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南翔古猗园记(2)

作者:史荣东    更新时间:2023-11-23 10:59:24

伊在花丛中

妻子是个细心人,一家人那天过生日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我的生日她更是年年不忘。五月八日那天,她翻着日历说,五月十二日是我70周岁的寿辰,还说弄个有意义的活动。我们俩商量决定去南翔古猗园来个故地重游。南翔古猗园虽说是上海市郊(现为嘉定区),然而,她却在45年前,我们刚谈朋友时去过的,我后来也曾去过,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

古猗园位于西北郊嘉定区内,园内有逸野堂、戏鹅池、松鹤园、青清园、鸳鸯湖、南翔壁等景区,是上海最古老的名园之一。它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早先为私家宅院,由擅长竹刻、书画、叠石的朱稚征设计布置。因园内广植绿竹,园名取自《诗经》“绿竹猗猗”之句,故名“猗园”。此后,几经周折,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为叶锦购得,大规模的重修和改建后,取前朝园林沿袭之意,更名“古猗园”,沿用至今。

我们一进古猗园大门,就感到园中有了很大变化,树木葱荣,失去了昔日明快秀丽的景色。走了不远便见到了当年我俩拍照的地方,虬枝缠水,湖石剔透,岛影荡波。我们连忙请游玩的姑娘给我们留影,拍下的照片竟与四十五年前拍照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一个是黑白,一个是彩色,人像只不过一个是四十五年前的青春勃发,一个是四十五年后的沉稳练达。

眼前,我们又出现了四十五年前情景,那时,是乘小火车到南翔镇下车的,当时爱人还约小姊妹桃英与他男友一起到古猗园玩的。说起我俩结合,真是姻缘前定。一九六八年是“文革”年代,当时非常讲究家庭出身,我是预备党员,对于对象的选择,家庭出身好坏往往关系到政治前途的大事。我和其他党员一样,必须经过政治审查这“关”。我们经过一年多接触,认为基本条件成熟了,于是,我向党组织汇报。支部书记老杨非常重视,他特地到我女朋友单位作了了解。她的单位因“文革”档案材料封存了,不好查阅。据领导介绍,说我女朋友家庭出身肯定没有政治问题,而且本人工作表现良好。就这样,我谈对象的政审一关,轻易得到了通过。就在古猗园内,我把这个振奋的消息告诉了她。一九七零年,我与爱人组成了新的家庭。

我们走到当年坐过的白鹤亭,这座亭上的“白鹤南翔”是南翔地名由来。眼前出现了当年蒙蒙细雨,妻子她娇媚凝睇,望着湖中一对天鹅,在雨中游弋自得。我们俩在亲昵地交谈中,无意中见一对情侣在亭角相偎相吻,不大一会儿,他们被公园工作人员“请”到办公室去的尴尬的情景。回想我们的爱情,也经过大浪淘沙般的洗练。“文革”到了整党建党时,我是整党建党领导小组成员之一,可到了我预备党员转正时却出现了大的风波,原因是我的泰山大人的历史问题,掀起了轩然大波,(泰山大人在“文革”中没有受过任何冲击)为了这个问题,转正会剑拔弩张地开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以十七比十六通过了转正。为了这件事,我被排斥在领导核心之外,甚至连民兵干部都不能担任,似乎断送了政治前途。这件事,我从来未和爱人讲过,因为,我选择了她,她父亲历史问题并不是她的过错。为此,我也感到非常庆幸,幸亏当时调查中的失误,才有了一生难求的佳偶,才有了相濡以沫四十多年的妻子,才有了幸福和谐的家庭,才有了《爱的初衷》、《临窗》等美好的记忆。

古猗园有很多名人诗、词,以及上乘楹联,不但有“十分春水双檐影;百叶莲花七里香。”“月来满地水;云起一天山。”而且还有:“池馆清幽多逸趣;梅花冷处得香遍。”我也喜欢平时写些楹联凑趣,我的楹联《年近七旬,摆弄上网》(在发表时改为七旬翁上网游记)在上海楹联界上发表了,文中还收集我的十多副楹联。上海楹联界编辑方建平先生打电话找我,我不在家家,方先生对妻子激情说,史老师对联写得太好了,尤其是《题红宝石婚》写得真切感人,他情不自禁地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二万天相牵,半生战战惊惊,揩身端尿,敬母如天,心牵是女,意缠是子,惦念心中是骨肉,为你为他,享乐哪能想到己,都因儿女心头肉;四十年风雨,一路磕磕绊绊,涉水淌河,视贫似土,爱的是君,疼的是君,唠叨嘴里还是君,相随相伴,艰难同走一条路,除了俩人能有谁?”妻子感动了,闪烁着激动的泪花。我到了回家,她谈起了方先生《题红宝石婚》事,並嗔怪地说:“这么好楹联为什么不和我讲?”我笑了笑说:“对一个人的感情,最重的是藏在心底,而不是挂在嘴上。”

古猗园虽然在上海不算最大,却是步步有景,处处入画。不少的少男少女的学子,依水临摹,把美丽的景色写入写生纸上,收进了青春勃发的征途。妻子兴奋地指着一个个园中的景色,说:“太美了,处处可以拍到美妙的照片。”她见到了牡丹花拍,见到了杜鹃花拍,见到了月季花拍,一连换了三套服装,拍了60多张照片。还美孜孜说:“你看看你老婆美吗?像不像六十七岁的人?”

“嗯,老婆是很美的,在花丛中,的确够迷人的,看上去像四十出头。”我点头赞许说。其实我不是讲的溜须阿谀之言,的确,她一点不老,四十多年了,她仍是绰约动人的。

晃怱之间,在牡丹花丛中,出现了另一朵粉红色牡丹,矜持窈窕,风韵流彩——她是我单位同事,是我爱人要好的小姊妹。俩人就像两朵花:一个俏丽堂皇;一个和蔼真诚。她俩携手相随,宛似亲姐妹,她到我家,爱人到她家,十分随意自如。她也来过古猗园,是和单位同事一起来的。那也是四十年前的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她带着儿子来到了古猗园,我喜欢拍照,曾为她拍过一张《俏丽与菊花》的照片,并放大过。她的气质,美胜过了傲霜凌云的菊花,飘然袅袅。我曾借用一曲《如梦令·巧笑》来形容她:“新菊披霞含傲,绝代风华才操。欲问霜头枝,花曰人儿更妙。更妙,更妙,都在嫣然一笑!”的确,她是矜持而俏丽的,就像池塘荷花,窈窕而婷婷。我在一篇小说中,曾以她的俏丽作为小说女主公的形象。后来,她调离了,失去了音讯。二十多年后,我了解到她新的住址,曾看望过她,她俏丽依旧,还是以前激情奔放。于是,我还写下了《清风明月》那篇短文。而今,她也是七十岁的人了,是否俏影如旧,“新菊披霞含傲”池塘晨曦中,她是否婷婷袅袅,飘逸的“绝代风华才操”?牡丹花丛中,她是否“嫣然一笑”?

2013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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