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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葛芳    更新时间:2017-04-21 10:35:12

简春华只读了个中专,文化程度没有蒋丽君高。蒋丽君是本科师范生,用那时的话讲,他是高攀了蒋丽君——蒋丽君婚后老觉得委屈了自己。简春华勤快本分,心灵手巧,在厂子里负责后勤,洒扫庭院、采购零件,安排得十分妥帖。世事难料,20世纪90年代初,许多国营单位转制,纷纷变为私企,然后裁员——简春华万万没有想到,他也会在下岗名单之列。

他是真正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思忖了一个月,决定去开饭店,“春华小酌”。他厨艺好,进料正宗,不怕没生意,银鱼炒蛋、响油鳝糊、松鼠桂鱼……一道道菜烧出来色香味俱全,不输给“得月楼”的厨子。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春华小酌”维持了半年,竟然开不下去,欠了一屁股债。“哈,你真是霉人一个!”兄弟强子看不下去,替他偿还了部分债务,让春华到他公司打工,实际上每年以劳力来抵偿。

阿珍每个月挣的钱,有一小部分暗暗花在简春华身上。

她提两条香烟,踏板车上装一箱啤酒,半夜里“噗噗噗”在青石板上开过,至简春华家中。阿珍身上糅杂着各种气味,有夜色的气味,有寒流的气味,有香烟的气味,有男女调笑后暧昧的气味,也有她对简春华真心实意的气味。她的酥胸若隐若现,如两朵白玉兰,在寒夜里盛开,白玉兰开花的时候树上没有一片叶子。简春华不太喜欢这种花,他喜欢母亲种植的白兰花,小小的花骨朵躲在一大片叶子下边,但清香弥久。简春华的头埋在两朵玉兰花中间,只觉沧海之水滚滚向前,内心温暖一片,伤感一片。爬山虎绕过窗棂爬在他的桌子上,像只小手,伸向前要拍拍他的肩膀。

阿珍陪酒、陪唱,是否陪客人睡觉?他没问过。阿珍强调,那种生意她是不做的!简春华看见她手包内拉链处有避孕套。她给他用过。不晓得是否也给别人用过?他也不想问。他的身体现在属于他的那个弟兄,二十万的债,要做四年,没有自由,也没有收入,感觉像吃官司。当然这比喻不够恰当,朋友待他还是宽松的,母亲有啥事体,打个招呼,尽可以在家服侍。朋友也笑他:“废物一个!蒋丽君跟你闹离婚时,为啥把青莲巷的房子给她?是她有外遇!是她对不起你!你做得像个圣人,什么苦都自己扛!现在好了,房价翻几倍,你白白便宜了她!”

简春华垂下头,他不想解释,或者辩驳。

阿珍描述过一次她的小姐妹被台湾老总捉弄——老总们把一颗红色的小番茄放在女孩双乳中间,然后玩桌球游戏,拿一根细长的不锈钢管子,用力将番茄往前顶,目标是穿过她的肚脐眼,到达她的红色小内裤中央。男人仿佛擎着左轮手枪,要直击目标——阿珍手心攥了一把汗,他们在下赌注,中还是不中?七八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女孩洁白的身体。阿珍实在看不下去了,佯装肚子疼,慌忙去了卫生间。

后来呢?简春华没问她后来怎样。阿珍神经兮兮自己泄露,那女孩当晚得了五千元小费!其他小姐眼红得不得了。

简春华在咳嗽。秋寒,衣服单薄,要注意保暖了。白天五点多经过法慧寺时,寺庙门早就关了,如今夜短,太阳落山也偏早。和尚在寺庙里,也是早早吃完斋饭做晚课。

阿珍涂好指甲油干晾着,最近她喜欢把指甲涂成五颜六色的。指甲油味道有点熏人。简春华皱皱眉,提醒她小心指甲油有毒。“管他娘!”阿珍大笑,脚跷到简春华的胳肢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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