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作者:春子    更新时间:2018-04-27 10:43:39

当晚,花荷菊朱升阿六三人偷偷摸摸地碰头了,主意是花荷菊出的,地方是阿六寻的,施高塔路往东,沙泾河边的看瓜棚,看瓜的老头与阿六是朋友,他以为阿六要与女人寻方便,谁知前后脚跟来了两男一女,这就浪得有些出格了,老头嘟嘟囔囔发老骚,收了床铺钱,赶紧走人腾地方,其实,朱升和阿六都以为花荷菊只约了自己一个人,空欢喜一场,彼此见面一脸的不自在,不知这女人咋想的。

阿六埋怨花荷菊玩人,朱升却也大度,他对阿六如此这般一说,阿六懂了,这女人竟是抗日义士呢,这样做也是工作的性质使然,佩服,真佩服,又见花荷菊噙着泪花向朱升鞠躬,九十度,东洋式。朱升说,没事,不知老板娘端的是哪家饭碗?耗了一会儿,花荷菊开腔,重庆。朱升笑道,我就猜呢。花荷菊问道,不知大哥为何救我?朱升说,说不好,反正不能让一个女人就这么去死。花荷菊又说,干脆挑明了吧,要么你俩把我绑了去邀功,要么合伙一起干。这话说得让阿六和朱升如何是好,绑个女人换钱,让天下英雄耻笑!合伙锄奸,又不是闹着玩的事。花荷菊问,傅筱庵该不该杀?汉奸该杀!谁杀?四只眼睛睃来睃去。阿六说,那是大人物操的心,咱平头百姓,干咱屁事。朱升叹口气说,杀个人如宰头猪,岂会不敢,只是下不了那个手嗄。花荷菊又说,不白干,谈个价吧。朱升一拍大腿,嘴上说,这不干钱的事呢,心里却咯噔一下。

花荷菊不可理解:做这事,不谈钱,那还谈啥呢,谈女人?牺牲自家的皮肉,花荷菊怪委屈的,这小子不卫生不说,还长得有几分猥琐,谈做官,事成直接就扛个少校,朱升和阿六竟不知国军少校与乡下保长那个官大。花荷菊死缠烂磨,朱升好歹发话了,容我再想想,待想明白了自有办法。话没讲死。旁边的阿六一声不吭。

瓜棚外,更夫敲竹筒,梆梆梆,走了三趟,看瓜老头唆使的,催他们快点完事,以为他仨男女苟且得也太久了。这倒提醒了花荷菊,得赶快跑,否则小命完完:76号那帮子人前世都是饿煞鬼,逮着,能生吞活剥了你;军统上海站也不是喫素的,就这么回去,极有可能黄浦江上又多了一具氽江浮尸,两面都惹不起呢。只有拉朱升入伙,回头糊弄上司,就说已经发展了朱升,正在伺机下手呢,能蒙多久蒙多久,成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砸了,他是垫背的。花荷菊庆幸,多亏本该接应的某某人没来,让他看见了,这谎就编不圆。

错,那某某人就在现场,化了妆混在那一群便衣里。傅筱庵冤家多,追着杀,杀得昏天黑地,谁都信不过,他把手下的保安分成多股人马,互不相识,自相监视,自以为高明,反而容易被人钻空子。那人揣着微型相机,凑近了看:傅死不死两可,要的是花被乱枪打死,死得越难看越好,把相片和早已拟好的新闻稿往《申报》、《字林西报》一送,“义女锄奸,铁血复仇,军统在行动”,轰动!可蹊跷的是,当时什么事都没发生,该毙不毙,该逮不逮,客气斯文,挥挥手走人。他看了糊涂,只能据实禀报,上司听愣了,光火说,她回转来也是个活死人。所以,当花荷菊擅自回到租界的秘密据点,无论怎样解释,人家眼神都是怪怪的,直至关进反省室,后来朱升把事办成了,论功行赏也没她的份。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花荷菊是一分钟也不想再呆了,伸出手道别,阿六看了看没碰她,想这样的小手杀人没力气,只怕刀子攮不穿皮肉呢,朱升倒是顺势捏了捏,感到一把猪肠在握,腻软,想,这样的女人玩玩可以,当老婆恐怕不实惠呢,敢杀人,狠毒呢。

花荷菊抄了个地址给他俩,说是有事可以寻她,大世界后头弄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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