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在生活中有个习惯，爱在窗口眺望，几十年如一日。还是在我们相识不久，每逢我到她家去玩，她总是半卷帘子，羞答答地在窗口张望，那闪动的眸子像深潭中的星星，迷人醉人。婚后我上班下班，她立于窗前左盼右顾，尤其在我当驾驶员开车的日子里，上班时她眼神送得很远很远，下班时她目光却收得很近很近，只有见到我神情自若，她站她面前她心中那块石头才落了地。
中班车子抛锚回来晚了，她倚在窗前半夜难眠，望着窗外一天风雨久久地企盼着，当我一身雨水回到了家时，她才解开心中悬望的心结。有时我出差或旅游，到了讲好回家时间见我还未回来，她倚在窗前忐忑不安地嘀咕着，当我回到家时，她劈头就是句老话：“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见到她刨根究底的样子，我会心地一笑，知道她那片殷殷之情。
有了儿女以后，她临窗眺望又多了一份情怀，孩子们上学了，她隔着窗子叮嘱再叮嘱，直到见不到他们身影。放学了，她几乎数着妙针，倾听着孩子的脚步声，恐怕他们被关学，或万一……有次儿子顽皮，放学后到松花江路小河边捉小龙虾，两个多小时眺望，不见儿子回家，她心急如焚，一个又一个电话把我从石洞口火急火燎地召回，当一家人四处寻找时，晚上八点多钟了，儿子一头冒了出来。妻子火了一巴掌打去，然后把儿子抱在怀中“呜呜”地哭起来。后来儿女们上班了她在窗口望了这个盼了那个，见他们回来晚了，急得像热锅蚂蚁——团团转。见女儿挽着女婿笑盈盈走来，趴在窗口她回过头对我说：“你来看呀，小夫妻多好哪！”
妻子临窗眺望习惯又传承到第三代身上，小外孙女卿卿，打娘胎就和外婆粘在一起，早上我跑步，妻子抱着卿卿教她叫着“一、二、一，一、二、三、四”的口令，逗得卿卿像个百灵鸟，叽叽喳喳地连楼下晨练的老太太老公公都逗乐了。卿卿大了上了幼儿园，她在窗口看着小外女与她招手，当我骑车转弯时一回头又见妻子跑到阳台向卿卿招手呢！卿卿也学会了外婆样子，喜欢在窗口眺望，见亲人回来了她舞动着小手说：“舅舅回来了，”见到她爸爸妈妈更像活雀子，“外婆，外婆，”爸爸妈妈也回来！”，她拉着外婆跑到门口，孜孜地开门，迎候他爸妈，一家人在企盼后洋溢着融融的笑声。
一九九八年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