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生命陨落

作者:央吉那    更新时间:2020-09-30 10:24:41

清晨,一缕阳光辐射进医院病房,给寒冷的初冬增添了一丝融融的暖意。

又是一天的到来,航道职工医院病房内跟往常一样:病人、医生、护士、保洁员、护工等各自都在按部就班地处置自己的事情,惟独病人林梅依然昏睡躺在床上。昨晚林梅的孙女芳芳走后,林梅眼角边曾出现过两行眼泪……

在病房陪护了一晚的陆宏伸了一下懒腰,并疲惫地望了望母亲林梅,他惊奇地发现母亲的身体已不再抽搐了。林梅经过两天一夜的抽搐和痉挛的症状突然消失了,陆宏不知是吉还是凶?先唤来了护工李阿姨帮其看一下母亲的情况,如没什么事的话想叫护工帮母亲梳洗一下。护工李阿姨来到林梅床前看了看林梅面部,然而又掀开林梅的被子,仔细看了一下林梅的双脚,并用手摸了摸林梅露祼的双腿,然后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没说话。

在旁的陆宏有些干急,忙问护工:“李阿姨,现在的心电图和血压在电脑屏上显示都很正常啊,你发现了什么新情况吗?”

护工叹了一气、沉重地回道:“不敢说呵,你还是待医生查房时,听听她们的解说吧。”

陆宏听了护工的回答,感觉话中有话,有一种不祥之兆,心脏一阵猛跳,如一层阴影瞬间笼罩全身,急问:“你看到了什么?为何那么沉重?你告诉我一下,我母亲到底怎么啦?!”

护工认真地回道:“那我说啦,你听了后可不要着急呵!”

“不急、不急,你直说,让我心里有个数。”

“那好,那我真的说啦,你听着——你母亲今晚午夜前要走的,你快点准备后事吧!”

陆宏屏息凝视听完护工所讲的每一个字,仿若倒吸一口冷气,不寒而栗,陆宏顿时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子在飙升,头部一阵晕眩,胸口像猛击一掌,几乎喘不出气来,他稍停等了一下,缓过神来,急问道:“李阿姨,你为何有如此精准的判断?”

“我在这病房里工作十多年了,看得多了,我亲自送走过像你母亲类似情况的患者不计其数。因为你母亲今天呼吸已经开始微弱、两脚发紫水肿、双腿冰凉、又没尿液,下肢水肿会慢慢上升,一旦肿到心脏,人就……,其实昨天我已经跟你说过关于人在临死亡前的一些症状,现在你母亲身上的相关症状全都有了”。护工不忍心再往下说……

陆宏站在原地木纳了许久,仿佛脑子一下被魔杖点穴定格似的,是惊是悲是郁……?五味俱全,他好像一下子无法接收,他想待会听听查房医生的判断。说曹操,曹操到,正在此时,查病房的主管王医生带着一帮小医生小护士来到了林梅床边,陆宏和护工在旁不吱声,想听听医生她们怎么说。主管王医生当时左手托着硬板文件夹,右手握着笔,先看了看安插在林梅身上的各类电脑仪器屏上所显示的数据,然而看了看已紧闭双眼昏睡的林梅,并掀开被子摸了摸老人家的双腿……王医生顿时双眉紧锁,神色也凝重起来,一声不吭,然后低点记录着什么……

在旁的陆宏急不可耐地问主管:“王医生,我母亲今天怎么样?”

王医生抬起头佯装从容,不慌不忙平静地回道:“你母亲抽搐症状好像停止了,但感觉不太好,我让医生开药叫护士继续对你母亲输液,但你家属要作最坏的打算,关于这一点,我在前几天,你送老人家入我院时我就曾把该说的话都跟你说过了,我就不再重复了。”王医生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你母亲该交代的事都交代过了吗?如家里户口簿、身份证、房产证、银行卡等重要证件都放在什么地方,你家属都知道了吗?”

陆宏没有正面回答主管的回话,他想了解一下正确答案,便反问道:“难道我母亲今天不行了吗?”

王医生的嘴角微动了下,神情中似乎有隐情不想说,假装淡定,片刻后吐出了几个字:“不好说,我们在尽力施救。”

就这样,来自护工和主管医生对林梅的死亡时间判断莫衷一是,只是护工的判断更为直接,而主管医生可能不愿说出真相,怕家属一下子难以接受,所以用模棱两可的言语来搪塞。尽管医生在运用不同的方式对林梅进行最后的施救,但医院用错药导致林梅长时间的全身抽搐和痉挛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无法推卸,但家属陆宏没有急于向医院去讨说法,心想:“母亲是身患尿毒症晚期,最终结局只是在时间上迟与早的问题,也许,提前走可能对母亲解脱痛苦是一个比较好的归宿”。医生的失误,家属的善良,无论医患双方如何处置,其结果都是没有退路的,也没有后悔药的。人的生命原本就是很脆弱的,也许每一个人的一生有不同的活法,有活的自由潇洒,有活的风流倜傥,有活的艰辛劳碌,有活的平凡普通……但最后的归宿是一样,都是走向死亡,死亡是一种伟大的平等,于是填平了高贵和贫穷、强势和弱势一条原本不可逾越的鸿沟。

此时,陆宏只能面对现实,等待母亲命运的降临,虽然林梅是成千上万老人行列中的一位普通的个体,在死亡来临之前不可能像那些达官贵人、富豪名人有众人围着安慰,抑或是还能惊动医院领导亲自过问及调动医院所有资源来进行施救,或者用世界上最好的药物来医治……但像林梅这样一位老人,不可能有这样高贵的礼遇,她只是一位普通的弱势,虽曾有过教师、财务、企业中层干部、居委主任等职业的经历,但像她这样的经历在整个滨江市有何止一人,乃至在全国有成千上万,他们均是中国底层的弱势群体,他(她)们活着仅仅是存在……

正午,陆宏远眺窗外,艳阳依然高照,天际布满阳光,滨江市依然是一片繁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即便天空有一颗流星陨落,也不会影响其都市的前行节奏和信息网络。陆宏转过身子,回望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只见她在痛苦的表情下始终处在无意识的昏迷状态之中,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插在她鼻腔中的透明氧气管上所泛起的气泡能看出林梅还在呼吸。这期间没有医生和护士来过问或看望过林梅,就像是把这位老人忘记似的,弃置在病房内没有医生关注,只有兢兢业业的护工李阿姨不定时地走到林梅的床沿仔细地看了看,她依然用肯定的语气跟陆宏说:“就在今晚,请速去购买你母亲里外全套寿衣,准备后事吧。”陆宏每每听到护工这句话,表面上显得很平静,但其内在的精神早已崩溃,真的无法接受。

下午,林梅依然昏迷,医院对林梅的所有输液和安插的医疗器械就是一种摆设,对患者没有任何作用,即便此时病人醒来能呻吟几声,也是对家属的一种莫大的安慰,但这仅仅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臆想。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所有的光芒慢慢殆尽,连一丝余光都不留,天边从桔色进入黛色变为黑色,都市的喧哗也开始渐渐趋于平静,初冬夜凉、狂风又起、寒冷袭来、青光冷照。

公元2017年11月26日晚上九点二十四分,林梅的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就像天空一颗有生命曾闪着光芒的流星一下子划破天际陨落大地,将其最后的能量燃烧成灰烬。一位普通人带着“弱势群体”神圣的皇冠消弥在人世间,驾鹤而去。陆宏虽有心理准备,但悲恸欲绝伤心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夺眶而出,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正式上路了……

护工李阿姨对林梅死亡时间判断的精准无比,更让陆宏惊讶的是,李阿姨早已做好送老人家上路的前期准备工作,此时此刻,她迅速拿出毛巾和脸盆及擦洗软布等梳洗物具,将林梅的身子仔细地擦洗干尽,并将陆宏下午买来的全套寿衣帮林梅换上及穿鞋戴帽,最后帮林梅盖上寿被,等待医院太平间工作人员的到来……让老人家有尊严的上路。护工在整个换洗死者的过程中没有任何顾忌,更不害怕,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也许这是林梅从近两年断断续续住院至今及临终前后碰到的是一位最好的护工……这位护工李阿姨的敬业精神让在旁边的陆宏叹为观止。

……

林梅的离世,从局外人来看应该是死亡影子的结束,但事实上还远远没有结束,还有许多繁文缛节的丧事处理和后续杂乱兹生的琐事庶务要清理等等,这些都需要陆宏独自来承担完成。尤其是他们家还有一件神秘的谜底——家密之事至今没有解开,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是万贯家财吗?还是国外有什么巨额资产?抑或是其家族还隐藏着更多的房产吗?由于林梅去世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故一切无从知晓,特别是林梅生前曾留下一张绝命小纸条上所写道有人会帮陆宏解开此谜,那么此人又是何许人也?什么时候出现?这一切谁来揭密?还有待慢慢解开……(未完待续)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