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群的情绪没来由地又走入了灰色地带，一切可以摔在地上的东西，她都摔了，不过比过去好一点的是，她能够挑选摔不坏的东西摔了。比如说，沙发垫子，孩子的玩具，书房里的书。摔完之后，大汗淋漓，心里痛快了不少。就这样一次一次，周而复始。
看到了Peter，她严重的凌厉多了几分：“又是这么晚回家？不知道是公司里的事情让你这么忙，还是其他什么人绊住了你回家的路？”
Peter歪在一边，没有做声，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他的手往身后指了指……
项群理都不理，抽身往里走，一边神神叨叨：“都把我当成一根木棍了，没人好好跟我说话，我又不是怪物。” Peter老实地跟了进去，他现在有点儿怕这个女人，她就像个炮竹，不知什么时候，只要有火源，不管有没有点着，都有要炸的危险，难怪岳父岳母在这里待了两个月不到，就仓皇而逃了，只留下了无处可躲的月嫂和钟点工。
忽然安静下来，大概项群在给孩子喂奶。十分钟后，项群满脸不耐烦地从婴儿室跑了出来：“我不同意的，你不要说了……出差两天，和那个女的，是吧！”
“胡说什么？是我和John一起，再说公司规定不允许一男一女单独出差。”Peter的声音闷闷的，但显然话里带着怒意。
“那种规定就和不许医生拿红包一样的。你别给我瞎扯！”项群忍不住地吼了起来。
屋内又传来声响，不知是项群又在借机摔东西，还是夫妻两人之间有了推搡。林若岩想象过项群的样子，可还是没想到会是现在的局面。她有点儿后悔跟过来了，项群泼妇般的举止让她感到难堪。在学生时代不经意间在林若岩面前所流露出的高贵，被打破了。林若岩就那么站在一边，进退两难。屋里的声音的分贝越来越高，那种情绪中难以抑制的亢奋让林若岩害怕。
“你什么嘴脸，应付我啊？”项群微微喘着气，一手拖着腰，一手指着Peter，声音陆续传来的时候，让林若岩感觉好像简·奥斯汀电影中那些长舌妇们的声音，语速快，声调高，充满了喜感。
Peter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重新指了指门外，这时，敲门声响起。
门推开了，林若岩站在门口，她在极力调整自己的表情，一双焦躁的眼睛对上了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
“Lily？”项群呆立在原地不动，将对方上下大量了一番，愣愣地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扶住林若岩的胳膊，发现了自己的蓬头垢面，板着脸扭头对Peter嘀咕着：“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心里是尴尬和气恼一览无余，现在这个样子，连假装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Peter语塞，碰到这个女人，他最近气短了很多。
“你还想辩解……”项群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恶态，根本没有顾忌林若岩。
“别怪他，我这次来去匆忙，明天下午就要走了，上次见面还是在护理中心呢！”林若岩把手搭在项群的肩头，抚慰性地拍了拍：“走，带我去看看宝宝。”Peter要跟着，林若岩回头：“你休息吧，公司里的事情已经让你受累了。再说，我们俩还要说些私房话。”
婴儿室里，甜甜的酣睡声伴着一股好闻的奶香，林若岩笑了，她轻轻地把小床摇了摇，对上了项群警觉的目光，林若岩一怔，项群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印象中，她一直像大姐姐般照顾自己，学生时代，林若岩在许多方面都很重视项群的意见。可现在项群幽冷的目光，把她们两人隔离开来，仿佛一道天河，泾渭分明：“公司的事情真有这么忙吗？你确定吗？”
“你是不是觉得孩子生下来干扰了你的生活，一切都猝不及防，有点儿凌乱，然后你就猜忌、焦虑，抓狂……”林若岩轻描淡写地说着。
“看来你都经历过。”项群从鼻子里哼出这句，心底的恼恨像虫子一样爬出来了，反正今天出糗到家了，多一点少一点也无所谓了：“别给我上哲学课，我的生活你怎么会懂？”
“我也是母亲，我想我能懂。”林若岩的声调并不高，仿佛耳语：“你的适应期不能太长，你要试着让自己更明亮一些，走出去，不要老是待在家里，否则，你是把大家越推越远了。”
“你是在暗示我Peter有情况了，他离我越来越远了。”项群从牙齿缝抠出这句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要做这种无聊的猜测，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继续钻牛角尖，大家都不会幸福。”
项群开始厉声道：“你来扮演救世主了，我最讨厌你这么端着跟我说话！学生时期就是这样，像个小可怜，结果反而把殷磊那样的人哄得团团转。林若岩，你敢说你藏得还不够深？我现在的痛苦和无助谁能够理解，谁能帮我，就凭你轻巧地站在这里，四两拨千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