视剧一句台词,“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一夜之间家喻户晓。1922年陈独秀在写给共产国际的报告中说到:中央机关支出17655元,其中共产国际协助的经费16655,中共自行募捐1000。开“三大”时,说,今年得到共产国际15000元,其中1600用在这次代表会议上。可为佐证。
1922年,中共“二大”,正式加入共产国际,根据列宁—斯大林版本的马克思主义(暴力革命、极权政治、无产阶级专政等),由研究共产主义性质的团体,进入政治活动性质:确定党的最高纲领实现共产主义、最低纲领建立民主共和国;正式发表宣言;制定党的章程;提出“民主的联合战线”和对工、妇、青少年运动要求等,皆为一大所未的第一次。
●【工农运动与左的恐怖】●
在中共领导下,工农运动兴起,奋力革命,如1923年京汉铁路大罢工,广东海丰成立农民协会——结果是,前者引发“二七”惨案,后者形成红色恐怖。
这时左的倾向已颇有声势,如领导广东农民运动的政治家们号召:“各级农会及武装组织,皆应布告准予革命民众自由杀戮反革命,以资鼓励”;“在敌人范围(按:指政府统治区)内,随时杀戮人民,使人民人人自危,而含恨敌人不分青红皂白乱杀,而图报复”;“各种书店及图书馆,或人家所藏书籍,纯系养成反革命之知识分子者,应即尽量焚烧之……”
●【关于“左”的引号】●
按:从前报刊图书说到左,多加引号称“左”,意思左是好的,过左就不好了。其实,既左,哪里还有好的?
而且,凡革命家,更容易犯左的错误,因为右是敌我问题、立场问题;左是方法问题、策略问题——既然左比右好,于是,全党上下,总是宁左勿右。
左的危害,远甚于右,发生了也更难纠正。有时明明左了,失败了,必须纠正,却总结为右的错误,称为“形左实右”,于是更左。
近百年中国的历史确凿证明了这一点,“左”的引号,难道不应该去掉么?
●【苏联向孙中山伸援手】●
与列强在巴黎和会上对中国态度不同,苏俄在新生政权立足未稳、国际处境十分孤立的情况下,一度宣布愿意放弃在华的一切特权(不包括割去的土地,寸土不归),建议通过谈判废除不平等条约——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实际做的是另外一回事,比如,许多年后,还以国民党政府是“反共政权”为由,一直拒绝将中东铁路交还给中国。
对此,作为第三国际支部的中国gcd固然宣传有加,国民党领袖孙中山也不无感动。
孙中山虽在五四当年的10月,已将中华革命党统一改名为中国国民党(前冠“中国”,以区别于民初的国民党),但认识到要实现三民主义的目标,力量远远不够:手中没有军队,除海军还听话外,所依赖的南方滇、桂、粤诸省将领,与北方军阀本质上沆瀣(háng xiè)一气。
正当孙中山彷徨无助之际,苏联因拉拢北洋军阀不成,gcd又太弱小,担负不起领导中国革命的重任,看好国民党,期待孙中山“左转”,建立亲苏政权;雪中送炭,表示可以提供经费、军火,并帮助训练军队,顾问革命。
●【陈炯明其人】●
孙中山在国内最指望依靠的,是广东省长、粤军总司令陈炯明。
陈炯明个人品行出色,地方自治卓有成效;而且具有民主思想,反对“党化教育”(批评“以一党之信仰,作宗教式之宣传”);不满孙中山军政府抛弃三权分立制,箝制言论自由,侵犯私有财产权;孙中山为扩军,要发行2000万元纸币,他也予以拒绝。
陈氏还反对武力统一中国,主张实行美国式的联省自治——当时主张联省自治的不光广东,还有湘、桂、川、黔、滇、浙、赣、闽和东三省;就是孙中山本人,辛亥革命爆发后,也一度主张中国如美国开国历史那样,经由高度地方自治的“邦联”,进而建立联邦合众制的国家。
(按:毛泽东在1920年也写过不少主张湖南自治和成立湖南共和国的文章。)
1922年2月,孙中山发动第二次护法战争。5月,第一次直奉战争结束,掌权的曹锟、吴佩孚,召集民初两院议员,重开国会,并按照《约法》,宣布安福总统徐世昌非法。徐世昌黯然下台。国会迎接合法总统黎元洪复位。
陈炯明认为,“护法”目的既然已经达到,若再北伐,师出无名,等于毁法,于是劝说孙中山,放弃北伐,通过和平谈判,也能实现中国统一。
因为孙中山先前曾宣言,愿与非法总统徐世昌同时下台。此时,蔡元培、胡适等社会名流,也都激劝孙中山停止北伐,践下台之约。
●【孙陈决裂】●
坚持以发动北伐统一中国的孙中山,恼羞成怒,撤掉陈炯明军政两职。
大部分粤军将士不服,要孙中山下野,放弃北伐。
广东省议会召集各界代表,决议:赞成统一,南北双方停战;推举陈炯明为临时省长,回省主持大局;组织欢送孙中山下野大会。
恰其时,粤军师长叶举,要求孙中山清还欠饷。孙中山既拿不出钱,又不好言安抚,扬言要用大口径大炮发射毒气炮弹,让60余营“陈家军”全部完蛋。
叶举忍无可忍,围攻总统府,为赶走孙中山,下令向他在观音山的住处放土炮——开炮前,特意叫人打电话给孙中山,让他逃跑。
孙中山乘上永丰舰(后改名中山舰),开炮还击粤军,伤市民多人。最后,在蒋介石护送下,孙中山离粤返沪。蒋在孙广州“蒙难”的40多天中,护卫左右,出谋划策,获得孙中山信赖,提高了政治声誉。
对于孙陈两人的公开决裂,当时舆论尤其广东,大多支持陈炯明。反对者则怀疑陈唆使部曲叛变,对领袖动武,是大逆不道。
孙中山逝世时,蛰居香港的陈炯明,赠挽联:“惟英雄能活人杀人,功罪是非,自有千秋青史在;与故交曾一战再战,公仇私谊,全凭一寸赤心知。”
按:因为陈炯明反孙,犯上,国民党称之“叛变”,斥陈为“叛徒”,成王败寇,盖棺论定。gcd的教科书,也跟着这么说,并不仅是因反蒋而拥孙,盖陈之言行,也确实不容于共。
●【“以俄为师”第一人】●
1923年,在莫斯科表示所有援助只给国民党,共产国际派来顾问与军政人员帮助下,激进的功利主义者孙中山,自喻为濒临淹死的人抓住一根稻草,提出了“以俄为师”的政治方针。
“师”是师从,包括理念和制度,孙氏实为中国引进苏联模式的第一人。
当年8月,孙中山派蒋介石为团长,率代表团赴苏俄考察。蒋在苏3个月,接触政要,了解政策,读《gcd宣言》,结论是,“中国革命,不能不承认为世界革命之一部(分),而实行三民主义,则共产主义即在其中矣。”
出于党派政治利益和个人权位意识,孙中山正如武昌枪响后欲向美、英、法借款,承诺共和国承认清政府给予外国人的一切特权和租让权,以前与各国签订的条约继续有效(按:这话本身不错,但生命最后一二个月,却痛斥如此主张的段祺瑞);
袁政府与日本刀光剑影中艰难谈判“二十一条”时,孙中山又致信日相,愿中日“共荣”,后又与日本财阀订立秘密协定,几乎让中国变为英国的印度……
此时,为达一己之目的,孙中山故伎重演,与苏俄代表越飞,在上海发表联合宣言,公开承认中东铁路应当由中俄协商共管,苏俄可以保有它原先的权益;声称苏俄常驻军队于外蒙是防备白军,无意损害中国主权,不宜撤出。
●【孙中山领土观有问题?】●
曾见文章,说孙中山之所以无视我东北、外蒙主权,是当时人普遍观念,认为中国的版图,就是辛亥革命时湖北军政府打出的“铁血十八星旗”——象征汉人居住的18个省,不包括满洲(东三省)、西藏(含青海)、蒙古(内外蒙)和新疆。既然满蒙并非中国领土,铁路也好,驻军也罢,管他怎地!
我说不对。有清一朝,特别是康乾以来,中国版图底定,包括满、蒙(内外)、藏、疆,就如阔大秋海棠叶形状,非但见载于《皇舆全览图》,国际上也公认,所以近代中国战败,侵略者割去我领土,都要强迫清廷在不平等条约上签字。此其一。
其二,昔日反清革命,宣传“驱除鞑虏”,以“中华”号召汉族,无可厚非;辛亥革命既成,中华民国建立,五色国旗谁人不见,五族共和哪个不知?怎么可能将满蒙回藏摒除在外?
其三,再说,即使升斗小民,浑浑噩噩,有所不知,政治家们,岂能不具备这点意识?试看北洋军阀,袁世凯不肯签《二十一条》,五项中的第二项,就是关于南满、东蒙,加上福建的,连日本人都明白,那是中国主权——《二十一条》中没有关于台湾的内容,为什么?用不着,《马关条约》已经割给日本了。作为革命领袖,又当过首任总统的孙中山,哪能会不知道,东北和外蒙的主权属于中国?
其四,1919年,段祺瑞手下大将徐树铮,率步兵两旅、骑兵一团,计4000将士,乘80辆大卡车(当是中国最早机械化部队),出北京,经多伦,孤军深入腹地,履险直达库伦(今乌兰巴托),将号称“自治”实质沦为俄国殖民地已7年的外蒙古,一举收复,时人誉徐将军为“中国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保卫外蒙失土的两个爱国者之一”。
两个爱国者——还有一个谁?指孙中山。是孙中山,没搞错。孙中山本人,当时竭力称赞徐树铮,说他的功业,可比班定远、傅介子。前者是东汉班超,后者是班超敬佩的西汉人物,两位都是立功西域的爱国英雄。瞧,人们既然称孙中山为“不惜一切代价保卫外蒙失土”的爱国者,他自己怎么可能不认为外蒙是中国的领土!
●【“党国”】●
孙中山十年前组织中华革命党时设想的“以党治国”,与列宁十月革命后厉行的“**”,也不约而同,如出一辙。
正如皇权专制实质上“以一人治天下,以天下奉一人”,既然“以党治国”,必定“以国奉(为)党”,这也就是“党国”一词的由来。
什么是“党国”?孙中山解释说,“用独裁政治,诸事均一切不顾,只求革命成功”,使政府成为国民党政府,国家成为国民党国家,因为苏联“其能成功,即因其将党放在国上”。中国革命要最后成功,非照此办理不可。
后来自命继承了孙中山正统衣钵的蒋介石,对“党国”理念情有独钟,专政渐为专制,独断几近独裁,入台后,党同伐异手段愈烈,“戒严总统”一再连任(连续戒严38年又56天,世界历史空前绝后),为维护“法统”,明令人民一不得组党,二不得办报。
●【老蒋独裁,小蒋承袭】●
蒋介石生于乱世,性格有过人度量,如主政期间,一再容忍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白崇禧等人叛变;国事虽然独断,但不偏听偏信,施政能用贤才,常博采众议。直至抗战胜利,国共内战,战局日渐挫败,部下亲信背叛,仓惶辞陵,痛失神州,终于悔恨自责:“所谓政治宽大与民族仁爱之精神,今皆成为自取灭亡之祸根矣!”“发现我往日仁义政治之错误也。”(见1949年1、2月《日记》)
至台湾,党、政、军、特,全面反省纠错,如合并中统、军统为调查局,加强警备司令部权力,将特工系统的整合、指挥大权交给謦欬(qǐng kài)亲炙培养的儿子蒋经国。
蒋经国是蒋介石厉行**的主要助手和继承人,长期主持台湾的情报治安系统,以党国的名义,镇压、杀害了许多持不同政见者(如1960年的雷震案、1979年的《美丽岛》案、1984年的江南案)。
●【——“台独”泛滥之内因】●
蒋氏父子在台湾,一方面坚持一个中国、中国统一,一方面加强党国专制、独裁统治——就是后一方面,为“台独”的孳生,提供了土壤。
如二战后收回台湾,1947年,国民党错误地镇压了“二二八”群众运动。
蒋介石败退台湾后,一贯摧残言论自由,听任特务横行,践踏公民权利,无异为渊驱鱼、为丛驱雀,迫使有些人走向极端。
随着市场经济发展,个人主义抬头,社会需要新的组合,必然产生强烈的推进民主、自由、法治的呼声。对此,统治集团反应迟钝,没有猛然醒悟,缓和冲突,化解戾(lì)气,而是置若罔闻,我行我素,延误了时机,致使台独泛滥。
●【蒋经国鼎革】●
直至蒋氏执政将一个甲子后,1986年,蒋经国暮年沉疴、行将就木之际,鉴于当年大陆政权崩溃的切肤之痛,迫于国民党受到严酷的社会压力,感于美国朝野对台湾政权的侧目,认识到必须合乎民主潮流,才咬紧牙关,改弦易辙(自然,在他晚年,执政宽容,已是前奏)。
当年9月,民主进步党非法成立,国民党要员要求镇压。他摇头:“使用权力容易,难就难在晓得什么时候不去使用它。”
10月,蒋经国以专制之地位,行专制之手段,断然离弃专制,宣布开放党禁——此前只有民社党、青年党这样的“花瓶政党”,而没有一个能制衡一党独大的国民党的反对党。
1987年7月,国民党中常委在通过“解除戒严”决议的同时,通过了开放“党禁”的决议。
1988年元旦,根据《宪法》,正式解除“报禁”(言论自由既是民主政治的必然,又是其实行的保障),取消传统专制,幡然革新政治。十三天后,一代伟人蒋经国逝世。
我之所以称蒋经国一代伟人,是他毅然决然地移开了阻碍台湾民主发展的惟一障碍——自己的个人独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