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啦？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又不高兴了。”Peter喝了一大杯凉水，努力克制着自己，轻轻地把杯子放在了桌上。这段日子以来，他考虑到项群是孕妇，对她的某些无理取闹，他只当作是孕妇荷尔蒙数字的高低起伏，并没有太当回事儿。
但是，最近这种情况愈演愈烈，项群动不动就会掉眼泪，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要发脾气，有时候还不为什么事情就吵吵闹闹，莫名其妙。这时候你能想到的词汇就是，河东狮吼，母夜叉，雌老虎，孙二娘。即便是结了婚，进了想当然的“坟墓”，项群都没有变成这个样子，可是现在，难道孩子是婚姻的“地狱”吗？
Peter查了有关孕妇方面的书籍，有点儿往忧郁症靠拢，看着也不像。有时候不经意间抬个头，就能看见对方在抹眼泪，怎么又变成林黛玉了，可他有心做贾宝玉，却忙得没时间去哄。
虽说项群不是温良恭谦让，却也是嫣然巧笑魅，没有天生的低眉顺眼，却有着骨子里的豪迈爽朗，如此变了性子，好像史湘云变成了林妹妹，着实让Peter冷汗直冒，手足无措。林妹妹可以偶尔耍耍性子，可要把这当成了孕妇维生素日日享用，谁能受得了。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位天使，但魔鬼也没落下，在不设防的时候出现了。眼看着项群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还有三个月不到就要生了。如果每天再这样唧唧歪歪，对她自己不好，对孩子也不好，他们若不好了，那Peter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又不能说，否则以项群目前的性子，会认为他只关心孩子不关心她。
他又往杯子里灌了点凉水，一股脑儿又喝了下去。朝女人望去，只看到后脑勺。最近Peter看到项群背面的机会要高于正面，他不由得想到很久以前木心的那首《从前慢》，关键不在于慢，而在于从前。他怀念谈恋爱的日子，怀念刚刚结婚的日子，还有知道自己要做爸爸的时刻，而不是这样要作死的日子。
终于，Peter决定和项群谈一谈。他走到她身旁，感受到了女人的气息，除了母性的保护欲望，还有怨恨的郁闷心情。
“Ella，我们聊聊。”按照以往的习惯，Peter的口头禅是“我们谈谈”，在项群面前，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字斟句酌，以防触怒到了女人的某根神经：“最近，你好像……有了孩子之后，情绪有些变化，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背影一动不动，像座山似的压着Peter喘不过起来，他松了松领带，解开了衬衫的最上面的一粒扣子，嘴里无意识地尴尬地轻哼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你不开心，我想肯定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说出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是闷在心里，肯定不好。你知道，我悟性不高，又猜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项群的肩膀动了动，但依旧没有什么表示。沉默，持续了大约有三分钟。
“Ella，你知道吗，有时候，有些事情如果大家不说出来，我们就像被埋到一个深坑。时间久了，如果不及时处理，这土会越来越多，我们也就被埋得越来越深，到了脖子这儿，想说的也说不出来了。”Peter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喉结处艰难地动了动，心里哀叹，女人你倒是说话呀，我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懂你的，我也不会读心术啊！
项群的脑子里开始翻腾开了，那条短信，一直盘在她的脑子里，如同一颗不愉快的种子，只比她肚子里的孩子小那么几个月，就这么牢牢地扎根于她的脑海中。她不开心，闹脾气，希望对方能够知道。可是回见一久，她也害怕面对这种僵局。心里不开心，体内的荷尔蒙作祟，希望对方先提出来，可是不给个暗示对方又不明白，说出来了，怕以后的关系又难以修复，更会危及到婚姻。毕竟，两个人的婚姻生活才刚刚开始，两个人的孩子也马上要出生了。这个林若岩倒好，摆脱她的事情根本没放在心中，去华伦到现在，一点敌情都没有探出来。想想也是，她原来也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料。
不说，是因为项群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事情她根本就没有经验。别的孕妇的体重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可是她始终在及格线上下徘徊，她知道所有的营养都被脑子里那个坏东西给吞噬了，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自己，可她怎么也忍不住不去想。想多了就委屈，委屈了就哭，哭完了再闹，这样循环了一圈又一圈，连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了，然后陷入更深一层的悲哀之中。
不兜圈子了，也不虚情假意，脑子里和肚子里负面的东西太多了。既然对方开了口，而且也是往正面方向去引导的，不妨直截了当。没有什么比“说出来”更好的方式了。不再扭捏了，马上点明主题。
项群猛一转身，问道：“你手机里的短信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