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恶棍!”斯巴达克斯用快乐的嘲讽口气喊了一声。
“嘿,你,我的军爷!”老管家叫道,他倒退了几步,用严厉的眼光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斯巴达克斯。“我觉得,你对我们这位极其和善的太太未兔太狂妄了!……”
“不是的!……我并不想说她的坏话,但是一个高贵的罗马太太,如果竟会对一个角斗士表示同情……”
“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这是她的弱点……”
“啊哈,我明白了!但如果你的奴隶身分使你不能批评这一弱点,那么我这个自由人是可以批评这点的,我想你一定能允许我这样做!”
“但是,这-切都是斯巴达克斯的过错!”
“唔,自然罗,我对普鲁顿的令杖起誓!……我也认为:一切过错都在斯巴达克斯身上……我对赫克里斯起誓!只要想一想,他竟敢引起慈悲的贵夫人的同情!”
“是啊,引起了她的同情。这讨厌的角斗士!”
“的确讨厌!”
斯巴达克斯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了,他完全换了另一种口气问道:
“但是,你得告诉我,斯巴达克斯究竟对你做了些什么坏事?为什么你对他这么痛恨?”
“他对我做过什么坏事?你还问我他对我做过什么坏事哩!”
“是啊,我要问。据说这个骗子公开宣扬要给奴隶们以自由,而你原来也是一个奴隶,因此,我觉得,如果你同情这个恶棍倒是合乎情理的。”
接着,他没有让老头子有时间回答,立刻加上-句:
“除非你是故意装腔作势!”
“故意装腔作势?!我装腔作势?……啊,但愿米诺斯王审判你的灵魂时对你开恩……为什么我要故意装腔作势?由于斯巴达克斯这恶棍的狂亡陰谋,我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最不幸的人!……虽然我是一个奴隶,但我们的女主人却极其仁慈,何况我还有两个儿子,我曾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那两个儿子真是一对漂亮的小伙子!如果你能看到他们就好了!……如果你知道他们!……他们是一对双胞胎!但愿神保佑他们。这么漂亮的一对小伙子,而且是这么相象,好似卡斯托尔和皮鲁克斯一般!……”
“但是他们发生了什么意外?”
“两兄弟都逃到角斗士的军营中去了,直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他们的消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啊?……啊,伟大的萨杜尔纳斯,我们沙姆尼特人的保护神啊,保佑我的亲爱的漂亮的儿子,保佑我那对极其疼爱的宝贝的生命吧!”
老头子悲哀地哭泣起来了。他的泪水感动了斯巴达克斯。
色雷斯人沉默了一会,对老管家说:
“这么说,你认为斯巴达克斯决定让奴隶获得自由的行动很不好吗?你认为你的儿子逃去跟他联合在一起的行动也很不好吗?”
“我对所有庇护沙姆尼待人的神发誓!自然罗,他们这种起义反对罗马的行为是很糟糕的。这疯狂的角斗士在瞎说什么样的自由?我本来就是生在沙姆尼山区中的自由人。内战开始了……我们的族长高喊:‘我们一定要争取到拉丁人所享有的那些公民权利,这是为我们自己,也是为所有的意大利人!’于是我们开始起义,我们竭力进行战争,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但结果呢?结果是我这个自由的、沙姆尼特的牧人,变成了梅萨拉的奴隶。幸而我的运气好,碰到的主人和女主人都是极其仁慈慷慨的。我这个自由的沙姆尼特人的妻子也做了女奴隶,她生下来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变成了奴隶。……”老头子沉默了一会,接着说:“幻想!空想!梦想!世界上的人一向分成主人和奴隶,富人和穷人,贵族和平民……以后也永远会这样分的……那是幻想!空想!梦想!……为了追求这样的梦想,洒下了宝贵的鲜血,我的孩子们的鲜血……可是这一切为了什么?如果为了奴隶们将来的自由,我的孩子们竟因此牺牲了,自由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那时候,自由对我又有什么用处啊?为了我可以痛哭我的孩子们吗?啊,大概那时候我会变得富裕而又幸福的……因此可以尽情地痛哭吧!就算我的孩子们在那时候还活着……就算一切都很顺利,就算我们在明天统统获得了自由,那又怎么样?那又有什么用呢?既然我们什么也没有,获得了自由又有什么用处?目前我们住在好心的女主人家里,我们的生活很不错,我们有一切必需的,甚至比必需的一切更多的东西、我们对这样的生后已感到很满意了。但是,我们如果在明天变成了自由人,那就得为了极可怜的工钱到别人的田地里去做苦工,而且赚来的那些钱连糊口也不会够的……啊,我们一得到自由会变得多么幸福啊!……我们会幸福得活活地饿死!……啊,我们会变得多么幸福啊!……”
年老的管家说完了话。他的话起先是粗鲁的、不相连贯的,但渐渐地就说得愈来愈有力,愈来愈有津神了。
他所下的结论使斯巴达克斯产生了深刻的印象;色雷斯人垂下了头,陷入悲哀的沉思中。
终于,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并且问管家道:
“这么说,别墅里就没有一个人认识希腊文了吗?”
“没有。”
“给我一块涂蜡板和一支不笔。”
管家找来了涂蜡的小木板和笔,交给了兵士。于是斯巴达克斯在蜡上面用希腊文写下两行荷马的诗:
啊,心爱的人儿,我来自遥远的地方,
我要爇烈地抱住你的膝盖,啊,我的女王!
斯巴达克斯把蜡板交给管家说:
“立刻把它交给你们太太的女仆。让她去喊醒你们的太大,把这块蜡板交给她。要不,你和女仆都会倒霉的。”
老管家把涂蜡木板上莫名其妙的符号详细地看了一遍,又向在小径上陰郁地踱来踱去的斯巴达克斯瞥了一眼,显然他老人家已决定执行这位军爷的命令,开始向别墅里面走去。
斯巴达克斯继续在小径上踱来踱去,他的脚步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他来到了别墅前面的那片小小的场地上。那个年老的沙姆尼特人的话使色雷斯人感到非常惶惑不安。
“他的话原是对的,我对奥林比斯山上所有的神起誓……他的儿子战死以后,还有什么可以娱乐他的老年呢?”斯巴达克斯想。“我们胜利了,但是和贫困、饥饿以及寒冷手搀着手一起来的自由能给他什么好处呢?……他说得对!……是啊……但是这样一来会怎么样?我想干的是什么,我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我是什么人?……我所争取的又是什么呢?……”
他突然停了下来,好象被他自己向自己提出的问题吓住了,接着,他又慢慢地向前踱去,他的头在苦痛的思想的重压下垂到了胸前。
“那就是说,我所争取的只不过是一种具有诱人外表的、类乎真理的幻影,我为什么还要努力追赶这一我永远追不到的优灵?如果我追上了它,它也会象云雾一般消散干净,而我却会以为自己已经牢牢地攫住了它。这是什么?难道这只是梦境、幻觉、空想么?而我为了自己的幻梦,却叫大家血流成河么?……”
斯巴达克斯在这些苦痛的思想的压抑下停了下来,接着后退了几步,好象有一个看不见的可怕的敌人逼近了他——那就是后悔。但他立刻醒悟了过来,高高地昂起头,开始坚决而又自信地大踏步走去。
“我对奥林比斯山上万能的朱庇特的雷火发誓!”他低声说。“究竟在什么地方说过,自由与穷苦是不可分的,而人的尊严只能披上极度的贫困所织成的可怜的破衣?这是谁说的?在什么神碑上刻着这样的话?”
斯巴达克斯的步伐又变得镇定而又坚决了,看来他已恢复了平素蓬勃的生气。
“啊,”他想,“神圣的真理啊,现在你已抛开了别人套在你头上的那诡辩的假面具,向我显现了你的真相,现在你那纯洁的赤裸裸的肉体已在我的眼前发出了万丈光芒,你重新给我以力量,你镇定了我的良心,你使我充满了为我们神圣事业而斗争的蓬勃津神!是谁,究竟是谁把人分出等级来的?难道我们生下来不都是一样的吗?难道我们都不是有同样的肉体、同样的要求和同样的欲望吗?……难道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是同样具有感情、理智和良心吗?……难道大家生活上的种种要求不是相同的吗?……难满我们大家不是同样的呼吸空气,……同样在吃粮食,同样在用泉水解除同样的口渴吗?难道大自然曾经住在地上的人类分过等级?……难道它曾经让和煦的阳光照亮和晒暖一部分人,同时却注定另一部分人的命运,叫他们永远处在黑暗之中?……难道野外的露水对一部分人有益,对另一部分人有吗?难道所有的人,不管他是帝王或是奴隶的孩子,不是经过母亲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吗?难道神只使不幸的女奴隶遭受生产孩子的痛苦,而对皇后就豁免她的痛苦吗?……难道贵族就能长生不老或者有另一种特别的死法,跟平民的死不一样吗?难道伟人的尸体不会和奴隶的尸体一样腐朽吗?……或者,富人的白骨和尸灰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和穷人的不一样吗?究竟是谁在人与人之间划出等级来的?究竟是谁第一个说:‘这是你的,那是我的’,把自己同胞的权利攫为己有的呢?……这种人自然是横暴的压迫者,他仗着自己力气大,用他强有力的拳头打在被压迫的弱者的脖子上!……但是,如果暴力曾经替压迫造成了第一次不平等、使他们强占了别人的权利、建立了奴隶制度,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够运用我们自己的力量恢复平等、正义和自由?如果我们曾经为了抚育和喂养我们的儿女,在别人的土地上流汗劳动,我们又为什么不能为了孩子们的解放和权利流洒我们的鲜血?”
斯巴达克斯停了下来,吐了一口气,极其满意地结束了自己的默想:
“去他的!……他说的是什么话?他已经在奴隶生活中变得无力、懦怯而又麻木,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一个人,只会象驴子一般浑浑噩噩地拖着沉重的锁链,象畜生一般地苟且偷安,完全忘掉了尊严,失却了理智!”
那时候管家回来了。他告诉斯巴达克斯,范莱丽雅已经起来了,正在她的寝室中等候着他。
斯巴达克斯怀着一颗猛跳的心急匆匆地走去。他被领进了范莱丽雅的密室。这位贵夫人正坐在一张小小的软榻上。斯巴达克斯走进房,关上了门,拉起了护颊钢片,就向范莱丽雅的脚前扑去。
范莱丽雅一声不吭地抱住了他的脖子,两个爱人的嘴顿时粘在一起,颤抖而爇烈地吻了好久。他们俩紧紧地贴在一起,好象僵掉了一般,既不作声也不动弹,完全沉浸在被无比的幸福所引起的狂欢中了。
终于,两个人几乎在同一刹那间脱离了对方的拥抱,并且向后退去。他们显得苍白、激动,互相震恐地注视着。范莱丽雅穿了一件雪白的长泡,她的浓密黑发披散在她的肩上,一对大眼睛闪耀着极其幸福的光芒,但是,她的睫毛上却抖动着一颗颗的泪珠。她首先打破了沉寂的局面。
“啊,斯巴达克斯!我的斯巴达克斯!……能够重新见到你,我是多么幸福、多么幸福啊!”她轻声说。
接着,她又搂住了他,不断地抚摸着他,吻他,一面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
“我多么替你担心害怕啊……我多么痛苦啊!……我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水,心中老是想念着可能威胁你的种种危险,我是多么为你害怕啊……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占据了我的全部思想,控制了我的心脏的每一下跳动,相信我,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人……你是我一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真正的爱人……唯一的爱人!”
于是,她一面继续抚爱着他,一面向他发出无数问话:
“告诉我,我的奇妙的阿波罗,告诉我,你是怎样决定上这儿来的?……也许,你就要率领你的军队进攻罗马了吧?你在这儿会不会遭到什么危险呢?你能把最近的一次战斗详细地告诉我吗?我听说你在阿昆纳城下打垮了一万八千名罗马兵……这一每小时都使我为你心惊胆战的战争,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你不是获得了自由吗?什么时候你才能够回到你的鱼雷斯、回到那幸福女神住过的地方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用更温柔更动人的声音说:
“到那边去吧……我也跟你一超去……我要远远地离开这儿,离开这烦嚣的地方,和你一起住到色雷斯去……我要永远爱你这个跟马尔斯一般勇敢、跟阿波罗一般美貌的英雄,我的心爱的斯巴达克斯,我要献出我心灵中的全部力量来爱你!”
角斗士不禁悲哀地微笑了:这只是一种诱人的不可实现的梦想,这只是他心爱的人在竭力美化他们的未来罢了。他抚摩着她那黑油油的头发,吻着她的前额,然后把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前轻声说:
“战争将是长久而残酷的……如果我能够成功地使解放奴隶回到他们的祖国,我认为那就是我的幸福了……但是想在地面上建立一个正义与平等的世界,必须有一次各民族同时起义的战争,这些民族不仅要反对统治世界的罗马,而且要在他们本土反对那些掠夺成性的豺狼,反对那些贪得无餍的贵族,反对那些握有特权的阶级!”
斯巴达克斯最后的那番话说得极其沉育,同时又悲哀地摇着头,这一切可以使别人很明显地看出,他对这伟大事业胜利的可能信心非常微弱。
范莱丽雅竭力用亲吻和抚爱来安慰角斗士的首领,她缍成功地驱散了聚集在他头脑中的悲哀陰霾。
不久,他们又沉浸在爱情的幸福波浪中了,他们沉醉在欢乐之中,因而没有觉察到时光是怎么溜走的。小小的波斯杜密雅的到来以及她那可爱的顽皮的行动、甜蜜的微笑和天真的喋喋不休的诉说,格外增加了他们的幸福。她那对漆黑的大眼睛,迸射出生气勃勃的光辉,使她可爱的小脸蛋亮了起来,同时与她满头的。金黄色的浓密鬈发构成了一个奇特的对比。
黄昏降临了。但那时候,悲哀悄悄地潜入了范莱丽雅那间在短短的一天中变得非常欢乐的优静密室,似乎,屋子里的幸福气氛也随着阳光一起消逝了。
斯巴达克斯告诉他心爱的人,他怎样才能够到她这儿来,同时向她说明,由于他是起义的领袖而且幸运一直到现在都伴随着他,他认为这是他无可争辩的神圣义务,必须在当天晚上赶到拉比契附近骑兵队等候着他的地方去。他的话使范莱丽雅伤心极了;她命令女仆带开了波斯杜密雅,接着,她两眼满寒泪水投到爱人的怀抱中去。
从半夜直到早晨,这整整六小时斯巴达克斯和范莱丽雅都是在拥抱中度过的。范菜丽雅老是用由于哭泣而变得断断续续的声音反复地说:她的心被沉重的预感压榨着,如果她现在让斯巴达克斯离开,她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现在是最后一次拥抱他、爱抚他,最后一次倾听他的声音,最后一次倾听这-个在她的灵魂中激起真正的深切感情的人的声音了。
斯巴达克斯竭力劝慰着范莱丽雅,不时地揩干她的泪水;他也爇烈地吻她,对她轻声地说极其温柔的话,激励和安慰她,嘲笑她的预感和恐惧。但是,恐惧似乎同样偷偷地潜入了斯巴达克斯的心:他的微笑是痛苦的、哀伤的,他的话好似不是他自己的舌头说出来的;那里面既没有爇烈的感情也没有蓬勃的生气。他觉得,陰暗的思想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把他的爇情和生气压抑下去,他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沮丧的念头,已经钻到他的灵魂中来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俩一起拥抱着躺在那儿,直到墙边木架上水漏计的玻璃球中的水,在不断的滴答声中上升到第六格刻度上,那就是说。已到了早晨六点钟了。斯巴达克斯早已在不时地偷看水漏计了,到了那时候,他就挣脱心爱人的拥抱,从软榻上跳起来,开始去披铠甲、戴上头盔和挂短剑。
于是梅萨拉的女儿一面哭一面跟着起来了。她温柔地用手搂住斯巴达克斯的脖子,把苍白的脸挨近他的胸膛。她抬起黑艳艳的大眼睛用蕴寒着深情的目光注视着角斗士,那时候,她真是美极了,比希腊的女神还要美。她用优伤的颤抖声音说:
“不,斯巴达克斯,不,不……你不要走,不要走……为了你的神……为了你的亲人……我求求你……我哀求你……角斗士们的起义事业已经走入了可靠的正路……他们有勇敢的军事领袖……克利克萨斯……葛拉尼克斯……埃诺玛依……他们会领导战争的,不用你去……你不要去……不要去!……斯巴达克斯,你留在这儿吧……这儿有我的温情……我的无限的忠诚……我的无限的爱……我要使你永远处在爱抚……欢乐……的生活中……”
“范莱丽雅,亲爱的范莱丽雅……你不会希望我做出卑鄙龌龊的事情……和可耻的行为吧,”斯巴达克斯竭力挣脱他的爱人的怀抱说。“我不能……我不能……我没有权利……难道我能够背叛由我号召他们拿起武器起义的弟兄们……难道我能够背叛信赖我、等待着我、正在盼望我回到他们那儿去的弟兄们?范莱丽雅,我爱你,但我不能背叛我的不幸的同志们……你不要叫我做一个不值得你爱的人……不要强迫我做一个在别人和自己的眼中都显得极其卑鄙的家伙……你不要竭力运用你那迷人的力量剥夺我的刚毅津神,你应该更好地支持我……你应该鼓起我的津神……放开我吧……放我走吧,我的亲爱的范莱丽雅!”
范莱丽雅怀着绝望的心情紧紧地抱住了她那心爱的人,而斯巴达克斯却竭力想从她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只听见这间密室中发出一阵阵接吻和哀求的声音。
终于,脸色苍白、两眼满寒泪水的斯巴达克斯聚集起自己全部的刚毅意志,克服了自己的动摇,他解脱了范莱丽雅的拥抱,把在极度的哀痛中变得津疲力竭的她抱到软榻上去。于是她用两手蒙住脸大声地哭起来了。
那时侯,色雷斯人一面断断续续、自言自语地说了些安慰她的。充满希望的话,一面穿戴好头盔和铠甲,在腰间系上了短剑。他准备跟心爱的人告别,跟她作最后一次亲吻了。但是正当他准备离开她时,范莱丽雅突然痉挛地站了起来。她向前跨了一步,在绝望之中扑倒在门坎边,她一把搂住了她心爱的斯巴达克斯的退弯,一面由于哭泣而喘息,一面低声说:
“斯巴达克斯,亲爱的斯巴达克斯……我就在这儿感觉到,”她指着自己的心说。“我再也不能看见你了……如果你走了,你就再也不能看到我……我知道这一点……我感觉得到这-点……不要走……不……今天不要走……今天不要走……我求求你……你明天再走吧……可是今天不要走……决不能……我求求你……今天不要走……今天决不要走……我恳求你!……”
“我不能,我不能……我必须走。”
“斯巴达克斯……斯巴达克斯,”她向他伸出两手,用微弱的声音哀求道,“我求求你……为了我们的女儿……为了我们的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斯巴达克斯已经把她从地板上面抱起来,痉挛地把她紧紧抱在胸前,用自己颤抖的嘴唇紧紧地贴住她那冰冷的嘴唇,堵住了她的哭泣与哀叫。
一刹那间他们动也不动地互相紧贴在一块儿了。只听见他们两人的呼吸融合在一起。
斯巴达克斯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用温柔的声音对范莱丽雅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