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以倡导“白话文”、领导新文化运动闻名于世。他幼年读于私塾,19岁考取庚子赔款官费生,留学美国,师从哲学家约翰·杜威,1917年夏回国,受聘北京大学教授。1918年加入《新青年》编辑部,大力提倡白话文,宣扬个性解放、思想自由,与陈独秀同为新文化运动领袖。他的文章从创作理论的角度阐述新旧文学的区别,提倡新文学创作,率先从事白话文学的创作。1917年发表的白话诗是现代文学史上第一批新诗。胡适一生学术活动主要在文学、哲学、史学、考据学、教育学、红学六个方面,著作有《中国哲学史大纲》《白话文学史》《中国章回小说考证》和《胡适文存》等。他在学术上影响最大的是提倡“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的治学方法和理念。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曾读过他的《尝试集》及对中国古典小说《水浒传》《红楼梦》等的考证研究著作,对胡适在白话诗和古典文学上的深厚造诣颇为景仰。
2005年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里,我们一行10人乘着中巴车去安徽考察,顺道走访了胡适故居。故居坐落于绩溪上庄村,这是一座典型的徽派古建筑,小青瓦,马头墙,三开间,两层楼。门罩门楼,水磨砖雕。走访他的故居,实地参观他青少年时代的生活环境,也是我向往已久的一种嗜好和乐趣。故居坐落于绩溪上庄村,这里旧属徽州府,是一块襟山带水,群山环抱的小小盆地。故居建于清光绪三年(1877)至六年(1880)期间,是胡适父亲胡铁花所造的两进一楼通转式结构建筑。据同行的朋友介绍,他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曾来过这里,原先这里可以见到潺潺流淌的清澈河流,种满庄稼的农田。而今呈现我们眼前的是一个鳞次栉比、参差不齐、新旧不一的建筑村落。这是个雨后阴天的下午,当我们踏进这个小镇时,天气是灰蒙蒙的,潮湿的路面踩在脚下很不舒坦,但心里一想到马上就要踏进向往已久的胡适故居,心情却自然地变得兴奋起来。在路边墙上挂着的蓝底白字指示牌的引导下,我们沿着小巷胡同,转了七八个弯,一座颇具徽派特色的老宅园呈现在我们的眼前,这就是胡适故居。大门前和正厅上各悬着我国著名书法家沙孟海亲题的“胡适故居” 匾。厅内摆设如旧。胡适当年结婚用的房间里,有张“月宫床”朱漆描金,富丽典雅,镂徽派雕刻各种戏文及花鸟。床额上刻着“诰命”二字的小红漆箱,是胡适父亲胡铁花的遗物。床的右侧悬挂一把胡铁花当年佩用七星宝剑。两厢陈列着胡适家书,还有许多现代社会名流题赠的字画。转过正厅就是后堂,中间隔一小天井,小厅上悬挂一块红底金字大匾,上书“持节宣威”四字。是当年胡适出任美国大使时,国民政府所赠。
胡适故居不大,面积只有200多平方,为三开间,前后进,通转式石库门楼。这屋最具观赏价值的是门窗上的精致木雕,屋里堂外的窗啊门啊都镂刻着栩栩如生的花卉,刀笔流畅,平底浮雕,又以清一色兰花为主题。“兰为王者,香不与众草伍”,满堂香溢,反映出主人的立世风格。胡适是深受此风格影响,他晚年作过一首题名《希望》的诗,诗句中有“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道出了他对故乡兰花的思念之情。故居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那一间坐西朝东的书房。书房不大,约有7个平方,是个长方型的木屋建筑。书房里已不见藏书,只有一只旧的写字台、一把靠背椅。写字台上放着一个老式火油灯、一块砚台、一枝毛笔及空笔筒等,墙上挂着两件草字体的条幅。小巧玲珑的书房呈现出宁静、幽雅的文化气息,使读书人、文化人等都会情不自禁地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休息观赏。我也抵不住这种文化诱惑,在书房内拍照留影了。与书房相连的厢房是当年胡适与小脚夫人江冬秀的结婚洞房。洞房的右侧是前庭客堂,堂中央靠墙放着一个长方型的祭台,祭台前是一个八仙桌和两把厚实靠背椅。正中木墙上挂着一幅人物画像,像的左右两侧挂有字幅,写有“跃马挥戈驱贼寇,除弊兴利挽狂澜。”这两句话也道出了胡适年轻时欲“挥戈驱贼”“除弊兴利”的向往。
当年胡适在故居生活了9年,他14岁(1904)离开故乡到上海求“新学”。胡适与上海特别有缘,他1891年12月17日出生在上海大东门外寓所。随后与父母在台湾住了近两年。中日甲午战争的第二年初,胡适与母亲离开台湾,又经上海回到绩溪上庄老家。那年他才满3岁零几个月。胡适的启蒙教育是在上庄故乡的私塾中度过的。少年胡适就爱看书,读小说。9岁时,他在四叔家东边小屋玩耍,在小屋后边的一间卧室发现了一本“两头都被老鼠咬坏了”的“小字木版的第五才子”书,他一口气就把这本《水浒传》残本读完。从此,他迷上了看小说,到处借读小说,和朋友交换、比赛看小说。读小说给了胡适很大的好处,帮助他把文章写通顺了。读小说,又使他得到初步的白话文的训练。因此,他离开家乡到上海求学时,就能写很像样的文章了。这对他后来提倡白话文学和考证小说,也早早地种下了根苗。
在绩溪胡适故居游览时,我们还多次听到当地景点讲解员说,胡适祖上不姓胡,应当姓李。据说唐昭宗李晔的太子,因躲避朱温之乱,随义父胡三公逃亡南方,匿居民间,便改从胡姓了。二世祖仕于宋,封明经公,故世称“明经胡氏”,此说也见于胡氏后裔的族谱中。有人对“胡姓李”之说持怀疑态度,认为这仅是“既阔且贵”的传闻,不足为信。我想不管胡氏原姓李,还是姓胡,姓名本身只是人的一种符号标识。胡适的出现,实在是为胡氏家族增添了光彩,他对白话文的倡导及学术上的成就,这是任何帝王将相都不可替代的历史贡献。再说人们到上庄来游览,不是冲着“明经胡氏”,而是仰慕胡适之名而来的。
夕阳即将西下,我们依然流连忘返。胡氏祖先扑朔迷离的姓氏传说、胡适的书房及婚姻故事等,犹如一部让人读来回味无穷的书,令我浮想联翩。但当我要离开胡适故居时,我仿佛感到故居的布置似乎还缺少书卷气的浓度。发现故居展厅内虽有一部分胡适的著作,却缺乏有份量的胡适早期版本作品。我想假如能在故居内再添些胡适的旧版名著,那么人们会对胡适的学术贡献会有更直观、深刻的印象和认知。
《新民晚报·夜光杯》2005年1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