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考进县一中那年,我一十七岁。我被分到03级一班,中考成绩排班里第七。班上共多少同学,恕我已忘记。同学们九九是十六岁罢,我由于复读初三,也就痴长一岁。
高中生活着实枯躁乏味,以至令我无从下笔来回忆。但要完整忆想过去的三十年,高中生活是其中十分之一,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总该回忆出来。那就“加压”三载,概而叙之罢!
二
见惯田埂河堤、山丘土屋的我乍看到高楼大街、商场超市难免好奇。我来到县城,先是转遍每一条街。不过当年的县城毕竟太小,三四个周末,我已走遍旮旯角落。谁想得到,过了十年,我回到县城,连“万达广场”都已入驻。我便想,三十年改革开放带来的惊人变化当真可叫沧海桑田!
当年,我在转悠县城的时候,不经意来到县城的江边。从那以后,我时常独自一人到江边虚度周末。我独个儿在江边静坐,傻想。我经常突然想起身在云南的姐姐,不知道她过得怎样。实际上,我懂得姐姐只身异乡,即便有亲戚,那也绝无可能好过。不知不觉,高一一晃而过,我的学习成绩严重下滑,尤其数理化叫我极其头疼,当真陷入艰难境地。还有英语,虽则一位女同学甘愿收我为徒,私下增开小灶,但我怎么也学不进去。那时我根本不知道,北京有名差生,正凭借英语在轰轰烈烈地创业,如今誉满全球。去年,他的事迹拍成电影,叫做《中国合伙人》,赚取了不少人的眼泪,也激发了不少人的斗志。然而,电影落幕不久,中央电视台开始播出“汉字拼写大会”,继而播出“成语大赛”,后来发展到“降低英语地位,让中文回归”。我又想:这三十年,我们一味低头赶路,几乎本末倒置,是时候“寻根祖先”了!
第二年,我再到江边,从午时静坐到黄昏,思虑又是别番滋味了!我望着江水东去,瞎想着能不能随着江水飘到云南。为什么妄想随着江水飘去云南?因为我的父亲母亲已赶往云南参加姐姐的婚礼。这么说来,姐姐不能回故乡了,她要将自己的一生交托给另一方土地。
姐姐订婚时,父亲已去过云南。父亲回来后问我:“你姐姐嫁在云南你怎么看?”我问:“男方人怎样?”父亲说:“人倒挺不错!就是是白族,我担心习俗差别太大,生活在一起有隔阂。”我问:“怎么认识的?”父亲说:“你二叔一位朋友介绍的。你二叔先把过关才通知的我过去。”我问:“把了些什么关?”父亲说:“他家爷爷是市财政局退休人员,听你二叔说为人正直,啥两啥风来着。”我抢说:“两袖清风?”父亲忙答:“就是这说法。他爹是小学教师,我看着也是老实人……”我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词,便是“书香门第”,不及细想,对父亲说:“嫁得!”父亲同我谈话,绝不是我真能提供有用意见,我知道那是他心中仍旧顾虑重重,心想着看我能不能说出点门道儿,或许能定一定不安的心神,毕竟,在父母看来我是算是有些文化的人。
果然,父亲说:“以后我们在四川,你姐姐在云南,十万八千里远,这也叫人不安呐!”母亲听了,眼中闪出泪花。我说:“我去云南上大学就是了!以后,咱们都到云南去!”
三
2002年,我念高二,姐姐的婚礼我没能参加。没过多久,举国上下遭遇到一场骇人听闻的“非典”,至今想来心有余悸。
学校封闭校门,禁止出入,全校师生齐心协力对抗“非典”。学校统筹安排食堂熬药分发全校师生,因此,放学时间,两千多名学生自带饭具前往食堂,初中生有,高中生有,还有一些单身教职员工,齐刷刷汇聚到食堂空地,集体喝药,蔚为大观!
战胜“非典”之后,迎来高考。
高考来了!那时我们完全想不到会出现考上北大的同学回到家乡养猪,完全想不到会发生清华毕业的大学生会躲进家乡的山洞长达八年之久,尚自将高考当着决定命运的神圣事件。
考完语文,我感觉还好。当拿到数学试卷,我就彻底难过了。后半部分五道大题,每题十二分,共计六十分,我竟然只会一题。天呐,只会一题。我正痛心疾首,居然有人陆续交卷,而且交卷人人人一脸沮丧。原来,他们的试卷后半部分几乎全是空白。高考结束不久,新闻报道四川南充一名原本成绩优异的高三学生考前盗出试卷,我们当年拿到的是备用试卷,难度陡增。那名盗取试卷的同学我记不得名字,姑且称其“无名氏”罢!天呐,盗出高考试卷,无名氏是如何办到的?
无名氏此番“给力”行径,毫无疑问影响过许多人的命运,乃至改变了不少人的人生轨迹,也势必挨过当年参加全国统一高考的不少人的咒骂罢!
四
我要奉劝我那些当年参加高考并且会来看我这篇文章的同学,不必再骂无名氏,且让往事随风罢!即便你跟我一样,平时只擅长解答难度适中的题目,而高考场上拿到的却是高难度试题,这是命!何况,我若是没回去复读初三,也就摊不上这事儿了!
幸在,我考到了云南。第一志愿,我填的是云南大学中文系,我知道没戏。我被第二志愿西南林学院经济管理系会计学录取。我来到昆明,“99世界园艺博览会”在昆举办以过去四年,留下一座“世博园”,门前右侧飘扬着许多国家的国旗。而火车站仍自破旧不忍久睹,从火车站到学校的路,兀自坑坑洼洼。
我开始胡想:那些四年前来昆明参加“世界园艺博览会”的外国友人们会怎样看待这座久负盛名的城市?他们中,有的是国家领导人吧?他们一定会发现我们的国家改革开放虽然已有二十多年,却仍旧落后一大截吧?!他们会不会疑惑:中国明明已然创造了不少财富,而那些财富到底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