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体显像图中成群的红色光点渐渐向后退去，“敌人已经撤离攻击区域。”贝莎喊道。
爱德华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这是西格图舰队的第几次进攻了？”他回头看着林凯恩。
“第八次。”林凯恩说道，他的眼睛里已经显出几分的疲惫，对他而言，这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场规模庞大的战斗，同时也是极为难缠的一场战斗，战斗开始以后，西格图舰队就不停地以少量兵力向克鲁兰舰队发起骚扰性攻击。
所谓的少量兵力，只是相对而言，相对于西格图舰队庞大的战舰数量，很显然，他们在许多年前就为这场可能到来的冲突做了不少准备。
当希亚图·特朗乘坐着无畏级战舰赶到边境线以后，他才发现西格图共和国在边境线部署的战舰数量远多于他们，虽然这种数量上的差异不是压倒性的，但是也足以对克鲁兰的舰队造成不小的压力。
尽管如此，他还是采取了之前拟定好的巡游防御战略，他将整个舰队划分成五个分舰队，布署在边境线的不同区域，为了保障舰队的灵活机动，他又命令分舰队的指挥官将他们麾下的战舰划分成数个舰群。
爱德华揉了揉太阳穴，他斜眼看了看林凯恩，问道：“你怎样看待西格图的进攻策略。”
林凯恩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道：“这是他们的试探性攻击，他们在寻找着我们防御的漏洞，观察着我们不同防御舰群的反应模式和指挥策略，同时这也是他们的一种心理策略，他们利用这种不间断地骚扰蚕食着我们的精神和意志，当我们应对骚扰的反应越来越慢时，他们就会瞅准我们防御最为薄弱的一个舰群，集中主力发起攻击。”
爱德华点了一下头，他完全认同林凯恩的判断，舰队防御总指挥部也应该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决然不会任由这种态势继续发展，他心里想道。
他现在不仅仅是“威灵号”战舰的舰长，而且是第五分舰队F舰群的指挥官，统御着二十多艘战舰，其中包括六艘重型驱逐舰，四艘轻型巡洋舰，八艘中型护卫舰和三艘攻击性航母。
“指挥官，分舰队指挥部发来通讯，”负责通讯的克里斯塔尔看着舰群超光突触网络上的信息，说道：“指挥部命令各舰群轮流防御前沿，撤换下来的舰群抓紧时间进行维修和物资的补充。”
“哪些舰群执行首轮的防御任务？”爱德华用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他所负责的战略组在战线前沿已经坚守了六个多小时，敌人在这段时间里的攻击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不论在身体还是精神上，他的士兵们都需要休息调整，而战舰的弹药和能源物资也需要进行补充。
“进行第一轮防御的是舰群R到舰群Z。”克里斯塔尔说道。
爱德华松了一口气，他说道：“命令各舰后撤。”
他透过舰桥的舷窗看着外面，看着一艘艘接替防务的战舰驶过“威灵号”，看着一艘艘撤离的战舰驶向舰队后方，一个火花般的念头蓦地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如果西格图的舰队这个时候发起突然袭击，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他似乎看到成百上千艘的战舰化为了碎片，似乎看到士兵们在化为火海的船舱内垂死挣扎，他似乎听到他们临死前的哭叫嘶喊。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贝莎，时刻注意边境线前沿的动静。”他命令道。
然而情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糟糕，当他们撤退到补给线时，什么都没有发生，西格图舰队并没有发起他想象中的攻击。
但是他对刚才冒出来的想法依旧耿耿于怀，他知道在殊死搏斗的战场上，任何一方偶然出现的小失误都极有可能成为对方取得有利局面的突破口，西格图舰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他们很有可能利用下个舰群接替防务的时机发起突然袭击。
当“威灵号”战舰进行补给的时候，他说道：“克里斯塔尔，给我联络舰群指挥部。”他准备将自己的想法汇报给上层的指挥官，然后寄希望于他们解决舰群接替防务时出现的混乱局面。
几分钟以后，指挥部联络参谋金平海的全息影像显现在联络区域，他的脸庞消瘦，眼睛明亮而有神，他用不带感**彩的声调问道：“爱德华指挥官，请问有什么事情？”
爱德华说道：“我有件事情想和分舰队指挥官西蒙·尤兰汇报。”
“西蒙·尤兰指挥官现在很忙，我会替您转达您所要汇报的事情。”金平海说道。
爱德华并非不相信金平海，只是他所要汇报的事情过于重大，甚至可能攸关着整个舰队的成败，而这件事情如果由联络参谋转述，很可能无法引起西蒙·尤兰的重视，想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说道：“这件事情很重要，我必须当面向舰队指挥官汇报。”
“既然如此，请您稍等片刻。”金平海的影像从显像区消失了。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联络显像区域跳出一个将近六十岁男子的脸庞：高挑的眉毛，带着贵族气质的高鼻梁，厚厚的嘴唇微微向上翘着，宽阔的颧骨，灰白头发的际缘之下长着削尖的耳朵之下，苍白的眼睑下，是一双深褐色的大眼睛，他用略带沧桑感的声音说道：“爱德华指挥官，金参谋说您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我汇报。”
“是的，西蒙指挥官，”爱德华恭敬地说道：“舰群刚才交替防务的时候，我观察到一些细微的环节，而这些细节很有可能成为西格图舰队发起攻击的突破口。”他刻意使用一些和缓的字眼，以此避免触犯西蒙·尤兰的怒气，他对西蒙·尤兰的脾气早有耳闻，用“发情的老虎”来形容这位指挥官最为贴切，不过他也清楚西蒙·尤兰虽然脾气大些，但终究不是一个蠢材。
他命令克里斯塔尔将“威灵号”战舰上超光摄像机捕捉到的舰群接替防御那一刻的影像传输过去，随着那个记录着混乱局面的影像播放完毕，爱德华看到西蒙·尤兰的脸庞上浮现一丝沉思的神情。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西蒙·尤兰问道。
爱德华用谦卑的声调说道：“我觉得防御舰队如果同时进行大范围的交替防务，必然会出现这种混乱的局面，”他没有说这种混乱局面的出现是因为指挥部的不明确指令导致，而是将它归因于战场上出现的一种不可控的结果，“但是如果我们能将接替防务的时间错开，同时将具体的时间细化到各个舰群，这种混乱的局面自然就解决了。”
西蒙·尤兰思索了片刻，说道：“我会采纳你的建议，并且将这个建议通报给最高指挥部。”然后他挥了挥手，结束了这次通讯。
爱德华坐进高背靠椅中，心里没有丝毫被上级长官赏识以后的愉悦感，他两眼目视前方，心里暗自揣测着克鲁兰共和国对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究竟有多少胜算。
贝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指挥官，舰群内所有战舰的物资已经补充完毕。”
爱德华说道：“通知各舰舰长，自行安排船员的休息时间，本舰船员现在按照预定编制进入‘半员轮休’状态。”
命令下达以后，他看见贝莎从座椅里站起来，她和身边的士兵交接工作以后走向舱门，他想起这个相貌清秀的女孩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他想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听说过她的母亲——贝莱·格瑞，一位声名显赫的科学家，他听说过军部对她的逼迫行为，他知道她为保护贝莎不得不为军方卖命，而如今，她死了，死于一个不知名杀手的手里。
爱德华看着贝莎渐渐远去的瘦弱背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