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聚香樟园

作者:陈予墨    更新时间:2016-04-13 16:51:52

这几天,苏禾每天清晨都会被收割机运作的声音吵醒。江南地区的水稻大多是一年两熟,春天栽下碧绿的禾苗,到了盛夏就收获金黄的稻子,紧接着又种下新的禾苗,等到秋天稻子成熟,收割归仓,一年的农事才算结束。这样的耕作方式不知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持续了多少年,才形成了现在肥沃的稻田土。泽土惠民,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大多性格如水,比较平和,乐意过这样不富裕,但宁静、清闲的日子。

这天早上,苏禾在吃早餐,夏清荷在一旁收拾屋子。苏禾突然问起:“夏妈妈,听我爸爸说,农家的孩子到了农忙季节都要干活,江南也要吗?”

“没有,他去他爸爸那儿了。”

“他爸爸?他爸爸没在江桥吗?”

“他的亲爸爸在樟城市区。”

苏禾惊讶,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夏清荷叹了口气,说:“要过几个礼拜吧!”

苏禾疑惑,心想:为什么说是“亲爸爸”,难道他爸妈离婚了?后来她私下里把这个疑惑跟爸爸说了,苏浩只好给她解释了一下江南的身世。苏禾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她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慕云姝。她是妈妈的好朋友林阿姨的女儿,比苏禾大一岁,也是父母离异了。苏禾原本一直把慕云姝当亲姐姐看待,但自从她十岁父母离异了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盛气凌人,不爱玩也不爱笑了。苏禾虽然名义上还跟她是好朋友,但总觉得她不把她放在心上。离开北京后,她跟慕云姝也就没什么联系了。真想不到,江南也是个父母离异的孩子。

此后的暑假生活,苏禾就陪着爸爸栽花种树、喂鱼看书。虽然有时候感到无聊,但时间倒也过得快。稻子收割完后,碧绿的禾苗又很快覆盖了整个田野,然后花生收获季就来了,眼看着漫山遍野的花生被收去一空,开学的日子也就来临了。

苏禾对新的学校怀揣着美好的憧憬,来之前她就听爸爸说,樟城中学的校内空地绿化率达到98.5%,环境十分优美。九月一日去报到的那天,她坐在爸爸的车里观察这所百年老校,发现爸爸所言不假,这里古木参天,尤其有好多樟树,到处都是枝繁叶茂、苍翠欲滴,简直就是个森林公园!

苏禾被分进了高一(5)班,教室在八角楼。樟城中学只有高中部,有四栋教学楼,高一在八角楼,高二在逸夫楼,高三在思源楼,高四复读生在井冈山楼。

这样的安排其实别具匠心,八角楼的外墙是淡青色,教室是八面体,有八个角,晚上灯火通明,从外面看,像一个个摞地整整齐齐的八音盒子。高一新生朝气蓬勃,这栋有趣的楼里对他们很合适。高二的逸夫楼颇有欧式风格,尖尖的楼顶、藤蔓一样的装饰花纹、乳白色的花心柱、米黄色的墙面,造型十分优美!众所皆知,“逸夫楼”是慈善楼,它时刻在提醒同学们好好学习、报答社会!

高三的思源楼是学校最年轻的楼,建成不到十年,她的外墙全瓷砖覆盖,造型端庄大气,房顶类似于四棱锥,覆盖着乌青色琉璃瓦,墙面瓷砖颜色白色为主,褐色为辅。整体上看,颇具中国传统建筑的特色,洋溢着儒家文化气息。高三学生面临高考,临近毕业,饮水思源,思源楼是无数毕业生思念母校的标识!高四的井冈山楼则是这所学校最古老的一座楼,年逾半百,虽然只有两层,但她由古青砖横铺盖成,造型是仿苏联风格,坚固无比,走进去仿佛穿越回了星火燎原的革命时代。高考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经历了高考失败后的考生来这里复读,需要勇敢无畏的革命精神支撑他们去迎接下一场新的战斗,所以,井冈山楼是他们精神支柱。由此可见,安排哪个年级在哪个楼上课,学校可谓是用心良苦。

苏浩本想在樟城中学附近租一处房子让苏禾住着,雇个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自己有空就去陪陪她。但苏禾觉得自己一个人住,孤零零的,太无聊了。她从没住过校,现在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好好体验一下寄宿生活。苏浩想了想,让她住校也好,可以锻炼一下她的独立能力,治治她娇生惯养的公主病。

为女儿打点好一切,苏浩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开车离开了。在校门口,苏禾看着爸爸的车越开越远,想到以后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竟忍不住想要流泪。不过想到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她又高兴了起来。

苏禾正往学校里走,一个提着一大袋东西的女孩突然拉住了她,“我们的宿舍在哪儿?”

苏禾定睛一看,这不是她遇见的第一个室友吗?她比较胖,脸阔、眼大、波波头,中间的两颗门牙突出,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土拨鼠,所以苏禾对她印象深刻。这家伙一个小时前都在寝室里跟她爸妈说这说那,现在居然问她宿舍在哪儿,真个是路痴加健忘!不过还好她记住了苏禾这张难忘的脸!

苏禾带着她一起往宿舍的方向去,女孩随即打开了她的购物袋,叫她随便拿。苏禾往里面一看,袋子里尽是五花八门的零食!苏禾抽出了一支口香糖,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原来女孩叫饶娆,她家在樟城开面包店,糕点做得特别好吃!饶娆问起苏禾家里的情况,苏禾说她爸爸是农民,在乡下开果园、包水库。饶娆说:“你爸还开车来送你,你家应该不穷吧?”苏禾笑了笑,说:“还好!”

“好帅啊!”饶娆尖叫。

苏禾想到了江南,抬眼一看,原来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骑着电动车向他们迎面驶来。苏禾大失所望,等他走过,不无沮丧地说:“这也叫帅?你没见过男人啊?”

话音刚落,饶娆示意她回头。她回过头去,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男生可能耳朵特别好,听到了,在距离她们不到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车来,看着她们。苏禾呆呆地立在原地,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对别人指指点点的人,怎么这会儿就没管住嘴呢?

那男生走到苏禾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禾紧张得不行,“对不起啊,我一时嘴快就说了出来,我知道这很不礼貌,以后肯定不这样了……”

男生笑了,两道浓眉往上一跳,嘴边露出颗大白虎牙,别说,还真的挺帅的!不过他没再说什么,与苏禾对视了几秒后就骑上车子走了。他一走,饶娆就笑得直不起腰了,一路上不知是在笑话苏禾,还是花痴病犯了。

苏禾她们寝室里共四个女生,都是一个班的。这其中,苏禾就发现了上次在溪岸见到的江竹云。恰巧,苏禾跟她都睡上铺,两人的床相对紧挨着的。苏禾感觉她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因为她一直都在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事,不怎么说话。但想到那天小鹏说的话,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觉得怪怪的。

开学报到第一天,晚上就要开始上晚自习,苏禾与饶娆来得晚,好位子都被别人占了,只好坐在中间组的最后一排。第一节晚自习开班会,班主任说的无非是一些校规校纪和鼓励学生好好学习的话。苏禾一边在认认真真地听着,一边趁着天时地利人和,在位子上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终于,她找到了那个清瘦、熟悉的背影。江南真的在这个班,就坐在右边组第三排靠过道的位子上!

“江南同学!好久不见!”下课后,苏禾连蹦带跳地来到了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送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江南转过身来,顿了顿,很惊讶,说:“好巧,你也在这个班!”

这时,他的同桌斜过身来,问:“南子,这姑娘谁啊?跟你什么关系?”

“她叫苏禾,苏醒的苏禾,禾苗的禾。我们,两个月前认识的。”

苏禾把视线转向江南的同桌,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不就是之前她和饶娆在路上遇见的那个男生吗?她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饶娆,饶娆正捂着嘴傻笑呢。

那男生冲着苏禾颇有意味地笑,“你好,苏醒的小禾苗!”

看来他没有听到她跟饶娆的评头论足,苏禾心里松开一口气,问:“江南,他是谁呀?”

江南向她们介绍:“木北,我哥们儿,我爸和他爸是共同创业的兄弟。”

江南木北?苏禾感叹:他们俩可真是一对活宝,不但名字有意思,长相也有意思,一南一北、南辕北辙!其实木北是长得挺帅的,只是跟江南不是同一类型而已。如果说江南是手摇折扇、吟诗作对的江南才子,那么木北则是手挥大刀、驰骋疆场的江北汉子。木北长得高大魁梧,以饶娆的话来说,那叫英气逼人,将军范儿!

苏禾忽然感到有个眼神在盯着她看,她头一撇,这才发现江竹云就坐在江南的后面。苏小鹏的话在她耳畔回响:“她就是江竹云,我们班同学,跟江南是邻居,我们班很多人传她喜欢江南……”

上完四节晚自习,十点半,终于放学了。苏禾回到寝室,洗漱完之后就早早爬到床上去了。她把头靠江竹云那边睡,想跟她说说话。过了一会儿,江竹云也爬上来了。她看了看苏禾,头也挨着她这边睡。

苏禾向她挥了挥手,“你好!”

江竹云也说:“你好!”

“你叫江竹云吧?我叫苏禾,咱们之前见过的,还记得吗?在枫桥那里,那天我跟小鹏、江南他们在那溪里玩,你来叫江南回家。”

“记得,记忆犹新!”

苏禾说:“那更好了!我家就住在江桥附近的山上,那幢新盖的别墅里。咱俩家离得近,又是同班同学,以后放假可以一起回家,有个照应!”

“嗯”,江竹云答应着。

苏禾说:“你的名字真有意思!”

“怎么有意思了?”

“你看过《红岩》没有?那里面的女英雄江姐就叫江竹筠,你也叫江竹云。”

江竹云笑了笑,说:“同音不同字,我的云是云朵的‘云’,江姐的‘筠’是草字头加一个‘均’!”

“是啊,但是都很好听,我以后就叫你江姐吧!对了,你哪年出生的?”

“95年,巨蟹座!”

“那你比我大一岁,我姐就叫你江姐了!”

“随便,想叫就叫吧!”

苏禾一愣,感到尴尬了。言多必失,爸爸总告诫她要谨言慎行,对人不要太冷也不要太热,但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随性而为。她对江竹云似乎热情过头了,惹得她不高兴了。

苏禾左思右想,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你跟江南很熟吗?”

“我们一起长大,他家住在我家隔壁,初中时候我们总是同桌。”

“哦”,苏禾挺失落的,“那他是个怎样的人呢?我才刚刚跟他做朋友,我想了他!”

“你以后慢慢了解吧!”

苏禾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看来江竹云是喜欢江南无疑了,而且她说话柔声细语,做事有条不紊,似乎跟江南这种闷骚又傲娇的人很配。不过,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问题是江南喜不喜欢她。

苏禾想来想去,安慰了自己一番,便打了声哈欠,睡了。江竹云却睡不着,她满脑子都是江南的身影。自从三年前有了这件心事后,她度过了很多这样的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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