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左右为难因缘引起 帮规伺候命在旦夕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6-09-23 12:11:45

汪明翰每天如履薄冰的过着日子,生怕太太把他与云璐之事告诉白茂聪,所以一改往常对她特别殷勤,还发誓以后再也不跟云璐发生不正当关系了。管住了太太的嘴,云璐这头他没有把握,最近他们之间也没有机会说话,所以每次见到白茂聪都心惊胆颤的观察着他。那天吃早饭时候,店门还没有开,诗琪就催丈夫早吃早下门板做生意,汪明翰坐下没有吃,平时他们是各吃各的,他发现最近几天白茂聪的脸色特别不好,心里就联想起他和云璐的事紧张起来,便假惺惺说:“等等他们,聪兄弟平时晚饭不怎么回家吃,给他些家的温暖吧。”没多久,白茂聪气呼呼的样子走进吃饭间,一屁股坐下就对着汪明翰捶桌子狠狠的说:“他妈的,胆子太大了。”汪明翰手上的筷子惊落在地,害怕的事终于发生,慌忙站起身想替自己狡辩,说:“聪兄弟别发火,你听我解释......”白茂聪疑惑的盯住他说:“什么?”诗琪也认为事情败露了,担心丈夫被打吃亏,冲过去说:“白先生,有话好说,别伤兄弟之间的感情啊。”白茂聪越听越糊涂。这时,云璐下楼走进来嗲声嗲气说:“茂聪您别生气嘛,我下来吃便是。”——其实刚才只是误会,在楼上时,云璐挺挺似乎有点隆起的肚子说:“好累,我不下去吃了,你让诗琪送上来。”白茂聪不满地说:“刚睡醒就喊累,你这个孕妇太夸张了,早晨外面空气好,吃完饭适当的去走几圈,别老像王八羔子一动不动。”云璐听这话很不乐意,回敬他说:“我王八羔子,那我怀里是你的王八崽子?”白茂聪伸手不轻不重的抽了她一巴掌骂道:“你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别以为我最近让着你是怕你,你要觉得我在子夜这件事上对不起你可以离婚。”说完自己下楼了。云璐听丈夫重提离婚的事,知趣的赶紧下来吃饭,搂着他脖子说:“老爷别生气,看您板着脸我好怕呢。”诗琪略有领悟,问:“你们这是?”云璐讨好的口吻说:“是这样的,他刚才让我下楼吃饭,我不下来,他打我一耳光教训了我,你看,我乖乖下来了呢。”汪明翰回过神来也献媚起来说:“你们俩真是一对夫唱妇随的模范夫妻啊,不像诗琪总指挥我,呵呵。”诗琪忙说:“谁指挥过你啦?说话不实事求是。”云璐制造气氛,笑眯眯地说:“就是嘛,明翰哥是不知足,嫂子明明不喜欢做生意却每天伴着你,这么贴心的太太上哪找去啊?”——这点汪明翰也深有体会,曾经对诗琪说:“太太宽宏大量原谅了我,现在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反倒愈加深厚了。”诗琪说:“我相信你是一时糊涂,我们好好的做生意,以后有钱了就到外面去租房子住,彼此疏远了就会把对方忘记。”

白茂聪吃完饭要去上班,突然问汪明翰:“汪兄,刚才你惊慌失措的样子怎么回事?”诗琪反应快,答道:“哦,是这样,你下来的时候我和明翰正愁着这段日子生意不好,担心你会怪罪我们,你一拍桌子,所以就......”白茂聪不置可否的苦笑了下说:“如今夏天过去一半,该支的夏衣都支了,秋天的现在支尚早,那是服装与面料行业的淡季,亏你汪兄还是行家。”

危机总算过去了,汪明翰心有余悸,但是今天还是有收获的,云璐总算跟他说话了,前段时间为了避免麻烦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事实上也没有单独面对面过,云璐白天总在自己房间里呆着不敢到处跑怕动胎气,看越剧就更不可能了,没有汪明翰她觉得自己在上海就是个瞎子。

诗琪觉得自己抓住了丈夫,闹也在姨妈那闹过,汪明翰跑到姨妈家跪在地上起过誓,所以她就原谅了云璐,下午三点钟还照样去买两张煎饼来,一张给丈夫吃,另一张给云璐,还安慰她说:“妹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还拿你当妹妹,你不要有顾虑,其实那件事情我知道是明翰不好,大凡男女出轨都是男人的错,我们女人都是被动的,所以啊,姐还得跟你说声对不起。”云璐含眼说:“诗琪姐,是我对不起你,骂我几句好吗?”诗琪笑道:“瞧你说的,姐骂你干吗?你看姐跟你姐夫到现在还没有孩子,看来是我不争气,这往后你和他的孩子我会当成自己的好好照顾。”云璐紧张地说:“你可不能说出去啊,要不我死定了。”诗琪抱抱她说:“放心,我没那么傻,姐要是说了你姐夫可就更惨喽。”诗琪嘴上这么说,心里是酸酸的,原谅归原谅,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这不是留在大脑里的阴影,而是一辈子活生生在面前的痛。

白茂聪的赌场最近装修了大半个月,杨树浦这带绝大多数住的是底层阶层的人,好赌好色,越穷越赌,光棍讨不起老婆,赚点钱白天赌博晚上嫖私娼,赌场的生意越来越兴旺显得拥挤,就重新翻修一遍面积得到了扩大,他也从中开源节流贪污了笔装修费,忙得不亦乐乎,把子夜的事忘得烟消云散。子夜的母亲在一个月过去后不见白茂聪来迎娶女儿,以前隔差五的来送点心献殷勤,现在连人影也见不着,怀疑他跑了,便偷空去他们的店铺察看。诗琪到了买煎饼的时间不在店里,只有汪明翰在柜台边低头打算盘,素珍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出来,虽说侄女向她汇报丈夫现在变好了,可她是个不容易忘记别人坏的女人,斜了个眼睛敲敲柜台叫他,汪明翰帐算到关键时刻头也没抬应道:“来了,请等一下。”素珍更生气了,重重的猛敲几下,汪明翰抬头见是姨妈,放下手中的活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姨妈。”素珍沉着脸问:“那个姓白的还住这吗?”汪明翰迟钝了下说:“您说白先生啊?他们夫妻都在呀,我帮您去叫云璐下来见您。”素珍一听云璐这名字。就想起她肚子里的孽种是侄女婿的,训道:“我问姓白的,你提云璐风璐的做啥,想乘机跟她说说话吗?”汪明翰讨了个没趣,窘窘的说:“白先生上班去了,他每天早出晚归,这回应该在赌场。”素珍冷笑道:“他早出晚归你和他太太就可以恩恩爱爱了,要不要我让诗琪回避给你们腾出地方来?”汪明翰弄了个苦笑不得,正楞着工夫,诗琪手里捧着烫煎饼回店铺,见到姨妈惊喜地招呼道:“姨妈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进去坐坐吧,您都没来过。”素珍还端着个脸说:“不坐了,我是来问问姓白的,一个月到了何时来娶我女儿,既然不在,就烦请你们等他回来告一声。”说完悻悻而去。

这事得怪汪明翰和诗琪太健忘,白茂聪当天赌场施工结束后,在钱三刀家交代账目深夜回来,他们没有见着,第二天又鬼使神差的全然忘得一干二净,接连几天都没有提起。素珍怒火万丈,对丈夫说:“这个姓白的是不把我们放眼里,一个月过去不来娶我们女儿不算,前几天我去他们店铺,让琪儿和明翰转告姓白的过来回个话,居然当我的话放屁,好,他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老头子啊,你明儿抽空去趟钱三刀家,把这事儿说道说道。”

王奎发次日晚上拜访了钱三刀,添油加醋的把白茂聪与云璐的偷情说成了骗奸,还扬言如果钱三刀不管就告到杜老板那,钱三刀知道他在跟洋人办事外面兜得转,当即表态按照帮规严惩。他叫来毛利下达命令当晚上抓人,毛利欣喜若狂,白茂聪是他介绍入帮,两人好过一阵子,后来白茂聪自认为把赌场经营得有声有色,师傅喜欢他,就对毛利这个师叔没有以前那么的尊敬,毛利越看越不顺眼,另外他开始觊觎这家赌场,以前破破烂烂的时候钱三刀想交给他打理,他嫌没赚头不要,所以今天是个机会,可以乘机除掉白茂聪自己取而代之。钱三刀让他去抓白茂聪也没有动杀机,认为这是个人才,心里犹豫不决,便问毛利有什么办法圆滑这件事,毛利落井下石说:“白茂聪虽有管理才能,但帮有帮规,否则以后难以服众。”

当晚九点多的时候,毛利带上几个兄弟闯到白茂聪的店铺,所有人都上床睡觉了,毛利在店铺外砸门,诗琪睡不着,阁楼房间里非常闷热,她替丈夫打着扇子,听到声音推推丈夫道:“明翰,好像有人在砸门,你去看看啊。”

汪明翰朦朦胧胧的跑下楼,柜台上抓了把剪刀,打开店门的小窗户往外瞧,毛利道:“开门,我找白茂聪。”汪明翰认得毛利,说:“他睡了,你们明天来吧。”毛利凶巴巴道:“我们有急事,耽误了你负责得了吗?”汪明翰刚一打开门,毛利等人就闯了进来问:“他住哪个房间?”汪明翰说:“你们等着我去叫。”说完要上楼,毛利一把拉住他说:“别动,我们自己上去,他在哪个房间?”汪明翰见他们来者不善,不敢得罪青帮的人,指指楼上说:“上面坐边的那间。”毛利带人立刻冲上楼砸门,喊道:“开门,开门,我是毛利。”白茂聪惊醒过来以为赌场发生意外了,连忙穿上衣服去开门,云璐光着身用毯子裹着在找衣服,门刚开毛利等人哗啦涌进来,白茂聪问:“是不是赌场出事啦?”毛利瞥见白茂聪太太裹着毯子蜷缩在床上明显是裸体,似乎也没那么急了,目光投过去嬉皮笑脸的夸奖道:“弟妹真漂亮啊。”白茂聪见他不怀好意挡住他问:“师叔你要干嘛?找我到底什么事?”毛利耸耸肩说:“不是我要找你,是大哥找,跟我们走吧。”白茂聪问:“现在很晚了,师傅干嘛这么急?”毛利阴阳怪气的说:“你师傅见你还分时辰吗?你到那就明白了。”白茂聪脑筋一转,以为是赌场的账目被师傅看出破绽,但仍自信账目已经天衣无缝,便沉着地说:“那就走吧。”说完回头吩咐云璐道:“我是去师傅家,你认得。”——白茂聪长了个记性,故意提醒云璐自己在什么地方,万一出现意外她可以报告警察。

毛利带来的几个人一前一后把白茂聪夹在中间下楼,毛利仍留在房间里没有走,看到半裸不透的云璐萌生淫念,想沾个便宜再走,后臀一顶把门关上,说:“白太太,我们怀疑你丈夫偷帮里的东西,是不是现在藏在毯子里?”云璐战战兢兢回道:“没有啊,里面什么也没有。”毛利阴笑道:“没有?你站起来,床上有没有?”云璐用毯子遮住身子下床站着,毛利假模假样说:“哦,床上没有,把毯子扔了,一定被你藏在毯子里。”云璐胆怯地说:“真的没有,我里面什么也没有穿呢。”毛利威胁说:“既然白太太不配合,那明天一早你就来领你丈夫尸体吧。”云璐知道青帮的厉害,放下毯子赤裸裸站着说:“好好,我给你检查。”毛利平时斯斯文文也是个色狼,青帮不准奸淫妇女,对嫖娼是睁眼闭眼,所以上海滩的烟花场所常常有他的影子,其实这回他也仅仅想顺手沾个便宜再走,不是真的想奸污,白茂聪在楼下他不敢,围着云璐转了圈。伸出手弹了弹那对臃肿的**,云璐身一缩没敢出声,毛利见她好欺负猛的抓住**,云璐尖叫起来。

白茂聪走到楼下发现毛利不在,问:“我师叔呢?”

有人回道:“大概在上面问话,我们等等。”

突然云璐叫了声,白茂聪挣脱往楼上冲去,诗琪一直躲在房间里透过门缝看着,听到声音跑出来敲门,毛利不敢明目张胆违反帮规,狠狠捏了把**威胁道:“你要敢说出去我杀了你。”

门开了,毛利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白茂聪进屋问云璐:“你没事吧?”云璐裹着毯子强作镇静的说:“没事啊,刚才有只老鼠窜过去我叫了。”白茂聪警惕的问:“他刚才在房间里干什么?”云璐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被丈夫知道媳妇被毛利占便宜,以他的脾气两人就得干起来,他们人多丈夫要吃亏,想到这她说:“真没事,尽说些无聊的话,对了,说你偷帮里的东西。”白茂聪吐出句北京土话骂道:“勾儿的,爷偷他妈内裤了,别放份儿(猖狂)。”

他们连夜到了钱三刀家,钱三刀穿着整齐在堂上安坐,旁边站着几个堂里的兄弟,他抽着烟一脸的威严。

白茂聪镇静的走过去问:“师傅这么晚叫徒弟何事?”钱三刀咳嗽了声有气无力地说:“茂聪啊,你是我的门生,我一向器重你,你对我呢也不错,可是帮有帮规师傅也不能袒护,这个......”他拖着长音在找切入口,按照帮规奸淫妇女要开香堂,违反帮规的人在本堂口所有兄弟面前,要用九寸长的刀子往肚子戳进去自残,然后自己去医院,不死算命大,像白茂聪的身板那得穿透活不了。白茂聪问:“请师傅明示,徒弟哪里触犯了帮规?”钱三刀说:“今天下午王奎发来找过我,说你奸淫他家女儿让小姑娘怀了孕,有没有这事啊?”白茂聪这时才猛然想起子夜母亲一个月的期限,咕咚向钱三刀跪下解释道:“师傅,我与子夜是两情相悦并非奸淫,不信您老可以去调查,她的父母也同意我俩好,条件是我娶她过门,可是最近我在忙赌场装修之事耽搁了,请师傅放心,三日之内徒弟力马将她迎娶回家,到时候请师傅当证婚人。”钱三刀呸了口怒道:“三日之内?你还是有妻室之人,三日之内来得及吗?明明是骗奸,还标榜你们是‘两情相悦’,简直不知羞耻!”白茂聪这回才真正害怕起来,连连磕头说:“师傅饶命,徒弟三日内保证跟媳妇离婚,然后娶子夜姑娘。”钱三刀始终在惜才与立威之间徘徊,也觉得这不失为是一举三得的处理方法,如果合理的绕过帮规,白茂聪大难不死这是一得,王奎发女儿也有个好的去处,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个爹这是二得,留下人才为本堂效力是为三得,所以他心软了,望望堂下弟子,期待有人出来说个好话可以顺坡下驴,毛利看出大哥的意图,上前一步进言道:“大哥,白兄虽然承诺马上与那姑娘结婚,他们俩也许确实是两情相悦,不过他有妻室是事实,倘若今后有老婆的弟兄都仿效他跟别家老婆两情相悦,不要说本堂,整个青帮将会被人骂为淫帮,杜老板要追究下来,恐怕大哥难以应付。”钱三刀无奈的叹口气对白茂聪说:“徒弟啊,师傅已经尽力了,明天本堂开香堂,祝你好运吧。”

正在这时,钱三刀的管家堂外跑来禀报道:“钱老爷,门外王夹里带着四个女人在敲门说要见您。”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