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裘二海怎么成了我爹(3)

作者:范小青    更新时间:2020-05-28 14:06:23

这个手指点其实也不是裘发财的。是砍了另外一个欠债人的手指来吓唬裘喜大和裘大粉子的,要不是裘发财还有个哥哥裘幸福在当支书,这根手指头就肯定是裘发财的了。

裘大粉子哭哭啼啼,万香草眼泪汪汪,裘喜大的脸更苦了,倒是裘二海没有事,他一个人躺在黑屋子里,也没人跟他说话,他只是感觉家里出了什么事,就在黑屋子里拼命喊,他说:“我只是瘫了,我又没聋没哑,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在这一点上,他确实比我爹幸运些。可裘大粉子气他说:“你虽然不聋不哑,但告诉了你又能怎么办,你爬起来解决问题?”

裘发财从来就不是个好好过日子的人,但以前好歹还在镇上有个工作,还知道上班下班,无非下了班去玩游戏机。现在倒好,进了赌场就一条路走到底了。裘大粉子百思不得其解,去求教胡师娘,胡师娘作了一会鬼,感觉看到了什么东西,却不直接说出来,她启发裘大粉子说:“坏东西在你家的东南方向。”裘大粉子就往东南方向想,想过好几家人家,又想过一两个小村子,胡师娘都摇头,最后就到了后窑二村。你们都知道,后窑二村就是我们村。到了我们村,就到了我们院子,因为我们的院子,就在我们村的村口上,到了我们的院子,胡师娘“啪”地一拍巴掌。裘大粉子就知道了,是我作的鬼。

我当然会作鬼,我想作谁的鬼就可以作谁的鬼。你们还记得吧,我小时候就有“鬼眼”,能看到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那我为什么要作鬼呢,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裘二海告我医疗事故,让我把房子都赔掉了,我怎能不作鬼咒他们家?裘大粉子赶紧带着裘喜大万香草来找我,三个人二话不说就给我跪下了,我真是莫名其妙,手足无措地说:“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裘大粉子说:“万医生,万医生,你就绕了裘发财,救救我们吧。”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曲文金却高兴了,她在我们的西窗里看,觉得不过瘾,特意从院子里绕出来,绕到我们的前门,说:“裘大粉子,当初你数万医生卖房子的钱,没有跪着数吧。”裘大粉子因为给我下跪没有起作用,心里正发毛,曲文金还来讽刺她,她是村支书的奶奶,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腾”一下就站起来,指曲文金说:“曲文金,我知道,是我家裘幸福抢了你家裘雪梅的支书,你一直记恨在心,你还假心假意同情万医生,要不是你家裘奋斗,我们怎么会去告万医生?这账应该算在你家头上,算在你们裘奋斗头上。”曲文金没想到裘大粉子这把年纪脑子还转得这么快,一秒钟前曲文金还在看别人的热闹,一秒钟以后她自己成了矛盾的中心,曲文金一急,舌头更大,说话更刁,但思想却断路了,她只会反反复复地说:“李(你)说什么?李(你)说什么?”

裘大粉子倒是一下子自己给自己找到了灵感,她朝裘喜大万香草挥挥手说:“走,我们进城找裘奋斗去!”裘喜大张了张嘴,也许他觉得找裘奋斗是没有道理的,但裘大粉子这时候早就不讲道理了,家都要败了,还讲什么道理?曲文金眼看着他们一阵风似地走了,只能自我安慰了:“李们不爸麻换,就去找我们奋斗麻换吧,看我们奋斗不麻换喜李们(你们不怕麻烦,就去找我们奋斗麻烦吧,看我们奋斗不麻烦死你们)——”她绕口令似的,口齿又不清楚,但我习惯了她的思维方式和说话方式,我能听得懂,我就顺便拍了她一句马屁,我说:“他们找裘奋斗,不是自找苦吃吗?”曲文金朝我看看,她好像觉得我话里有话,她心里有亏,就不说话了。

我并不知道裘大粉子带着儿子媳妇去找裘奋斗有没有找到苦吃。过了一天,小向却来了,这回她没有进院子找裘奋斗,而是直接找到我家来了,我奇怪道:“小向,这两天没见裘奋斗回来呀。”小向笑着说:“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啊?“我心里一高兴,但随即就警惕起来,我知道他们当律师的,在法庭上个个都是冷面狼,在私底下,个个又是笑面虎,所以小向一笑,我就要当心。我小心地试探说:“小向,你怎么会跟裘奋斗——”小向“呸”了我一口,说:“都怪你!”我不知道她喜欢裘奋斗怎么怪得上我,我又没做他们的媒人。小向说:“都怪你家是中医世家,又是假冒的中医世家。”我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小向的想法和白善花的想法差不多,因为我们是中医世家,白善花才会来我家偷祖传秘方,哪知我家又是冒名的世家,没有秘方,白善花就冒名顶替做起了假药,要是没有假药,小向就不会和裘奋斗打交道,小向不和裘奋斗打交道,她就不会喜欢上裘奋斗,这么一路想过来,责任还真的在我身上了,我赶紧说:“小向,你现在如果不想喜欢裘奋斗,还来得及呀。”小向说:“你怎么知道还来得及?”我说:“裘奋斗也没有离婚,你也没有结婚嘛。”小向说:“你怎么知道——”话才说了一半,曲文金正好到我的西窗口,朝里一看,顿时紧张地“啊呀”了一声,回头朝着自己家喊起来:“刁,刁,不得鸟呢(不得了了),不得鸟呢,你快奶,你快奶看谁奶了!”裘金才听到曲文金叫唤,赶紧撑着我爹用过的那付拐杖过来了,他们公媳两一起站到我的窗口朝我的小屋里看,我的小屋平时灰头土脸,但现在有小向站在里边,就蓬筚生辉了。可这回小向是来找我的,他们这么劲起干什么呢?他们想得些什么好处呢?果然,他们的好处说到就到,小向看到他们,朝他们点了点头,喊了一声:“爷爷”,又喊了一声“妈”,曲文金一听,差点岔过气去。公媳俩互相搀扶着逃走了。

难道裘奋斗真的被小向追到手了?我正疑惑,小向却“嘻”地一笑说:“看他们吓的。”原来小向是吓唬他们的,他们也真不经吓,看他们逃走的样子,恐怕连苦胆都已经吓破了。小向把曲文金裘金才吓走后,回头就来收拾我了,她和颜悦色跟我说:“万泉和,听说你收拾裘奋斗收拾得很惨,你到底是怎么收拾他的?”小向的到来,就已经让我觉得奇怪,小向这话一说,我就更不明白了。本来大家只是说裘发财进赌场跟我有关,现在怎么又牵连上裘奋斗了呢,裘发财进赌场输掉是裘发财的钱,又不是裘奋斗的钱,裘奋斗有什么可惨呢?小向对我很不满意,说:“万泉和,想不到你还真会装蒜,难道不是你让裘大粉子一家去纠缠裘奋斗的吗?他们现在吃住在裘奋斗家,裘奋斗不答应,他们就不走。”我糊里糊涂地说:“他们要裘奋斗答应什么?”小向说:“你还明知故问,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们要裘奋斗来求你——”我“啊哈”一声说:“裘奋斗怎么肯来求我?”小向点了点头,她对我渐渐地满意起来了,停了片刻,忽然神神秘秘地四下看了看,还压低了嗓音问我:“喂,万泉和,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收拾裘发财的?”小向立刻把她自己给暴露了,我就猜想到她是为裘奋斗来的。难道裘奋斗真的给裘大粉子一家纠缠得吃不消了,他竟然差一个小向来探我的虚实?他也太小瞧我的实力了,小向怎么可能探到我什么,我多么的老奸巨滑,她一个黄毛小丫头,差远了。

裘二海家的几间老屋也给裘发财输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给裘发财造的新婚房了,如果这房子再给输掉,裘二海一家五口,就得住到大孙子裘幸福家去。裘幸福的女人急了,说:“你让他们住进来,我就走出去。”她吃过裘二海的暗苦,嘴上说不出来,但心里跟他们家是势不两立的。现在裘二海虽然瘫了,她还是惧怕他的咸猪手,万一裘二海哪天忽然又站起来了呢。裘幸福在后窑一向是霸气十足,现在竟然连父母爷爷奶奶住的房子他都守不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气急败坏,跑到镇党委去指责镇领导对地下赌场开只眼闭只眼,任其发展。领导哪能承担他这种无理的指责,生气地说:“裘幸福,你自己的家人带头赌博,还把责任推到上级领导身上,你支书不想干了是不是?”裘幸福是想干的,但这时候被逼上墙了,不得不说硬话:“不干就不干,有什么了不起!”镇党委立刻就开会,研究撤消裘幸福后窑村支书的事情。

裘幸福回来,直接就跑到我家来了,他站在我家的小破厢房门口,敲了敲门,我就走出来,我发现裘幸福个子好象矮了一点,当然我知道不是他人矮了,是他的精神气矮了。裘幸福低三下四地说:“万医生,人家都说是你的原因,现在害得我要下台了,你希望我下台吗?”我想了想,觉得裘幸福当村支书还说得过去,虽然他像他的爷爷,身上有恶霸气,但至少他的人品比他的爷爷裘二海好,他的能力也比裘雪梅强,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出村里哪个人适合当支书呢。我赶紧说:“我没希望你下台。”裘幸福说:“那你就放我们一马,让裘发财从赌场回来吧。”我说:“我很愿意放你们一马,可是我怎么放呢,我没有抓住你们的马呀。”裘幸福说:“我知道我们家做的有欠缺,不应该逼你卖房子、拿你的赔偿款。”我说:“那是法院判的,不拿是违法的。”裘幸福说:“他判他的,我们做我们的,农民的事情,都可以私下里协商的,不必闹到法庭上。”我宽大地说:“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裘幸福说:“可你并没有放过我们,万医生,你就把你的咒语给解了吧。”他这话一说出来,我差点急晕过去,堂堂一个村支书,竟然也认为是我下了咒语裘发财才去赌博的,他竟然堕落到这个地步了?简直不可思议。我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下什么咒语,我也不会下咒语,我又不是胡师娘,裘支书你如果要相信迷信,你应该去找胡师娘。”裘幸福长叹了一声,说:“万医生,我也知道这很荒唐,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倾家荡产不说了,连我的名声我的职位都被他们搞得精光了。”我说:“裘支书,我是爱莫能助。”裘幸福愣了好一会,最后说:“那我干脆去镇党委辞职了,多少还给自己挣一点面子,免得给他们免职了,面子里子都没有。”

裘幸福前脚走,万小三子后脚就来了,他得意地给我派烟,现在他抽的是中华烟,他还冲着裘幸福的背影吐了一口烟圈。我说:“其实也不能怪裘支书,他当时就反对他家里人的,可是他们裘大粉子太厉害。”万小三子“嘿嘿”地奸笑说:“听你的口气,还真是你做了手脚?”我说:“万万金,我要是会做手脚,我不如把我和我爹的房子做牢了,不让他们拿去,何苦要多这么一番手脚,害得两家人家都没有房子住,倒去挑了赌场老板呢?”万小三子说:“那你觉得怎么回事呢?”我说:“我哪里知道。”万小三子满眼睛的坏笑,我看不懂他的坏笑,也听不懂他的问题,我说:“这是明摆着嘛,裘发财想赌,谁有办法?”万小三子说:“你不觉得奇巧吗?他们告了你,让你卖了房子赔钱,他们拿了你的钱自己造新房子,新房子还没造好,裘发财就赌上了,现在老房子没了,眼看着新房子也要没了,大家都说是报应,你不觉得是报应?”我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报应,但我这个人心肠软,好说话,虽然他们告我罚我,叫我和我爹挤在东厢房里,但我也没有希望他们倾家荡产不可收拾,所以我说:“就算报应吧,可报应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吧。”万小三子说:“你觉得教训得够不够了?”他的话我又觉得奇怪,报应和教训是两个不同的词,虽然结果是一样的,就是裘二海家倾家荡产,但这两词却是不一样的,一个是被动的,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惩罚他们,但教训这个词就不一样了,它是一个主动性的词,难道是有人在教训裘发财、教训裘二海一家?难道就是万小三子,难道是万小三子让裘发财去赌博的?我的思想不够用,我就不去用它了,我还是回到万小三子的问题上来,我想了想,说:“够了吧。”万小三子说:“你说够了,我就放他们一马。”我想,原来马在万小三子手里,但我事先没有看出来。

下晚时,我端着饭碗在门口吃饭,看到一辆车开到了村口,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我一看,竟是裘幸福和裘奋斗。原来裘幸福并没有去镇党委辞职,他跑到城里去纠缠裘奋斗,他竟然也和他奶奶裘大粉子一样,把责任都归到裘奋斗头上。他们甚至翻出了上百年的老账,说裘奋斗的太爷爷就是因为赌博吊死的,一定是裘太爷爷缠上的裘奋斗,裘奋斗又作鬼作到了裘发财身上,要不然,裘奋斗好好的在城里工作,作威作福当大律师,怎么忽然就跑到乡下来唆使裘大粉子告万泉和呢?这实在是让人想不通的。

裘幸福去纠缠裘奋斗,那肯定是一场很好看的戏,你们想想,一个gcd的村支书,一个科班出身的大律师,竟然为了一个迷信的话题争来争去,不是要笑煞了人吗?可裘奋斗的阴险和铁石心情你们是早就领教了的,一个水平有限的村支书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别说裘幸福带着一家人赖在他家不走,就是带着全村人来住,裘奋斗也不会就范。但是老话早就说过,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裘奋斗无法无天,但这世界上毕竟还有一个人能够治他,你们想到这个人是谁吗?她就是向阳花。

小向一直在追裘奋斗,牛屎里都追出马粪来了,还没有停息。其间小向已经多次改变方案,现在她的方案是通过接触裘奋斗的女儿接触裘奋斗,她把裘奋斗的女儿哄得像个傻瓜似的,天天在爸爸面前念叨小向阿姨。裘奋斗预感大事不妙,只得放下架子去找马总了。

马总对付裘奋斗的办法和当初裘奋斗对付小向的办法是一样的,她没有和裘奋斗见面,裘奋斗让马总的秘书告诉马总,是裘奋斗来了,马总的秘书进去汇报后又出来,说,马总说,裘奋斗?不认得。真是一报还一报。裘奋斗气得要一起了之,但一想到小向的狰狞面目,他停下了气愤的脚步,宁可去看马总的冷脸。他堂堂一大律师,竟然也学着农民的无赖,像裘大粉子一样,守在马总的办公大楼不走。结果他看到了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人。

万小三子笑眯眯地朝裘奋斗走来,裘奋斗扭过脸去,不想理他,可万小三子皮厚,硬凑上来说:“裘大舅子,你满脸死气,撞邪了吧。”裘奋斗说:“是呀,我不撞邪邪还来撞我。”万小三子说:“你是说向阳花吧,那小丫头真是你前世里的冤家,我看你是逃不脱她的魔爪了。”本来裘奋斗是一脸冷酷,但一听万小三子说到向阳花,裘奋斗顿时乱了阵脚,说:“我正要找马莉,我正要找马莉——”万小三子说:“马莉也是你叫的?”裘奋斗愣了愣,语无伦次地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完全没有了当大律师的派头。万小三子阴险地一笑,乘胜追击说:“裘大舅子,不瞒你说,大家都觉得缠上你的不是向阳花,而是——”万小三子阴险的笑变成了鬼笑,把裘奋斗惊出一身冷汗,急问道:“是什么?是什么?”万小三子说:“你是大律师,你不会相信的,但是有些事情你不信也得信,向阳花对你穷追不舍,你不是觉得很莫名其妙吗?既然莫名其妙,里边就有问题,裘大舅子,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现在来了因果报应啊?向阳花是谁派来惩罚你的吧?”万小三子话音一落,裘奋斗“噢”了一声,拔腿就走。万小三子说:“裘奋斗终于被我点悟了。”

当然,这些事情我没有看到,都是事后万小三子告诉我的,到底属实不属实,那得问万小三子。我还是先来说一说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眼下我就看到裘奋斗和裘幸福一起从车上下来,到我家来了,我觉得不可思议,裘奋斗居然也被这些人缠昏了头脑,此时此刻他竟跟个要饭叫化子似的,跪在我的面前。真是折煞我了,裘奋斗是什么人,他能给人下跪,而且是给我下跪,真是古今中外都不会发生的事情。他人精瘦的,份量倒很重,我拉也拉不动他。我这一辈子的风光加起来,再加上我爹一辈子的风光,也没有这两天热闹。可惜的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可他们不相信。我掏心掏肺地跟他们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是裘发财在赌场,你们应该去找裘发财,怎么都来找我呢?”裘幸福以为我记恨他,说的赌气话,可我觉得好冤,我是那么小心眼小气量的人吗?裘奋斗跪在我跟前跟我说:“万医生,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忘记过去意味着幸福。”这么有哲理的话,我咀嚼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

他们就守在我家门口演这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戏,我风光了一阵子,就觉得嫌烦了,因为大家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我无法满足大家的希望。这时候我想到了万小三子,我想只有他能够救我,可他这会儿人影子也不见了。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看裘幸福和裘奋斗的演出。他们的演出感染了许多人,尤其是曲文金,看到她的骄傲的儿子竟然跪在我的面前,她哭了起来,跟我说:“万医心,万医心,我也要跪了。”裘金才一听曲文金要给我下跪,先是涨红了脸,好像要骂我,但转而一想,不敢骂了,也跟着说:“万医生,我也给你跪下吧。”群众都轰动起来,比给胡师娘顶礼膜拜的场面还感人,我都差一点掉下眼泪来。

到了炉火纯青的时候,万小三子终于出面了。他威风凛凛地站到了演出的前台,朝闹轰轰的群众咳嗽了一声,大家就安静下来。万小三子看到他的死对头大舅子裘奋斗也下跪了,他觉得事情发展得差不多了,可以适可而止了。他朝大家挥了挥手,像当年毛主席站在天安门跟红卫兵挥手似的,说:“同志们,大家回吧,明天太阳出来,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大家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万小三子懒洋洋地说:“散吧散吧。”好像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到了他的手里,就变了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经不住他轻轻一挥手就解决了。

演戏的和看戏的都渐渐散去,曲文金要替裘奋斗揉揉跪酸了的膝盖,裘奋斗脸色铁青地把她推开了,金裘才气得忘记了裘奋斗的身份,过去拍了他一个头皮,骂道:“小棺材,你敢推你妈?!”大家哄然大笑。我也觉得奇怪,小棺材这个骂名,一直是骂在万小三子身上的,现在用来骂一个大名鼎鼎的裘大律师,实在有点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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