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长大了,长得身材魁梧,虎头虎脑,右边的眼睛灰蓝色,左边的眼睛橙黄色,无论瞳孔张大或眯成缝,任何时候都炯炯有神,那一身雪白发亮的皮毛不仅人见人爱,更是让它的同类钦羡不已。它究竟是什么种族的猫?女儿查阅资料,引经据典说,咪咪属于短毛波斯猫,传说祖先在中东是守护神殿的。而我认为该叫它“北京猫”,因为它生于斯长于斯,而且上一辈肯定也在斯地北京。
我们公寓楼下住着一对导演、演员夫妇。有一天我下班回家,那导演拦住我说:“知道你全家都爱猫,那只大白猫是公猫吧?我家也有只波斯种的母猫,很乖巧,但是我俩经常出差拍戏,实在照顾不过来。送给你们,攀个亲戚,怎么样?”
果然是只娇小伊人的纯白猫,一双大眼睛都是灰蓝色的,但叫声却异常粗重,由表及里,正好与咪咪是阴阳两极——我从导演手里接过它时端详了一番。
带回家,第一时间是很受欢迎的,因她的叫声与当时正在热播的一个电视剧主角名字“那五”谐音,它就取名“那五”。可是两三天后,欢迎它的只剩下咪咪了,那五只认得饭碗,不认得便盆,随地大小便的毛病怎么也不改,不但大大增加了家务工作量,而且给本不宽敞的两居室带来了不小的环境污染。更有甚者,由于它和咪咪一见钟情,半夜粗重的叫春声不仅搅得我们全家人都睡不好,还搅醒了邻居们的好梦。后来,它俩居然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也继续着恋爱游戏。咪咪对它的追求几乎疯狂,那五欲拒还迎的矫情用“装腔作势”形容也不过分,那五“逃”进卧室跳上了床,然后回头唤咪咪,等咪咪追上床,那五又“逃”向餐厅上了餐桌;咪咪追上餐桌,那五又上了冰箱,两只白猫终于在地理位置的最高点上成就了“好事”……
书上说,猫怀胎六十五天就能生仔。那五来家两个月光景就挺着大肚子了。咪咪对它是呵护有加,饭盆里的猫食总是等那五吃到咂嘴舔唇,咪咪才凑近吃剩的;那五犯了错,谁要是去抓它,咪咪会冲上前护着妻子,发出从未有过的连声“喵,喵,喵呜”,既像央求,又像是抗议。
用妇产科的术语,那五“快便顺产”,诞下一只全白毛、红嫩嫩的小公猫,比咪咪来我们家时还要小,只有一根手指那么长,微张眼,吮吸着那五涨红的乳房。小夫妻俩守护神似的守着宝贝独生子,连我们都也只能远远观望。一旦门外走廊有人走动,咪咪立即叼起儿子,那五殿后跟着,“举家迁徙”躲得远远的。
才几天,可爱的小宝宝夭折了。女儿判定,是被它没有养育经验的父母亲压在身底下憋死的。可是咪咪不认为儿子已死,还是不让我们靠近,继续把宝宝叼来叼去,那五照样跟在后面,并且照样随地大小便。
那五屡教不改的卫生习惯和半夜肆无忌惮的叫喊,使我们下决心让它离开。楼下导演夫妇家老是“铁将军把门”,就在机缘巧合下把它转送给了甘家口某设计院的一位爱猫人士。从此再也没有它的音信。
咪咪在一阵狂热的早恋之后,不得不经历丧子和夫妻分离之痛。不仅如此,我们还把它送到动物医院做了绝育手术。不知这些为了人的举措是否不人道,咪咪从医院回家,麻药效力还未过,躺在地上几次三番站不起来,可是终于跌跌撞撞,蹒跚走向便盆解手的情景印入了我的脑海。每当我听见别人调侃它“太监猫”的时候,我的心骤然一抽,会重复思考上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