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除夕大年三十晚上，老人林梅家与住宅小区所有的人家一样，灯火通明。不同的是，左右邻舍家里都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合家欢乐；而林梅家只有儿子陆宏一人陪着她，没有笑声，没有欢乐，没有喜气，母子俩相对而坐。而且，林梅右脚还绑着石膏，斜躺在沙发上，不能动弹，小腿部还隐隐作痛，毕竟是骨折。老人家此刻连电视上精彩的春节联欢晚会都没心情看……
两天前，老人家为了回家过年，母子俩恳求滨江医院骨科住院部医生，让林梅提前出院，以便在家过节图个吉利。医生也很善解人意，便同意了。这样，林梅右小腿绑着石膏便提前出院回家过年了。
除夕这天上午，钟点工英子，把林家过春节的几个主要大菜都烧好了。如：全鸡全鸭、红烧醤肉、红烧鲤鱼、什锦沙锅等等……。完毕后，英子才与其打工的丈夫回农村乡下过年了。她打算回家乡休息三天，初四就赶来林家继续工作伺候老人家。英子在林梅的心目中就像亲闺女。林梅曾无数次对英子说；“你就做我的女儿吧！我认你这个干闺女”而英子总是笑笑而已，含而不答。不是英子不想做干闺女，而是她自感自己是乡下农村人，不配做老人家的干女儿，英子几乎有些自卑感……
此时此刻，林家的客厅似乎安静得很，还带有一丝的凄凉，没有过年那种欢声笑语的氛围。亲人们散得散、逃得逃、离得离……这也许是冥冥之中要让老人家林梅度过一个苦涩的春节。家中的摆设也有些凌乱，母子俩也没心情去整理。客厅内有几盆吊兰与五针松及文竹，因老人家住院期间没人顾及浇水，都已枯萎了。其次，林家的窗台上和玻璃窗上也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陆宏与英子都忙于伺候老人家而忘了去擦洗……林梅感到这些脏乱已不像家了，但也无奈。林梅虽然对生存的意念很顽强，但身患绝症的她，已无精力顾及更多，其内心的隐痛和凄苦是一般常人无法理解的，好似随时等待命运的降临和死亡的召唤。
此时，陆宏顺着视线看着斜躺在沙发上的母亲，发现老人家苍老了许多，白发稀疏、脸色微黄、皮肤松弛、眼眶凹入、眼圈黑色、眼神无光、神疲乏力……就像一支蜡烛已渐渐燃到底部，随时会燃尽黯淡。再看看母亲左腰间挂着尿袋，滴滴尿液通过导尿管慢慢渗透尿袋。眼前的一切，陆宏油然而升一种内心刺痛的感觉。尤其是，母亲右小腿绑着的白色石膏仿佛给母子俩的除夕夜增添了几分冷色和哀伤。
再说，林梅此时坐在沙发上也思绪万千——自感：这样的除夕夜对她来说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她将与世告别。但可怜天下父母心，此时她想到的不是自己痛苦的现状，而是惦记儿子陆宏将来也是一个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之人，怕他孤单。心想：如我死了后，儿子怎么办？逢年过节，他也会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其孙女芳芳跟其母亲郁芬走了，也不跟爸爸陆宏往来，似乎有些绝情。所以，林梅最担忧的是儿子陆宏将来也是一个孤老头，她仿佛在想像儿子陆宏晚年凄惨孤独的情景。
在大年三十的除夕，母子俩在各自为对方担忧，相依为命，心心相印，似乎还夹着一丝的苍凉和惆怅。
林梅缓慢地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定了定神，对儿子歉意地说：“阿宏呵，是妈拖累了你，害得你媳妇与你闹离婚，我一直为此事难过，尤其是今天除夕，我心情更难过。原来我们三代同堂过大年，高高兴兴地放鞭炮，一起吃年夜饭，一家人其乐悠悠。而今步入这样的情景，是我没有想到的，这是老祖宗在惩罚我。”林梅说后喟然长叹了一下。
陆宏回道：“老妈，你不要想了太多，也不要为我难过，只要你高兴，能活得愉快，这也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
不料，林梅的话语一转，谈到了保姆英子，她说：“阿宏，我很喜欢这位保姆英子，她为人平和，做事勤快，反应灵敏，处事果断，很有智慧，又写了一手漂亮的好字，可能是她在上学期间就很用功，她做保姆有点委屈她了。上周要不是她把我及时送到医院急救的话，可能我这条老命也许就没了。可惜的是……”。林梅欲言又止，好像没有把话说完整。
陆宏便好奇地问道：“可惜什么？”
“算了，不说了，算妈多嘴。”
陆宏听后如坠雾里，不明白此话含义，便急问母亲：“可惜什么？是英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还是你有什么不便说的？”
接着，让陆宏没有想的是，母亲的回答却说了一句真实而又可笑的话：“不是，我是想说，可惜她已有丈夫了……”。
陆宏感到此话奇怪，好似话里有话，便问：“老妈，此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希望她有丈夫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感觉你到跟英子很般配，如果她是单身，我到很乐意收她为儿媳，让你们俩永远守在我旁边，我是瞎说说的，儿子你不要介意，不要介意！也不要见怪。”林梅马上又否定了刚才的话语。
但陆宏听了后到有些尬尴，他马上阻止了母亲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他说：“老妈，你这话在这里说说可以，开个玩笑也无妨。今后可不能对外乱说，万一此话传到英子丈夫的耳朵里，他会当真的，到那时搞不好，他会阻止英子到我家来做保姆的。”
“没有那么严重吧？我是随便说说的。”
“老妈，这话随便也不能说的，否则对方会当真的，不妥，不妥。再说，你这话也不现实。如你喜欢英子，就收她为干女儿好了。”
“阿宏呵，其实，我是为你将来着想，你老了后怎么办？谁来照顾你？就你惟一个女儿芳芳也不跟你联系。”
“老妈，芳芳刚生子不久，家事又多，又忙于工作，待她的小孩再大一些，她或许会懂得做人和孝敬长辈的道理。”陆宏向母亲解释道。
“在我临死之前一定要跟孙女芳芳见一面，跟她谈谈，劝劝她将来要照顾好你，为你养老。”
“老妈，大过年的，不要老想到死，不吉利，我们今天要讲一些开心喜悦的事，虽然只有我们母子俩人过年，也要高高兴兴，要像往年一样富丽堂皇过大年，我说得对吗？”
“对，对，对！儿子说得对，今晚要谈高兴的事，不谈不吉利的事，我们要高高兴兴地迎新年。”林梅虽然是这样说，但内心依然充溢着哀怨，有些无力回天。她继续说道：“那我就说说开心的事。阿宏，这样吧，过了年，你就再找一个媳妇，单位同事中如有单身的也可以找找，离过婚的女人也无妨，只要心怀善念，有一副好心肠便可，或叫亲朋好友介绍介绍，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因为你将来也有人照顾了。”
“老妈，你想的太远了，现在最大的任务是，我和保姆英子要照顾好你，让你活得开心，这才是我做儿子的本份，看着你一天天老去，我心里也很心痛，所以，老妈，你要好好地善待自己，不要老想那些不吉利的事，你要有意念活着，而且要活得好好的，让姐姐陆玲和我前妻郁芬看看，没有她们，我们照样过得很好。至于我嘛，暂是不打算续妻，没有这精力呵，如果找了一个不孝不善的女人，那丢都丢不掉呵。”陆宏向母亲解释，也希望母亲对生活充满着信心。
“我领受你的孝心，但我还是希望你过了年后再找一位像英子一样心怀善念、善解人意的妻子，因为我真的活不长了，在我闭上眼睛前能亲眼看到你身边有亲人，我就安心了……”。林梅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死亡”等类似伤感的字眼，因为她毕竟已意识自己的寿限，死亡影子就像一个个小蝼蚁，天天在她肌肤上横行噬咬，故说话时一直带有这种悲伤情绪。
“老妈，你放宽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陆宏知道母亲是为了他好，为了安慰母亲，他只能先搪塞了她一下。
“阿宏呵，如你不听我的话，我是不会闭眼睛的，你一定要在近期再找一位媳妇，一来你有个伴，二来对我也有个照应，否则你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你又要上班教学，又要伺候我病情，还要每月陪我去医院换导尿管和尿袋，”林梅说着说着有些激动，好像眼眶内浸满了眼水。
陆宏看到此景忙服软地对母亲说道：“好的，好的，我听你的！大过年的，不要伤心，否则来年会不顺畅的，明天是大年初一，更不能伤感，要想想我们一家人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的日子。”
“是的，是的，是要想想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的日子。明天初一，我要给你女儿芳芳写一封信，让她要关心关心奶奶和你，否则太不像话了，除夕也不打个电话问候问候我们……”
“老妈，你随意，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陆宏平和地说着。
……
临近午夜十二点，迎接新年的时钟开始倒计时，顷刻，窗外鞭炮声声、礼花四起、天空通透、流光溢彩、明丽耀眼……。而林家的屋内，依然寂静安然，仿佛母子俩生命的流程里再也无没还原那种亢奋的情愫。
就这样，在2017年的大年三十除夕夜晚，林梅与陆宏母子俩相依为命，演绎了一段苦涩的悲情，但又很凄美，可谓是凄美的除夕。至于明天初一老人家林梅会对孙女芳芳写一封什么样文字的信？同时，新年后，陆宏是否为了母亲的愿望会续妻吗？（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