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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城    更新时间:2014-07-07 19:22:12

再去丙城就轻车熟路了,驾着车行走在山间公路上,像贼又不像贼,可我的确是在做一件不能公众的事情……很难解释的感情。你们不要忽视,我此行的目的是需要一个人头骨,除了头骨还需要一滴血,得到那滴血不是难事,只要我悄悄在一个人的胳膊或大腿上,用注射器抽出一点点就足够了……事情很简单,情况很复杂,这是我再见到筱郁后必须面临的问题。

筱郁与我约定见面的地方在城西一家酒店。傍晚时候的风还是很燥的,走进酒店又有了掉进冰窟的感觉,我突然觉得越靠近真相越令我胆战心惊。

我在大厅里见到筱郁的时候,她坐在大堂里拿着一叠甲城晚报翻看着,可能听到了我脚步声才抬起头来,目光却不时放在晚报上一行很醒目的标题上。我大致看清是有关乙城那起无头尸案子的报道,筱郁的兴趣也不是很大,毕竟是“旧闻”了。筱郁起身随手把晚报丢在了椅子上,建议我先住下,明天再跟着她去见一个人。

我首先质疑这家酒店,或者说筱郁为什么有意安排我住在这里,筱郁的眼神很毒,却有卖关子的嫌疑,也有吊我胃口的幽默。我回身看见酒店对过有一家紧邻着一家的小酒馆,问筱郁是不是一起吃个饭?看见筱郁那两道不时挑动着的娥眉只笑不语,我又纠正说,酒店里的餐厅也不会差。

筱郁背起挂在椅子背上的包包笑着说,当然……不过,我还是喜欢街头小吃,几张桌子和几条板凳,天南地北的腔调就是千种万冲滋味,足不出丙城也能游历千山万水。

酒店紧靠着大山,被灯火装点着的酒店和一家家紧邻一家的酒馆、商店犹如挂在连绵山脉上的珍珠……这样的比喻有些俗,可戳在街边的小酒馆的确如筱郁述说的那样。我被筱郁牵扯着走进一家川味酒馆,很干净,人也不多,筱郁选了一个临窗的餐桌。一个小姑娘拿着菜谱走了过来,操着浓郁的川音与我们对话。我把点菜的权利给了筱郁,筱郁也不推辞,我却在最后添了一道重庆鸡,拿着筷子扒拉着辣椒找鸡块就是感觉了。

筱郁自作主张要来红牛饮料,我也失去了喝白酒的兴趣。那接下来就该直奔主题,筱郁从包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抽出两张复印件递给了我。

我之所以与你在这里见面,是想激发你一点情趣。刚才我们去的那家酒店就是在原棉纺厂旧址上建的,棉纺厂经历了一次改制,最终宣布破产,像丙城的化肥厂、磷肥厂,和散落在各乡镇的供销社一样,销声匿迹是必然。对面那家酒店是民营的,棉纺厂职工退休的退休,下岗的下岗,有一部分自谋生路,有的被安排在环卫所当清洁工……这是背景,也是进入你需要的故事前必须经历的过程。

你复印的只是出勤表和工资表残页……我想她应该在棉纺厂里留下档案资料吧?

不可能……姨妈知道你是我一个同学的父亲才肯帮忙,我的谎言没有被姨妈识破是她根本就没有识破的必要,何况查找户籍档案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当然必须依靠一些原棉纺厂老职工帮助才行。你找的那个人是临时工,不可能有详实的档案资料,却真有其人,她叫贺晓红,一个很大众的名字。

啊……对……贺晓红。

难道你不知道她家住在丙城什么乡镇?当然,你有权保持沉默。

要是你愿意听,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贺晓红的故事……还应该有一个人,他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我说完很得意,觉得有必要吊吊她的胃口。

当然……他叫季小粱,原棉纺厂车间主任,棉纺厂关门大吉后被安排在丙城旅游局,却只是一般工作人员,去年查出患有糖尿病,办理了病退手续,与老婆住在丙城。姨妈告诉我季小梁的情况后,却必须由我自己去完成。季小梁开始矢口否认贺晓红曾在棉纺厂干过临时工,我只好提到了姨妈,他才拿出几张破损的出勤表和工资表,还是他为了怀念昔日失去的光辉岁月……呵呵呵---你们活得都很诗意是吧?

我笑了笑打开一罐饮料递给了筱郁,筱郁接过饮料,指着被灯火粉饰着的酒店说,别看丙城小,那家酒店里有普通客房也有总统套间,有风味小吃也有南北大菜,再是桑拿洗浴、特招服务……要是时间允许,你不妨住一段时间,也能躺在酒店里好好回味逝去的风景,说不定贺晓红就在你身下来来来回走在车间里当挡车工来着。

我看得出筱郁有收工的意思,忙着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纸币,放在筱郁面前,说,不只是弥补上次的不足,还要继续我们的合作,行吗?

可以……筱郁收起钱,说,我骗了姨妈,却花二百多块钱给她买了一套爱慕内衣,要不她也不会那么爽快地帮忙……哎----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贺晓红像一片飘荡在天边的云?

她的确是云……眼下最要紧的是我想知道她的下落,要是她女儿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私生女?

我遭遇的故事充满了曲折,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中间还嵌着无数个来路莫名的点。我有必要见到季小粱……头骨……我需要一个人头骨!

头骨?

筱郁脸上的表情突然丰富了起来,以至于把刚从辣椒里扒拉出来的鸡块掉在了餐桌上。陆陆续续又走进一些人,酒店里的辣味也越来越浓郁了。筱郁没顾忌餐桌上的鸡块张开嘴啊了一声忙着拿起餐巾纸捂住了嘴,扦回去一个响亮的喷嚏,却无法阻止眼泪和鼻涕。我递给她一块餐巾纸又说,我需要一个人的头绪……当然是贺晓红或贺晓红的故事的头绪,见季小粱非常有必要。

筱郁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原状,可我看得出她刚才的表情里起潜伏着做作的嫌疑,进而推论,可能她从一开始就喜欢顺着我为她提供的虚拟逻辑思路走下去。

见不见季小粱由你决定好吧?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你与贺晓红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可能不只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季小粱遮遮掩掩自有其苦衷,这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很厉害的老婆。我和姨妈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沾惹了一点警察习气。我又通过熟人关系对季小粱的背景进行了解,他出生在丙城西部山区,顶替父亲才进了棉纺厂,可父亲还不到退休年龄,他就被老婆缠住了,未婚先孕不得不一家三口进洞房。顶替父亲上了班,季小粱自然有婚变的贼心,可老婆能一脚把他踹到在地,老婆不拽他爬不起来。那天晚上,我去季小粱家,他还是趁老婆去厨房才拿出了出勤表和工资表,可我再打听季小粱的时候,有人说他跑回来了老家,很可能是被老婆打回去的……那你和季小粱就应该是情敌吧?

我不需要情敌。

头骨?

头绪……我需要的是头绪。

是吗?

啊……

呵呵呵----

筱郁的手机响了,这顿晚餐也该到此结束。我招来服务员结了账,筱郁从酒馆外边接完手机回来与我告辞,一再申明,她愿意继续我为提供帮助,也保证二十四小时不关机。我要开车送筱郁,筱郁说了声谢谢就跑了。我追着筱郁来到街上,筱郁早钻进一辆伊兰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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